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程墨去書房整理手頭的資料,劉澤的意圖不言自明,可怎麼才能引蛇出洞,把他的罪行大明於天下呢?
天氣漸熱,書房門大開,依兒搬一張小凳子,坐在廊下,手託下巴,癡癡望着那個坐在大書桌後的俊朗男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在想什麼呢?”
程墨哪知道她的想法,看了良久,把資料鎖進抽屜,走了出來。
“阿郎,可要喝茶?”依兒一臉討好地問。
在書房侍候一段時間,她越發覺得程墨十分出色,而自己卻什麼都不會。這樣的男子,哪怕成爲他的侍妾,都是十分榮耀的事。
程墨揹着雙手站在廊下,擡頭望了望天上一輪月牙兒,道:“把茶具擺在院子裡吧。”
他想不明白,劉澤爲什麼好好的荊州王不做,非要冒着誅九族的風險謀反,難道當皇帝真有那麼好?他的祖上能封荊州王,他能世襲,已是太祖開恩了,這樣還不滿足?
在程墨發呆的當口,茶具在葡萄架下襬好,小泥爐點了起來,依兒道:“阿郎,要不要來些點心?”
沈愴把廚子現做的玫瑰糕吃個精光後,廚子都多備了一些,要是她哪天晚上不去取,第二天廚子都會用幽怨的眼神看她,倒像她浪費了美食似的。
晚飯諸女不停往他碗裡夾菜,飯碗堆得高高的,程墨再是大胃王,也吃撐了,這會兒哪吃得下別的?喝幾杯濃茶,消消食倒是真的。可是看到依兒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程墨只好道:“取一碟來吧。”
現在吃玫瑰糕,倒成任務了。
玫瑰糕取來時還溫熱,程墨吃了一塊,剩下的都賞給依兒。
他還在想劉澤謀反的事呢,到底什麼原因讓劉澤如此瘋狂?這一房沒有太祖血脈,無論怎麼看,都沒有繼位的可能,哪怕太祖一脈死絕,朝臣們也不會從太祖的兄弟一脈挑選繼位者。而太祖一脈傳到現在一百多年,子孫並不少,除了武帝的子孫有繼位的可能,其餘的房頭都只是宗室,享有皇室特權,繼位的可能性不大。
月光淡淡照在葡萄架上,從寬厚的葉片灑下來,落在程墨肩頭,更加襯得他膚白如雪。依兒癡癡地看他,碟子裡的玫瑰糕打翻也不知道。
難道自己想多了?或者劉澤並不是要謀反,只是跟姓祖的宮人有私仇?念頭剛浮上腦海,程墨就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幼稚可笑,能進宮爲宮人的,大多是百姓家的女兒,這樣的女子,跟高高在上的荊州王有私仇?劉澤要是看她不順眼,在她進宮前就能悄無聲息地殺了她,何必等她進宮後,再收買朝廷命官唆使她暗殺皇子?
而姓祖的宮人在宮中多年,許平君連一丁點印象也沒有,可見不受待見。宮人要受寵,要有地位,要麼成爲尚宮,即宮中各部的主管,要麼成爲皇后的貼身宮人,劉詢獨寵許平君,被皇帝寵幸,飛上枝頭變鳳凰這一條路是沒有希望的。
這樣一個人,要麼沒有野心,要麼沒有能力,要不然肯定會削尖腦袋擠到許平君身邊。而沈愴只能收買這樣的人,可見他接觸的宮人有限。更爲可笑的是,沈愴招認,並不太瞭解姓祖的宮人在宮中的職司。
對人家不瞭解,卻把暗殺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她,這說明什麼?
這一切,像是一個鬧劇,而劉奭就在這樣的鬧劇中,差點一命歸西。
小泥爐沒有加炭,火慢慢熄了,依兒實在看不過眼,提醒道:“阿郎,我加點炭。”
“不用了。”
程墨起身走了。
這一晚,荀優翻來覆去合不了眼,天還沒亮就打發侍衛到城門口等侍衛甲,可直到城門大開,太陽升得老高,侍衛甲還不見蹤影。
“壞了。”荀優走出小客棧,遙望人來人往的城門,覺得它像一個張大巨口吞噬一切的怪物。
劉幹不耐煩地道:“國相,到底走不走啊?”
你說在裡歇一晚,現在歇了一晚,還不走,難道要在這裡住一年半載?什麼毛病!
“再等等。”荀優不安的感覺越發明顯。
他一句話剛說完,劉幹爆發了:“要等你在這裡等,我們進城。”指兩個侍衛:“在這裡保護國相。”
兩個侍衛愕然。
荀優長嘆一聲,道:“一起走吧。”
誰叫他受劉澤大恩呢,劉澤把愛子託付給他,他總不能眼睜睜看他闖龍潭虎穴而不管,要死死在一起好了。
侍衛乙道:“國相做些僞裝吧。”
要是沒進城先被抓走,樂子就大了。
劉幹看了荀優光潔溜溜的上脣和下巴,道:“真是怪了,國相怎麼就沒鬍子呢。”
侍衛們竊笑。
不管如何取笑,鬍子一時半刻是長不出來的,荀優花十兩銀子買下掌櫃的山羊鬍子,一根根粘在頜下,然後一行人朝城門走去。
進出城的人太多了,守城士卒只認鬍子,一眼掃去,有鬍子的放行,沒鬍子或是鬍子少的,叫到一旁問話搜查。
長長的隊列漸漸縮短,很快輪到荀優,前面已有三人被押上車了,荀優手心出汗,很怕自己也不幸成爲獄中囚。
可是士卒掃了他頜下的山羊鬍子一眼,便不再理他。
走出城門洞,荀優只覺後背涼嗖嗖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劉幹得意:“這不是進來了嗎?”
“禁聲。”荀優急得聲音都變了:“此處離城門太近了,快走。”
一行人到劉澤在城中的祖宅,搬下行李,分配好房間,荀優猶如身在夢中,沒想到如此輕易就進來了。
劉幹道:“國相,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以後我們都改了稱呼,世子不可再叫我國相了,還是稱呼先生吧。”
他是國相,有輔佐監視藩王之職,哪能隨便離開封地?若說是劉乾的幕僚,則沒人質疑。
劉幹顯然也想到這一點,很快應諾。
休息半天后,荀優換上布衣,來到來三兒所在的院子,只見門扉緊鎖,他向巷裡玩耍的孩子打聽,孩子道:“來伯伯偷了人家的東西,被關起來了。”
沈愴的家被抄兩個時辰,來三兒的家也被抄了,大人們議論時,孩子們聽在耳裡。
Wωω¤тTk an¤C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