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風更大了,青蘿打起馬車簾子,寒風直灌進來,冷得她打個寒顫。她趕緊跳下車,把車簾子掩下,走上臺階拍門。
狗子還沒有睡,今晚的衝擊太大了,他驚駭致極,窩在被窩裡發抖,是要逃跑呢,還是繼續在這裡幹下去,跟阿郎共存亡?真是難以選擇啊。
門口方向傳來“啪啪”聲,嚇得他雙腿一縮,差點沒掉下框牀。難道霍大姑娘生氣了,連夜點齊人馬,要把他們滅了麼?
這個時候,應該去向阿郎報告,還是不予理會?誰能告訴他,該怎麼辦?
敲門聲不停,他急得赤着腳在地上走來走去,一會兒想應該給程墨提個醒,讓他從後門逃走,一會兒又想以程墨的本事,開了門也沒事。
就在他糾結頭痛時,風中隱隱傳來女子的聲音:“有沒有人,開門哪!”
青蘿快瘋了,拍了半天門,聾子也該聽到啦,怎麼裡面沒半點動靜?她暗下決心,下次和程墨拌嘴時,一定拿這個說事,怎麼能叫一個耳朵不好的人當門子呢,會誤事的嘛。
門一直沒開,她冷得不行,回頭看了馬車一眼,急步回去,道:“姑娘,奴婢能不能大聲喊啊?”
霍家規矩大,奴僕婢女不能高聲喧譁,重則逐出去,輕則受罰,因而她要高聲須稟報。
車簾掀起,霍書涵探出半張臉,看了緊閉的大門一眼,道:“喊吧。”
車把式上,旺財蹙眉道:“他怎能這樣?既請姑娘過來,又閉門不出,算什麼?”
到底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清楚,非得這樣避而不見?他想了想,又道:“平時看程五郎是個沒脾氣的人,沒想到一發脾氣,這麼可怕。”
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啊。
霍書涵輕嘆一聲,道:“他不過是看不過奴才們借主人的勢橫行霸道罷了。這是給我提個醒呢。他是一片好心。”
下午的事,她已叫了伍全過來詢問了。那位被程墨當場勒令撤職的班頭也來了,受傷的老者她親自見了,附近百姓的筆錄她也看了。這件事,確實做得過份。若不是頂着霍家家奴的名頭,這些人何以膽大至此?
想到程墨這麼生氣,實是出於一片好心,爲她爹着想,再受冷落,她也甘之如飴了。
狗子趿了鞋,走出小房間,看看左側的大門,再望望右側通往月亮門的路,躊躇極了。這些人沒撞門,好象不是來尋仇的?就在他決定過去開門時,一聲高分貝的女子聲音刺破夜空:“程五郎,滾出來!”
不怪青蘿生氣,把她丟在太醫院門口也就算了,這麼半天不開門,她手腳都凍僵了,心裡的火突突往外冒。
是女子!狗子嚇了一跳,難道阿郎又招惹了哪位頭牌麼?家裡已經有一位花魁還不安份,真是花/心啊。
狗子一邊嘀咕着,一邊過去開門。剛撥下門栓,門被從外頭推開,推的力道猛了,差點撞壞他的鼻子。
一個身披披風的女子衝了進來,雙手插腰做茶壺狀,道:“程五郎呢?”
“姑娘,半夜三更的,你這是……”狗子往後退了兩步,心想,到底得有多大的委屈,才半夜找上門來,契而不捨地拍門啊。唉,阿郎真是……
狗子無語了。
青蘿哪去管他,直着嗓子喊:“程五郎,滾出來。”
“好了。”霍書涵邁步進來,道:“你這樣,會嚇壞他們的。”
青蘿委屈道:“姑娘,他太過份了。”
怎能這樣冷落您呢?讓您過來,又不開門,不是拿您開涮嗎?
狗子眼都直了,張着嘴,口水順嘴角涎下,手足都不會動了,心裡只是想,我的娘哎,天上仙人也沒她好看。
霍書涵女扮男裝偷瞧趙雨菲時,狗子以爲是男子,自然不會多瞧。
青蘿見他一副色狼相,心頭火起,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喝道:“還不進去稟報,就說霍姑娘求見。”
“霍姑娘?霍!”狗子撲通一聲就給跪下了,磕頭道:“霍姑娘饒命啊,我家阿郎不是故意的,您大人大量,別跟他計較。”
果然找上門來了,還是他給人家開的門,這可如何是好?
這是哪跟哪啊。霍書涵有些詫異,溫聲道:“你家阿郎讓我過來,你快去稟報吧。”
“啊?”狗子猛地擡頭,不敢置信道:“阿郎請姑娘過來的?”
怎麼您那麼聽話,他讓您過來,您就過來啊。狗子腹誹着,飛快跑去後院,這次是高興,阿郎真有本事啊,連雲端上的人都能搭上線。
程墨沒想到霍書涵真的會過來,還是連夜過來。他聽顧盼兒唱了曲子,看天色不早,送趙雨菲回房,然後和顧盼兒歇了,這會兒正顛鸞倒鳳呢。
狗子一進後院便嚷嚷開了:“阿郎,霍姑娘來了。”
那可是霍大將軍的閨女,千萬怠慢不得。
開門的小丫鬟翻了個白眼兒,他要作死,可怪不得別人。
一院子的丫鬟婢女都被驚醒了,趙雨菲剛朦朧入睡,也被驚醒,叫了翠花:“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翠花披衣出來,先把狗子罵一頓。
外頭吵成一片,框牀上,程墨充耳不聞,繼續衝鋒。顧盼兒一邊婉轉嬌吟,一邊紅了臉。
狗子捱了罵,不敢再說,老實在天井候着。
翠花又道:“還不快請霍姑娘花廳用茶?好生侍候着。”
“哦哦。”狗子應着,再次飛奔出了月亮門。
霍書涵自然不會在風口裡站着,只是幾個要緊房間纔有供暖系統,門旁給來客暫坐的房間狹小冰冷,青蘿不免又抱怨幾句。
等了半天,狗子纔出來,陪着笑臉道:“小的這就去燒盆炭,霍姑娘請稍等。”
“五郎呢?”霍書涵道:“他怎麼說?”
再端着就有些過了,他不是那起子不知輕重的人哪。
“嘻嘻嘻嘻。”狗子傻笑,忙忙端了燒得正旺的炭盆過來,又要去沏茶,被青蘿趕開了:“我家姑娘只喝我沏的茶。”
可不是隨便什麼人沏的茶都喝的,何況你一個低賤的門子,哪配爲我家姑娘沏茶?
狗子傻笑着退開。
霍書涵道:“五郎怎麼說?”
不會一句“不見。”打發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