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建了個作坊,開始成批量生產風箱。他要進宮輪值,便把風箱的原理教了榆樹,讓他暫時充當監工。
榆樹大受鼓舞,每天一大早趕到作坊,跟工人們同吃同住,每個生產出來的零部件都詳細檢查,天黑作坊關門,工人們收工回家,他纔回府。
對這新生事務,工人們也很好奇,程墨工錢給得高,工人們熱情萬丈。
這天,程墨從宮裡出來,想回府換身衣掌,再去作坊看看,沒想剛到府門口,一個人從門房跑出來,抱住他騎在馬上的腿,道:“侯爺!”
卒不及防,程墨嚇了一跳。
那人緊緊抱住他的腿,臉還在他腿上蹭了蹭。
黑子等侍衛見他被人突襲,大驚,飛快把那人圍住,手中的劍虛指那人背心,喝道:“誰?!”
那人一身商賈服飾,頭上綰了一根木簪,後背背一個包袱,衣服上滿是灰,顯得風塵僕僕。
狗子從門裡出來,道:“阿郎,華掌櫃回來了,在這裡等你半天啦。”
黑子示意衆侍衛把劍撤下,自己過去扳開那人的肩頭,可不正是華掌櫃。
他身子被黑子扳開,程墨才得自由,翻身從馬上下來。剛纔他就感覺這人沒有惡意,要不然哪會任由他抱着?
“華掌櫃來了,快進府。”程墨說着,把馬鞭扔給黑子,拉起華掌櫃就走,道:“吩咐廚房準備幾個菜,我給華掌櫃接風洗塵。”
華掌櫃爲了推廣官帽椅,一年多來奔波在外,不可謂不辛苦。
狗子應了一聲,忙傳話進去。
兩人在書房坐定,華掌櫃高興得眼眶發紅,道:“恭喜東家,賀喜東家,已是列侯了。”
他出京時,程墨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衛尉衛士,沒想到現在已是列侯了。什麼是列侯?就是能一代代傳下去的侯爵啊,程墨是永昌侯,以後每一代的嫡長子都是永昌侯,這可是多少勳貴盼也盼不來,讓人無比羨慕的爵位。
程墨看他高興成這樣,心裡微暖,道:“是,以後你們在外走動,也有底氣了。”
他是列侯,生意圈中若有人敢打官帽椅的主意,就得掂量掂量。當初若不是沒落旁支,又何必拉張清入夥,一起做官帽椅呢,雖說兩人兄弟情重,但當時多少也有些借勢的考量。
華掌櫃連連點頭,道:“東家說得是,以後我們誰也不怕。”
張清入了股,跟東家自己封列侯,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程墨讓人打了水來讓他洗臉,然後兩人坐下,說起官帽椅的生意。
“已在奉明、霸陵、南陵、杜陵開了店,生意都還不錯。”華掌櫃說着打開包袱,拿出幾本帳冊,道:“侯爺請看。”
這幾個地方,都在長安附近,行政規劃上,歸長安節制。但因爲交通不方便,所以來往並不容易。
接照計劃,以長安爲中心,向周邊輻射,再由點及面,把官帽椅的生意做遍全國。
程墨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
雖說一年多的時間,纔開了幾間店,相比於現代來說,速度實在是太慢,但這個時代不能跟現代比,一個夥計從學徒到能獨擋一面,得二三十年。宜安居在短短兩三年間,有這樣的規模,已算是奇蹟了。
華掌櫃道:“東家說哪裡話?這是我的份內事。我們是從京城來的,當地士紳都十分捧場。”
那是當然,什麼新事務,只要是從京城傳過去的,都是好的。
程墨看帳冊時,廚子已做好菜餚,小廝長豐來請示,什麼時候上菜。
“現在上吧,溫一壺好酒。”天氣乍暖還寒,還是喝熱酒的好,再說,華掌櫃上了年紀,冷酒怕他受不住。
華掌櫃起身道謝,道:“哪敢和侯爺共席?請侯爺賞小老兒兩碗菜餚,讓小老兒在耳房用餐,已是天大的恩寵了。”
現在他可是列侯啊,最頂級的貴族,又出入宮禁,深得皇帝信任,能得這樣的人物賞飯,已足夠讓人羨慕了。
程墨笑道:“你爲我的生意四處奔波,我請你吃一餐飯,算得什麼?”
他剛做官帽椅時,華掌櫃便跟了他,兩人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飯,不過是一起吃頓便飯。
華掌櫃再三辭謝。
菜餚已如流水般端了上來。程墨很少親口吩咐廚子準備膳食,廚子不知來了什麼尊貴的客人,猜測可能是皇帝來了,打疊十二分精神,做了幾十個菜,擺了滿滿兩張八仙桌。
看上這麼多菜餚,華常目瞪口呆,他何德何能,有此恩寵?
程墨也十分意外,他不過是見了華掌櫃風塵僕僕抱着他的腿哭的樣子,心裡一軟,纔給他接風洗塵,怎麼廚房弄了這麼多菜?這是大餐啊。
當着華掌櫃的面,他自然不會問,笑道:“一年多沒吃我這裡的菜了吧?還記得味道嗎?快坐下。”
菜都上了,不吃就把東家得罪了,再說,這麼有臉面的事,他哪能真往外推?華掌櫃行禮道謝,屁股沾一點椅邊沿,待程墨拿起筷子,纔跟着拿起筷子。
程墨見他坐成那個樣子,笑道:“你不要想着我是侯爺,就不會覺得拘束了,放開些,趕緊吃菜,這麼多菜,不吃多浪費。”
可你是侯爺啊。華掌櫃在心裡嘀咕,道:“沒拘束。”
要不是兩人識得早,在他面前,自己哪敢坐?不拘束纔有鬼了。華掌櫃嘀咕着,放眼望花,只覺眼花繚亂,不知從哪下筷。
程墨見他只是看,不敢下筷,隨手往他碗裡夾菜,道:“我們是多年賓主了,不用客氣。”
華掌櫃嚇得丟下碗筷站了起來,苦笑道:“真是折煞我了,小老兒哪當得起侯爺佈菜?”
他會折壽的。
程墨見他渾身不自在,嘆道:“你不要老想着我是侯爺,就不會覺得不自在了。不過是一餐飯,用得着弄成這樣嗎?”
他在宣室殿和劉詢吃飯,什麼時候會這樣戰戰兢兢了?要是這樣,這飯不吃也罷。
華掌櫃低頭想了幾息,笑道:“侯爺說的可是真心話?”
這兩三年,他跟着程墨,也見了不少世面,不是以前那個落魄商賈了,兩人又賓主相得,沒什麼放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