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打掃得乾乾淨淨的青石板路上,程府門前十幾輛大車,在侍衛的簇擁下,駛向城門。
馬車出了城門口,停了下來,車簾掀起,程墨道:“回去吧,多則半年,少則三月,我們就回來。”
蘇妙華紅着眼眶凝視他,良久,轉頭望向霍書涵、趙雨菲、顧盼兒,再狠狠親了親佳佳和青青,道:“你們一定要多帶些海鮮回來。”
一句話沖淡了離愁別緒,顧盼兒微笑道:“我還以爲你捨不得我們呢,沒想到卻是記掛着吃。”
蘇妙華摟住她的肩膀,道:“我捨不得你,你趕緊留下陪我吧。”
趙雨菲縱然一臉不忍,聽她這麼說,也露出笑容,點着她的額頭,道:“你呀。”
三女笑鬧一陣,蘇妙華依依不捨地起身。霍書涵道:“府裡一切就交給你了。”
霍書涵一向穩重,極少和她們打鬧,她以大事相托,蘇妙華難得的認真道:“涵兒放心吧,我會打理好的。”
她既留在京城,過年時節,自然要去故舊知交各處走動,因而霍書涵有此一說,她有此迴應。
程墨先下車,站在車邊,待她從車裡出來,扶了她一把,道:“我送你回去吧。”從阿飛手裡接過繮繩,翻身上馬,伸手接蘇妙華上馬,一起返身進城,向城裡馳去。
蘇妙華緊緊摟住他的蜂腰,把臉貼在他寬厚的後背上,低聲道:“我好想和你們一起去啊。”不僅僅想吃海鮮,還想和他在一起,永不分離。
皇帝心,海底針,程墨不是沒想過劉詢會留下他的妻妾,也曾想過不告而別,可一大家子突然離京,除非在海外找個荒島,過世外桃源的日子,否則總得回來面對。現在還沒到舉家遠行的時候,而且,霍光夫婦不可能離開京城,他們不走,霍書涵便走不了。蘇執也一樣。條件還不成熟哪。
他放緩馬速,握住蘇妙華環在他蜂腰上的手,輕聲道:“待我回來,帶你去郊外住幾天。”
郊外有程墨的農莊,是霍書涵今秋購下的,除了一所大院子外,還有幾十畝良田,一個桃園,種滿桃樹。他回京時,不是桃花開遍枝頭,便是桃子掛滿枝頭。
“真的?”蘇妙華眼眸亮晶晶的,道:“說話算話。”
程墨傲然道:“當然。你男人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蘇妙華輕笑一聲,道:“說好了,多則半年,少則三月,你便回來。”
程墨迴應她的,是在馬上和她拉勾。
回到府門前,蘇妙華下馬,目送程墨圈轉馬頭離去,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還在臺階上癡癡望着,他走了,她的魂也跟頭丟了。
狗子小心翼翼上前道:“夫人,外面冷,要不要讓雪晴姑娘取衣服過來?”
蘇妙華一聲長嘆,轉身入內。
程墨出了城,十幾輛馬車,衆多侍衛還等在路邊,待他下馬上車,車隊才前行。
霍書涵端一杯熱茶放在程墨面前矮几上,仔細看他,道:“妙華哭了吧?”
程墨心裡不好受,很自責,在這君權至上的時代,身爲臣子的他,深深地感到無力。他道:“那倒沒有。她那麼堅強的人,怎麼會哭?”
霍書涵仔細看過,見他眼睛如常,遂放心,道:“府裡幾百口人,沒個主子在坐鎮確實不像話,有她在,很好。”
她曾想過留下一兩人,可留誰好呢?沒想到劉詢指了蘇妙華,過去幾個月,她一直陪在程墨身邊,這時留下再合適不過了。
霍書涵太理智了。
程墨很快收拾好心情,道:“這一路會很辛苦,極有可能在路上過年,你們可要做好準備。”
顧盼兒笑得嫵媚之極,道:“跟你在一起,哪會辛苦?”
趙雨菲深有同感地點頭,她這麼想,只是不好意思當着姐妹們的面說出來,顧盼兒說出了她的心聲。
妻妾們如此情深意重,程墨大爲感動,礙於兩個女兒在身邊,不好伸出魔掌,只是點了點頭。
這一晚,歇在弘農郡。弘農郡在東漢中後期曾出過一個大大有名的家族,和四世三公的袁氏並列爲全國最頂尖的兩個家族,是爲弘農楊氏。不過這時楊氏還不顯山不露水。
驛丞得知前丞相,當朝列侯,皇帝跟前的紅人程墨攜家眷到此,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道:“丞相,快快快裡面請。”
程墨道:“我們途經此地,打擾了。”
驛丞連稱不敢,騰出最好的一座院子,恭恭敬敬把程墨一家請進去,又吩咐廚子趕緊準備晚膳,道:“丞相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程墨看他誠惶誠恐,倒過意不去。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怎會爲難一個小小驛丞?他道:“我要歇息,你下去吧。”
驛丞連聲答應,哪敢真的下去休息?身着官袍在院外侍候,隱約聽院裡有人吩咐燒水,估計程墨和家眷要沐浴,他又趕去廚房吩咐準備宵夜。
沿路看看說說,倒也不覺得累,程墨沐浴更衣畢,逗一會兒佳佳和青青,待乳孃把兩個女娃兒抱下去,哄她們睡覺,又看顧盼兒和霍書涵下棋。
霍書涵的棋路跟她的人很像,走的是沉穩路線,行一步,算三步,可以說算無遺策,程墨和她下棋,十次倒有七八次輸。
顧盼兒曾爲花魅,琴棋書畫都極精通,棋走的是凌厲一路,她以攻代守,和霍書涵下了個平手。
門外有人低聲說話,程墨也沒在意,直到小丫頭進來稟報,驛丞求見,程墨奇道:“他有什麼事?”
驛丞來送宵夜。
程墨問諸女,見她們都不想吃,回絕道:“多謝他的好意,讓他費心了,宵夜就不用送來了。”
小丫頭去回話,不一會兒又進來,道:“阿郎,驛丞說,想求阿郎一幅墨寶。”
當朝紅人曾在本驛站歇息,這是天大的榮耀,是多麼值得誇耀的事,驛丞鼓起勇氣,想求程墨留一幅字,他也好籍此和程墨攀上關係,想像拿出程墨的墨寶時,世人那副羨慕嫉妒恨的表情,他便覺得飄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