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從作坊趕回京中,跟做賊似的,拿頭巾把頭臉包得嚴嚴實實,猥猥瑣瑣直奔程墨的書房。
程墨在書桌前看圖紙,感覺到有人,猛擡頭,嚇了一跳。
張清把頭巾拿掉,“嘻嘻”笑了兩聲,道:“五哥,我回來了。”
他很想解釋自己不是慫貨,惹了禍不想逃跑,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自己明明跑了嘛,說什麼都沒用。
程墨指指他頭上的頭巾,道:“做什麼呢?你這是偷東西還是偷人了?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同樣去砸人家的門,祝三哥不僅沒跑,還光明正大進宮當值,你看看看你慫成什麼樣了?”
張清不好說父親讓他跑,低頭挨訓。
程墨道:“趕緊回府去吧,歇一天,明天去作坊監工。”
“我現在就回去。”張清說着,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來,道:“五哥,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他擔心程墨以後不把他當兄弟了,說起來自己也挺沒有義氣的,攤上這麼大的事,父親讓他跑他就跑,一點沒想到應該挺身而出,把事情擔下來。
程墨挺能理解他,他背後是安國公府一大家子呢,要是自己不幫他攬下,世家逼着安國公把他交出去,安國公是交還是不交?跑了,起碼安國公不用糾結,反正要人沒有,可以一條道走到黑硬扛。
他道:“別胡思亂想,趕緊回去吧。”
張清認真看程墨的臉,確認他不是敷衍,總算放心,道:“那我走了。”
程墨待他走到門口,才道:“別矇住臉了,堂堂正正走出去。”
就算惹禍了又怎麼樣,不是還有他嗎?哪怕把天捅個窟窿,他幫着補上就是。
張清回頭應了一聲,傻笑着走了。這兩天他在作坊,吃不香,睡不着,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京城裡爲這件事鬧成什麼樣,,幾次想回城,都被跟在身邊的小廝抱住,跪求他聽安國公的話。
他煎熬得很,心想還不如一力擔下呢,砍頭不過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
待事情以皇帝下詔結束,安國公派人叫他回來,他飛奔回京,先來看程墨,見到程墨坐在書桌旁的樣子,懸在半空的心一下子安定。他發誓,以後無論攤上什麼事,都一定要和程墨並肩面對,絕不再讓程墨一力承擔。
程墨哪知道他複雜的想法?待他走後,繼續看紀馳送來的火車頭的圖紙。不得不說,經馳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已經解決了燃料傳達到發動機的問題。
“來人,備車,去將作匠。”程墨看了半天圖紙,吩咐道。
紀馳早就等着他了,圖紙是設計出來了,但能不能造出實物,還須看鐵匠有沒有按照圖紙,把實物做出來的能力。得報程墨來了,他一路小跑,迎了出來,在甬道遇到程墨,趕緊行禮,道:“衛尉。”
程墨搶上扶起,道:“辛苦將作令了。”
紀馳道:“能爲衛尉做事,再辛苦也值得。”
這兩天發生的事,他也聽說了,若是別人遇上這種的事,只能吃啞巴虧,程墨卻硬生生把東閭英的大門砸了,還一點事沒有,東閭英倒落得教女不嚴之過。
程墨聖眷隆重啊,能爲這樣的人做事,他放心。
兩人說着話,來到紀馳的公廡,分賓主坐下。程墨道:“我已吩咐下去,撥二十個匠人到將作匠,聽侯將作令調遣,還請將作令指導匠人們把模型做出來,”
模型要怎麼做,只有紀馳最明白,程墨調的都是最爲出色的匠人,明天到將作匠集中。
紀馳道謝完畢,和程墨說起發動機,道:“衛尉的意思,這發動機是火車的心臟,卻不知原理是什麼?”
他琢磨好些天,一直琢磨不透,要怎麼造一個機器,放進去,連接燃料,使機器發動。
這個不是程墨的專長,他也只知道大概,搖頭道:“大概就是這麼一個作用,要怎麼設計,還請將作令多多費心。”
紀馳沉吟半晌,道:“還請衛尉寬限些時日。”
這麼重要的部件,一時半會兒的不能造出來。
程墨也明白沒有實物參照,紀馳又從沒見過,只憑他這麼三言兩語,要設計出來很難,他早有心裡準備。
“那是自然,將作令只管放手去做。”也就是說,沒有時間限制。
紀馳道謝,兩人說些閒話。
而在丞相府,蘇執得知東閭英大門被砸後,立即罰小廝去馬廊餵馬,然後火速趕去大將軍府求見,希望能從霍光那裡得到準信,他要怎麼做,自己要怎麼配合?
霍光見了他,道:“我已上奏摺彈劾五郎,你就不要摻和此事了。”
蘇墊趕緊自責道:“是我失職,發生這麼大的事,居然直到此時才知。”
都怪小廝偷懶,要不是小廝偷懶,他何至如此被動?
霍光不願再說,端了湯,他只好告辭。
回到府中,他還沒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便傳來曾嘗被下廷尉署的消息,蘇執大驚之餘,決定明天早朝探探皇帝的口風,沒想到皇帝一錘定音,事情完結。
散朝後,他一直在想這件事,無心在公廡處理政務,匆匆回府,剛好在府門口遇到蘇妙華,不免嘆氣,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這樣天天胡鬧,成什麼樣子?”
人家程衛尉只比你大兩歲,已經取得皇帝的信任,接過霍大將軍的權力棒,成爲當朝第一人了。唉,生子當如程五郎啊。
蘇妙華剛剛得知這件事,想去找程墨問清楚,沒想到在門口遇上老父親,一句話沒說便被訓。她老大不樂意,道:“父親,我哪有胡鬧了?”
程墨才真正胡鬧好不好,你怎麼不去說他?
蘇執搖了搖頭,不知說她什麼好。他回書房想了半天,如今霍大將軍已經不聞政事,他還想繼續在朝堂上混下去,唯有抱緊程墨的粗腿啊,可是要怎麼做呢?
被他惦記的程墨和紀馳說完話,告辭出來,剛進府,蘇妙華從屋頂竄下來,道:“程五郎,你好威風啊。”
姑奶奶,你能不能別每次都上房揭瓦啊?程墨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