程墨勒了馬,打算來一出親民戲碼,沒想到馬車沒停,徑直過去了。
走了一柱香,繞過一個極大的池塘,在一座白牆黑瓦的院子面前停下,霍書涵在青蘿的虛扶下下車,徑直進去了。
不像是來度假,倒像生氣了。
奴僕們擡了箱籠進去,霍書涵洗了澡,青蘿過來請程墨:“姑娘請五郎君過去。”
程墨居前院,霍書涵居後院。
程墨擡頭望望突然暗下來的天空,道:“吩咐廚子準備午膳。走吧。”
“諾。”青蘿應了一聲,轉身去廚房。
後院好大一片空地,種滿桃樹,桃子累累,隱約露出一角屋檐,程墨走近一看,卻是一個八角亭,八根翠綠色的圓柱雕八種樂器,亭中一個身着素白色曲裾的少女坐於席上,面前一張几案,案上一套茶具,小泥爐上,小銅壺的壺嘴冒出嫋嫋白煙。
程墨看得呆了。
墨發微動,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轉過來,霍書涵道:“你來了?”
水已沸,人卻沒有到,她本想把水倒了,再煮一壺,沒想到一轉身,卻瞧見站在桃樹下那張俊臉。
平平常常的一聲,卻像穿越千年時光而來,好象前世今生,她一直在這裡等他。程墨喉頭堵住了,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坐呀。”霍書涵覺得他怪怪的,白哲的肌膚緋紅,雙眼似有無盡心事要傾吐。
“好。”程墨強抑心如鼓擂,進亭,在她對面的席子上坐了。
程墨持壺泡茶,三杯茶罷,兩人又相對無言。
霍書涵被他看得臉熱心跳,道:“去外面走走吧,後面是一片竹林,倒涼爽。”
程墨想說天陰,可能要下雨,嘴上卻道:“好。”
好象在她面前,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小角門,只見一條小路蜿蜒伸向遠處,小路盡頭是一片竹林。程墨走在前頭,走了一段,咳了一聲,道:“前些天青蘿來找我了。”
“嗯。”輕輕的一聲兒。
程墨瞧不見她的神情,等半天沒聽她接話,遂回頭看。剛回頭,陡然一陣大風,颳得人眼睛睜不開,風過去,豆大的雨嘩啦啦落下來,打得人臉上生疼。
這天氣,太詭異了。
程墨努力睜開一條縫,雨簾隔斷視線,只能看到霍書涵模糊的身影,他搶過去道:“你還好嗎?”
這麼大雨,她怎麼受得住?
霍書涵張開嘴,雨水直往嘴裡灌,她乾脆不說了,扯扯程墨的衣袖,指了指來時的路,意思是回去。這個時候,只能回去了。
泥土路遇暴雨,泥濘難行。程墨扶着霍書涵,衣袖擋在她頭頂,爲她遮雨,霍書涵頭靠在他肩頭猶自不覺。
程墨手扶她纖腰,她全身的重量倒有一半在他身上,程墨心跳加速,呼吸粗重,雨水打溼衣服,身形無所隱藏,好在雨太大,視線不明,醜態纔沒爲霍書涵所察。
萬幸的是,剛纔只走一小段路,可兩人舉步維艱,這麼一小段路,走了足足一柱香,才隱約望見院子。
小角門兒大開,榆樹和青蘿撐傘焦急的在角門口等候,一見他們的身影,飛奔過去。跑得急了,青蘿一跤跌倒,又手腳並用爬起來。
“阿郎,是你麼?”榆樹喊着,跑了過來,雙手奮力高舉,把手裡的傘擋在程墨頭頂,自己被雨淋溼。
跌倒爬起來,爬起來再跌倒的青蘿好不容易趕到兩人身邊,見自家姑娘整個人依在程墨懷裡,呆了一下,叫了一聲:“姑娘。”
榆樹自然是早就看見了,對青蘿道:“你讓開,別擋阿郎的路。”
青蘿讓開讓兩人過去,和榆樹跟在後面,心裡默默地想,兩人這是好上了嗎?
回到院子,梳洗更衣喝姜水,好一通忙碌,待得收拾好,坐到几案前,霍書涵神情無波,只妙目看向程墨時,有些笑意。這人,也不全是木頭嘛,居然懂得藉機揩油。
剛剛那麼親熱,霍書涵沒有大發脾氣,可見對他有情了。
程墨咳了一聲,道:“我會跟師父提的,只盼師母不要反應過激纔好。”
“嗯。”
“你得配合我一下,我們這麼做……”程墨低低說了幾句。窗外風雨大作,哪怕隔牆有耳,也聽不清了。
“嗯。”
兩人商量了好一會兒,敲定細節,程墨才喊:“傳膳吧。”
門口候着的青蘿應了一聲,很快,各種產自田莊的時鮮菜餚一一端了上來。
這所田莊離城較近,道路平坦,霍書涵幾位兄長時常過來玩樂,廚子的手藝是極好的,雖是普通菜蔬,味道着實不錯。
兩人對坐吃飯,偶爾擡頭,視線在空間碰撞,便相視一笑,溫馨無限。
飯後,兩人移到八角亭中賞雨喝茶……
這場雨直到黃昏才歇,兩人攜手在桃林中漫步……
第二天清早,程墨起牀,推開門,好大的太陽,金黃的陽光灑在窗前的花花草草上,晃得人睜不開眼睛。昨天那場豪雨,恍如一場夢。
程墨心頭浮起那張美到極致的俏臉,嘴角上揚,那笑,直從眼裡溢出來。
又廝混到黃昏,才登車上馬回城。
道路泥濘難走,車隊走得極慢。霍書涵坐在車中,一雙妙目跟隨騎在馬上那個寬肩蜂腰的背影移動,臉上帶了笑。
青蘿笑着打趣道:“五郎君長得可好了。”
你怎麼看都看不夠啊。
霍書涵依然目不轉睛看着馬上那人,溫聲道:“他本來就長得好。”
初見時,就覺得這人長得俊,就是太無禮了些。
程墨感覺到身後的視線,時不時回頭。
直到天黑透了,一行人才趕到城下,城上放下吊籃,旺財把大將軍府的腰牌放進籃中,守卒驗過無誤,打開城門。
進城後道路好走,很快到了大將軍府,霍書涵透過車窗凝視程墨一息,吩咐道:“進府。”
程墨目送馬車消失在朱漆大門中,上前對要關府門的門子道:“煩請稟報大將軍,程五郎有要事求見。”
霍光在批奏摺,聽說程墨求見,道:“他回來了?”
霍書涵去田莊散心,邀了程墨同去,他是知道的,不過是找個玩伴,他並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