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晨等到太陽掛上樹梢,爬到半空,已近午時了,程墨還沒出來,二管家急了,扯着嗓子喊:“程五郎!程五郎!”
滿京城誰聽說霍夫人有請,不立刻屁顛屁顛跑去?哪有人像這小子一樣慢吞吞的?挑什麼禮得挑一個多時辰?真是的。
狗子出來,道:“喊什麼喊?自己進去。”
二管家哪敢進去,萬一再被捆了丟柴房怎麼辦?
好在程墨換了衣裳,帶了隨從,從側門出來了,道:“我先走,你隨後就來。”
見程墨肯去,二管家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陪笑道:“好,你先走。”只要你進大將軍府的門,就算能活着也得脫一層皮。
二管家緊趕慢趕,趕回府一問才知,程墨壓根兒沒來。他不相信,趕到華居,好話說了一蘿筐,才從掃地的僕婦那裡得到確信,果然被放鴿子了。
程墨進宮,安安穩穩上完課,放學後去公廡找霍光,道:“師母派人叫弟子過去,不知有什麼事。弟子想着,於情於理,也該去拜見師母,還請師父引薦。”
霍光很意外,道:“是我疏忽了,難得你有心。”
二管家去霍顯那兒哭訴了一回,順帶說了程墨很多壞話。霍顯氣得不行,準備等霍光回來,好好跟他說說,得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弟子才行,沒想到霍光提前回府,直奔華居,後頭跟一個俊朗少年,一見她便上前行禮,道:“弟子五郎,見過師母。”
這是什麼意思?不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她兩次相請都不肯來嗎?霍顯不解,望向霍光,道:“夫君特地帶他過來嗎?妾受不起呢。”
叫你瞧不起我是續絃,瞧我不往死裡坑你。霍顯心裡得意,瞟向霍光的目光,便帶着些許悲傷,老婆受人冷落,你這做丈夫的,是不是該爲老婆出頭?
霍光道:“你派人去找五郎了吧?五郎懂規矩,央我引薦。”
霍顯不信,拿眼睛看霍光。霍光又點了點頭,算是再次確認了。
程墨乖巧地遞上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道:“師母要什麼沒有,不過是弟子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師母收下。”
有禮物?霍顯再次意外,接過小盒子打開一看,滿滿一盒胭脂,盒蓋打開,清香撲鼻,伸指沾一點,手感細膩,不由十分歡喜,道:“你一個男子,從哪淘弄來這東西?”
這麼好的胭脂,她從沒見過,瞧這顏色,給霍書涵用正合適。
程墨不好說從顧盼兒那裡拿的,臉上堆了笑,道:“弟子一直想過府拜見師母,因而留了心,今早剛得的這東西,因而拿來孝敬師母。”
原來他昨天沒來,是沒尋到合適的禮物。霍顯看程墨便順眼了,二管家以及府裡奴才們中傷程墨那些話頓時如風吹散。她露出笑容,道:“難得你有心,只是這顏色……”
顧盼兒是花魁,走的是小清新路線,講究的是妝容自然,用的胭脂水粉顏色趨於膚色。
程墨道:“師母如此年輕,這顏色用着正好。”
霍顯再年輕,也快五十的人了,雖然保養得宜,看着像三十多歲,畢竟不年輕了,聽程墨這麼說,笑得像一朵花,道:“你這張嘴啊,可真會說。”
程墨笑笑不說話。
霍光道:“你找五郎,有什麼事?”
何以不等自己回來,私自找他?
合上胭脂蓋子,霍顯覺得奴才的事,都是小事,不值一提,道:“我聽說,五郎幫着我教訓在外頭走動的奴才們,可有此事?”
原來是爲這事,程墨正色道:“正要稟告師母,奴才們驕橫,仗着在大將軍府當差,多行不法事,若不懲戒,會壞了師父的名聲,還請師母嚴加約束。”
霍顯不以爲然道:“不過是幾個奴才,能做什麼壞事?我倒是聽說,你對奴才們多有不滿,每每幫那些低賤的百姓出頭。五郎啊,你這樣做,很傷師母的心哪。”
要不是看在胭脂的份上,可就不是輕描淡寫數落兩句了事了。
程墨鄭重朝霍顯行了一禮,道:“師母明鑑,弟子是爲師父師母着想。奴才們模行京城,百姓們只認得這人是霍大將軍府的,時間長了,大家都會說霍大將軍的人橫行不法。提到的先是師父的名號,這怎麼行呢?”
霍光點頭,道:“五郎說得對,約束奴才沒什麼不好,阿顯,你管管他們。”
不過是幾個奴才,怎麼處理霍光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程墨把昭帝放在第一位,處處爲昭帝着想。
霍顯瞟了夫君一眼,道:“你們師徒倒齊心。”
這事,由霍光一捶定音,就此揭過。程墨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辭,和霍光一起出了華居,在門口分手。不語爲他引路,走向府門口的方向,霍光去書房處理政務。
走了小半個時辰,只見前面一堵矮牆,矮牆後一個腦袋飛快縮了回去,程墨立即停步,道:“府裡的奴僕喜歡捉迷藏嗎?”
不語不解。
程墨指了指矮牆另一邊。
不語過去察看,一隻腳不知踩中哪裡,只見頭頂一團黑影四散掉下。他飛快後退,肩上已沾了兩團,臭不可聞。
一羣人從牆後跳出來,大叫道:“着了。”又有人道:“快拿住他,揍一頓。”卻是一羣身着青衣的奴才,爲首者正是二管家。
二管家沒想到程墨居然敢上門,匆忙之中來不及佈下天羅地網,只弄了一筐屎,叫了十多人,準備暴打程墨一頓出氣。
不語有潔癖,這時身上沾了屎,氣得臉色鐵青,喝道:“幹什麼?”
他是跟在霍光身邊的人,地位比二管家高了不知多少,二管家看清是他,嚇了一跳,忙行禮道:“小的只找程五郎的麻煩。”
這個必須說清楚啊,你中招完全是誤傷,不關我事。
不語一刻也忍不住,忙把外衣脫下,道:“自己去大管家那裡領罰。”
二管家應了,眼望程墨,道:“能否容小的把程五郎收拾一頓再去?”
還要收拾程墨,他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吧?不語大怒,手裡的外衣捲成一條,稍用力,如一根鐵棍,朝二管家揮去,狠狠擊打在二管家腦袋上,道:“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