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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倒背雙手,挺胸凸肚,像巡視營寨的大將軍般,在臺階上來回走了幾圈,大聲道:“聽清楚了,陛下有詔,不許閒雜人等打擾阿郎,聽清楚沒有?”
幾個衣着光鮮的門子齊唰唰道:“聽清楚了。”
聲音雖然整齊,但人人臉上露出又來這一套的神氣。自從鄭春來宣詔後,狗子每天必定吆喝幾回,一般都挑門口車馬多的時候吆喝。
果然,從不同的護衛隊伍裡走過來的侍衛們腳步遲疑了一下,有人轉身回去向主子稟報,有人繼續硬着頭皮往前走。
敢過來遞拜貼的,自然要挨狗子一頓訓,就在狗子訓人訓得口沫橫飛,挨訓的臉色難看時,一隻毛驢兒上坐一位俏麗的小姑娘,小姑娘肩膀上挎一個藍布包,在無數人側目中一搖三擺,慢騰騰來到門前。
不知誰笑出了聲,笑聲中有人譏諷道:“喲,這誰啊,走親戚麼?”
那人所在隊列轟然大笑,別的隊列也莞爾。他們都是官宦人家,還進不了府門呢,這樣一個小姑娘,又如何進得了?
這樣打扮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小門小戶人家出身,莫不是走錯地方了,不知這裡是大名鼎鼎的北安王府?
笑聲譏諷聲中,小毛驢在臺階邊停住,小姑娘跳下驢背,蹬蹬蹬跑上臺階,還沒開口,狗子跟變臉似的,滿臉堆笑,彎下高傲的腰,快步過來,道:“錦兒姑娘來了,快快請進。”
然後,華錦兒便從側門進去了,苗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硃紅色的漆門後,衆多笑話她的侍衛們人人目瞪口呆,更讓他們眼珠子掉一地的是,狗子居然移步下臺階,牽起小毛驢,慢慢走了進去。
這個兇巴巴的惡奴居然會爲一個身着布衣的小姑娘牽毛驢,他們眼花了嗎?
得得馬蹄聲響,打破寂靜。劉幹來了。這次他求見普祥。看在一綻金子的份上,門子給他通報了,等候通傳的馬車裡,有人下車和他打招呼,說着諸如天氣不錯,北安王不知痊癒了沒有之類的話。
華錦兒直奔書房,一見程墨便撲了過去:“阿郎救命。”
程墨把寫了一半的字寫完,側頭見是她,道:“錦兒怎麼來了?”
華錦兒回家兩個月,總共來過幾次,程墨並沒在意,蘸了墨,繼續寫字,沒想華錦兒在他腿邊跪下,抱着他的腿道:“阿郎,救命啊,我快被母親逼死了。”
“怎麼了?”程墨手裡的毛筆在紙上落下一橫,停筆道:“你母親逼你做什麼?”
“她給我說了門親事,那戶人家家裡開榨油坊的,阿郎,我不要嫁。”華錦兒哭了起來,雙手緊緊抱着程墨的小腿不放,仰起俏麗的小臉,臉上兩行淚水淌下,滿懷希望地道:“你跟我母親說,我不要嫁,嗚嗚嗚。”
吳朝有榨油坊,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家裡點的油燈,都用榨油坊榨出來的豆油。
如果是以前,以華家的條件,給華錦兒找一個榨油坊的兒子爲夫婿,那是高攀了。可現在不同,華掌櫃是宜安居的大掌櫃,京城數一數二的大賞櫃,何至於要說這麼一門親?再想到華錦兒嫁過去後,天天弄得滿身油膩膩的樣子,程墨便打個寒戰。
“起來吧。你過來,你父親可知道?”
“我趁父親、母親沒在家,爬窗出來的。”華錦兒從地上站起來,道:“母親把我鎖了起來,說沒有下定,不放我出來。”
“還有這種事。”程墨有些不悅,喊外頭侍候的松樹:“你去叫華掌櫃過來。”
松樹到門口又跑回來,道:“阿郎,大管家來了。”
身爲北安王府的大管家,普祥在京城管家界算是排得上號的人物,這兩年見的大官多了,早就養成不卑不亢的舉止。可他此時,卻臉色蒼白,額頭不停冒汗。
進門,他先瞟了華錦兒一眼,儘量用溫和的語氣道:“錦兒,你先回房間,我和阿郎有話說。”
華錦兒的房間還給她留着,府裡不差這間房。
“哎。”華錦兒看出他有些不對,不敢多說,趕緊抹了抹淚,走了出去,邁步出門,又好奇地扭頭看了普祥一眼。只見普祥佝僂着腰,湊上去,不知對程墨說了什麼,然後門便關上了。
肯定有事,比她攤上的事還大,她想。
劉幹一見普祥,寒喧都不帶一聲,立即把只要程墨相助劉澤登上帝位,劃江南而治的事說了,第一遍普祥沒聽清,第二遍普祥不敢置信,第三遍普祥快哭了。他只是一個管家,這麼機密的事爲什麼告訴他?搞不好會被滅口的。
普說的汗如雨般往下淌,劉幹往椅上一坐,翹起二郎腿,道:“怎樣?江南可不比河套,那是春風十里,只要去了,王爺稱帝都可以,何必擔驚受怕做這勞什子的北安王?”
普祥想堵住他的嘴,揚起手,又放下,最後無力地道:“世子跟老朽說這些做什麼?該跟我家阿郎說纔是。送客。”
劉幹並不生氣,起身施施然走了。他前腳剛走,普祥後腳就趕來書房。
“他真跟你這麼說?”程墨臉色鐵青,怒道:“真是該死!”
他父子作死要篡位,還非要拉上自己,真真豈有此理。
普祥不停地抹汗,道:“阿郎,都怪老奴,怪老奴不該見他。小四說他有要事找我,我想不妨聽聽他說什麼,沒想到卻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普祥真心後悔上次不該應約去吃那餐飯,雖說程墨同意的,但他若是不見劉幹,不把他的邀請稟告程墨,哪裡有這些事?現在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程墨,他掐死劉乾的心都有了。
“更衣,備車。”程墨道。
普祥急得聲音都變了,道:“阿郎,您不能去找他,這事不能鬧大啊。”
這件事傳揚出去,人多口雜的,若是傳到皇帝耳裡,誰知道皇帝會怎麼想?萬一相信程墨會和劉幹勾結篡位的謠言,怎麼辦?阿郎是冤枉的啊。
“行了。”程墨去後院,更衣後上了馬車。
普祥急團團轉,只是道:“這可怎麼好?”
他爲阿郎惹禍,阿郎要是有事,他只好自絕於阿郎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