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當心些!”晴娘急聲一喚,龐嘉言卻是不管不顧的往假山頂上爬去,他小小的身子分外的敏捷,竟然不多時就站在了高高的假山頂上。
秦霜和秦莞在下面看的膽戰心驚,晴娘便不好意思道,“小少爺小時候就喜歡爬高,也喜歡着在假山洞子裡面鑽來鑽去,沒法了,老爺將徽園的小紅樓給了小少爺。”
徽園是龐輔良和常氏的主院,小紅樓是徽園後面的一棟三層小樓,秦霜微訝道,“三少爺這麼小小年紀就不和夫人一起睡了啊?”
這麼一說,晴娘便疼惜的看向龐嘉言的方向,“小少爺雖然喜歡爬上爬下,有時候喜歡捉弄人,可在別的方面,卻又比別的小孩子省心一些,三歲開始他便不和夫人睡了,尋常時候他也安靜的很,就是這一鬧起來,也有些愁人。”
小孩子手腳並不靈便,總是喜歡爬上爬下的確愁人。
秦霜便道,“三少爺倒是有些不同,長大了一定極聰明。”
晴娘笑着頷首,雖然只是個下人,可看得出晴娘待龐嘉言是真心疼愛。
府中生出了人命案子,秦霜晚上雖然怕的厲害,可一到了白日卻有些坐不住,剛吃完了早飯,便說要出來走走,上一次龐宜文帶着幾人到了荷塘處,卻是沒再往前走,秦霜來了興致,也不害怕,便拉着秦莞走了出來,因是白櫻傷勢好的差不多一路跟着,秦莞便隨了她。
沒想到到了荷塘之後,又看到龐嘉言在假山上鑽來鑽去。
“這園子看着大,可平日裡也有些冷清了,幾位秦姑娘一來,纔算有了些人氣,少爺這幾日可是格外的喜愛玩耍——”
晴娘又說着,卻嘆了口氣,“聽夫人說幾位秦姑娘本是今日要走的,卻是那人命案子耽誤了,只怕幾位秦姑娘家中要擔心了。”
秦莞溫笑一下,“這倒沒什麼,只過年之前回京便好。”
說着秦莞忽的想起來,“怎麼不見夫人?”
晴娘聞言眸色暗了暗,而後垂眸道,“夫人……有些不適,眼下還躺着的。”
秦莞蹙眉,“生病了?”
秦霜見狀忙道,“夫人生病可以讓她看,她醫術極好!”
從前的秦霜哪裡會誇秦莞,足見她變化極大了。
晴娘聞言眼神卻有幾分閃爍,“夫人的病不礙事的……是小病而已……”
晴娘這躲閃的眼神別說是秦莞,便是秦霜都看出了不對勁,她看了秦莞一瞬,低聲道,“夫人到底怎麼了——”
“你真的能治病?”
猛然間,三人近前的假山之下鑽出了龐嘉言的影子。
前一刻他還在假山頂上,不過幾瞬卻是鑽到了最底下來。
他顯然是聽到了秦霜的話,此刻定定的看着秦莞,秦莞點點頭,秦霜便道,“你大哥還請了她去治病呢……”
說起龐宜文龐嘉言輕哼了一聲,他邁着小短腿走到了秦莞跟前來,“你能幫我娘看看嘛?”
秦莞看着龐嘉言精雕玉琢的小臉自然是無法拒絕的。
“好。”說着又看向晴娘,“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晴孃的表情略有幾分遮掩之意,秦莞只懷疑常氏的病是什麼不好叫人知道的病,龐嘉言小小年紀不知道纔開了口。
晴娘卻看着龐嘉言,“少爺……”
龐嘉言便轉身看向晴娘,“我娘要痛死了。”
他這麼一說,晴娘便面生心疼,卻低低的道,“那可不能讓老爺知道。”
龐嘉言小大人一樣的點了點頭,“你去看看父親在哪裡,我們在這裡等着。”
晴娘看看龐嘉言,再看了看秦莞,點頭走了。
如此一來,秦莞和秦霜都明白過來,常氏身上的病定然不簡單,不僅常氏不方便見人,龐輔良更是不想讓外人知道……
秦霜有些遲疑,秦莞亦是一樣,然而龐嘉言看着她,“你能讓我娘不痛了嗎?”
秦莞溫和道,“夫人得的什麼病?只要不是疑難雜症,我都有法子。”
龐嘉言沒說常氏得什麼病,只有些信任的看着秦莞,“你能的。”
秦莞和秦霜對視一眼,二人都是雲裡霧裡。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晴孃的身影再度出現,“少爺,老爺和汪知府在那位夫人的院子裡。”
龐嘉言眼底一亮,立刻道,“快,你們跟我們走。”
龐嘉言看着秦莞,片刻又一皺眉,“你們兩個可以去,其他的丫鬟不可以。”
站在後面的茯苓和白櫻一下子皺了眉,二人自然想到了在百草園的時候,都以爲是神醫大好人的孫皓月竟然害了那麼多人,孫皓月尚且不能叫人相信,更何況是龐府之人?
“不行,我要跟着小姐的。”
“我也是。”
茯苓和白櫻先後一語,龐嘉言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他看了看茯苓和白櫻,“你們倒是忠心,那好吧,你們兩個跟着,不過不能進屋子。”
說着龐嘉言便邁步朝北邊去,也不知是太熟悉園子還是怎的,一路上竟然也沒看見龐府的侍從,一路彎彎繞繞的到了徽園,只在門口看到了一個等在門口的婆子。
見她等着,晴娘忙迎了上去,“安排好了?”
那婆子點點頭,“其他人都被我支應出去了。”
晴娘“嗯”了一聲,這才請秦莞和秦霜一起往裡面走去。
徽園比秦莞想象之中大,然而她卻沒時間打量,只跟着晴娘和龐嘉言一路往裡屋去,很快,一行人到了常氏的內室,常氏和龐輔良的寢處和任何富戶的內室一樣富麗堂皇,秦莞和秦霜進來的時候,常氏正躺在牀上發怔。
聽到動靜,常氏下意識轉過頭來,待看到秦莞和秦霜之時,常氏面色當即一變。
“秦……秦姑娘……”
“母親不要害怕,父親不知道的。”
龐嘉言快步跑到常氏跟前來,秦莞和秦霜走近幾步福了福身。
一走近,秦莞和秦霜齊齊一訝,常氏半靠在身後的軟枕之上,身上穿着一件中衣還看不出來,可是臉上眼角的位置,卻有一塊青紫的淤痕,她本是眉眼秀麗之人,這青紫淤痕在她面上頗有幾分觸目驚心,大抵是看到了秦莞二人眼底的驚訝,常氏面露兩分不自在,又看向晴娘,“這是怎麼回事……”
龐嘉言卻急急道,“九姑娘會治病,我讓她來給母親治病的。”
常氏看着龐嘉言殷切的樣子眼眶微紅,再看向秦莞二人之時便苦笑道,“讓兩位姑娘見笑了,這副模樣,委實是不好見客的,真是失禮了。”
秦莞嘆了口氣,“夫人放心,秦莞只會盡醫者之責,絕不多問一句。”頓了頓,秦莞又道,“三少爺一片孝心,不過夫人若實在是拒絕,秦莞和六姐出去便可。”
常氏更有些不好意思了,又低頭看了龐嘉言一眼點了點頭,“好,那就勞煩九姑娘。”
秦莞點頭上前,仔細的看常氏面上的傷痕,片刻又道,“只有傷?夫人可還有別處不適?”
龐嘉言便道,“母親身上也痛。”
常氏面上微紅,似乎是有兩分緊張,秦莞便道,“夫人不必全部給我看,只給我看一部分便可,我知道夫人的傷勢,纔好對症下藥。”
常氏猶豫一瞬,撩起了自己的袖子。
常氏有一雙十分細膩白嫩的手,十指纖長猶如削蔥,手腕也是皓如霜雪,可她袖子往上一撩,秦莞卻看到了一道一道觸目驚心的鞭痕和大塊的淤青。
秦莞抿緊了脣角纔沒露出更多的震驚來,只兩瞬她點了點頭,“只有這兩種傷勢?”
常氏眼角溼潤,無聲的點了點頭。
秦莞略一沉吟道,“我知道了,我們出行隨身帶着許多我自用的藥膏和藥材,我去取來交給晴娘,夫人照着交代用便可。”
說完秦莞後退一步,“夫人保重。”
常氏眼眶紅紅的,點點頭看向晴娘,晴娘會意,轉而送秦莞和秦霜出門。
秦莞便罷了,秦霜卻好像被嚇呆了似的,腳步都有幾分僵硬。
秦莞斂下心神,眸光一掃,從這寢處的窗戶看出去,一眼看到了後面的小紅樓,那小樓造型精緻朱漆鋥亮,倒是適合受盡寵愛的龐嘉言。
可誰能想到,孩子受盡寵愛,母親卻……
秦莞攥緊了袖口,面色沉凝的走了出去。
走出了徽園也沒見到別的下人,還是先前那婆子在門口機警的守着,見秦莞一行出來方纔鬆了口氣,又福了福身目送秦莞一行離開。
只等走出了徽園西邊的岔道,一直沒開口的晴娘才轉身深深的一福。
“謝謝兩位姑娘了,此事……”
“你放心,此事不會對別人多言一句。”
秦莞語聲懇切,晴娘便紅了眼眶,“夫人太難了,每一次都這般生生的熬過去太苦了,少爺年紀大了,哄都哄不過去……”
秦莞脣角微沉,想說什麼,可到底是忍了,只嘆息道,“讓夫人保重自己,我去拿藥。”
晴娘點着頭,“奴婢不好過去那邊,奴婢就在前面的亭子等着。”
秦莞“嗯”了一聲,利落的帶着秦霜往自己的院子走。
等走出十多步,秦霜才顫顫的開口,“那……那是龐老爺打的嗎?那麼多淤痕和鞭痕,又是龐夫人,府裡誰敢對她動手?”
秦莞搖了搖頭一時沒說話,秦霜想着常氏身上的傷,害怕的縮了縮肩膀。
雖然錦州的秦氏三房並非王孫公卿,可到底也是富貴人家,她們這些貴女自小被捧着長大,別說被人打了,便是尋常的小磕小碰都沒有的,而常氏也是鉅富出身,可眼下卻過着這樣的日子,她只給秦莞看了手臂,那其他地方呢?
難怪龐嘉言都覺得常氏痛了……
“龐夫人爲什麼不說呢?爲什麼不回孃家找孃家人給自己做主呢?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被打死了怎麼辦?不,就算不被打死,這樣下去龐夫人只怕也會折壽。”
秦霜性子急,心底有話便忍不住,秦莞卻知道常氏的苦處,“龐夫人出自富戶不假,可後來龐夫人的孃家沒落了,而龐氏現在乃是西北首富,龐夫人除非能狠下心來和離,否則常氏那邊要顧及着臉面不好大鬧,還要顧及着家族,只怕沒人能管得住龐老爺。”
秦霜咬了咬牙,“往後誰若是敢這麼待我,我一定直接拿把刀和他拼了!真是委屈,不,不是委屈,是活的沒個人樣了。”
秦莞無奈道,“小聲一些,若是讓龐老爺知道我們去了龐夫人那裡,只怕還要爲她招致禍患,龐夫人自然是難過的,可我剛纔看到她手臂新傷之下還有舊傷,只怕她已忍了多回了,這事不是我們這些外人能指點的,得龐夫人自己拿個主意。”
秦霜也明白過來,心中雖然給常氏叫苦,卻也知道大家族之間的婚姻不是那麼簡單就能一刀兩斷和離的,更別說龐老爺如今的身份地位了。
快步回了院子,秦莞先拿了兩瓶她已經做好的藥膏,然後又寫了一張方子,本來想把方子也一起送過去,可又怕方子讓龐輔良看到無法交代,末了只和茯苓交代了幾味藥材,讓她說給晴娘聽,茯苓跟着秦莞學了這麼久,一張方子的藥材很快就能記住,又等一切都交代妥當,茯苓方纔拿着藥膏去找晴娘。
秦莞和秦霜在院子裡等着,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茯苓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小姐,都交代好了,您放心。”
秦莞一顆心微鬆,秦霜長長的嘆了口氣,“也是可憐,那小少爺才這麼點大,就知道自己母親受這樣的罪,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受影響。”
“一定的。”秦莞語聲一沉,“多少都有影響的。”
秦霜搖搖頭,“算了算了,以後還是不要嫁去太厲害的人家,這龐老爺是西北首富,可私下裡卻……最好嫁個老實的,孃家能拿的住的人家,這樣女兒在夫家吃了虧,孃家人也好爲女兒撐腰不是……”
秦莞失笑,“卻也不是一定的。”
秦霜哼了一聲,“算了,我想這些做什麼,只怕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秦霜看着想法簡單性子衝,可自從秦府出了事她不做秦湘的尾巴之後,倒是越發長進了,她如今也想到了,侯府接她們北上除了這親緣關係,只怕還有別的安排。
府中的命案本就叫大家人心惶惶,又得知了龐夫人這件事,就更是叫秦霜和秦莞心頭添了一層陰雲,而到了下午,秦莞也沒聽說燕遲過來的消息,只知道汪懷宇派了更多人入府,又上上下下的審問了一遍府中之人,同時,雙清班的案子被暫定做了意外。
晚間時分,清瀾回了清暉園。
她本就是被冤枉的那個,如今清嫺和楊英招供,她自然也就清白了。
而前夜被帶走的另外幾個雙清班夥計也被放回,只清嫺和楊英還留在府衙之中。
晚飯時,秦莞三姐妹到了秦琰的院子一起用飯。
這一整日,秦琰也時常去得月樓那邊過問案情,到了這時,秦霜當先忍不住的開了口,“三哥,這案子什麼時候才能查清楚?今日知府大人可有收穫?”
秦琰不知爲何面色越來越沉凝,比先前還要凝重的多,“暫時還沒頭緒,廚房有一個可疑之人,查了半晌,卻只是個貪了採買錢銀的,至於那清筠的死,卻是沒什麼有力線索。”
秦霜“哦”了一聲,秦莞想到了燕遲前夜說的話,“劉運同何時離開?”
秦琰看向秦莞,“我不知道他何時離開,你問這個做什麼?”
秦莞點了點頭,“劉運同倒是不怕惹上事端,他和龐老爺既是多年好友,又認得清筠,想來會被知府大人好好盤問一番……”
“已經問完了,和龐老爺說的無二。”
秦霜暗暗哼了一聲,知道龐輔良會打自己的夫人之後,秦霜可謂十分不信龐輔良。
秦莞漫不經心道,“龐老爺是西邊鉅富,劉大人倒是知道和他結交,這樣以後在官場上遇到了什麼難處,也好有個人幫一把。”
秦琰的眉頭便微微一皺,秦莞的話讓他陷入了深思。
劉仁勵和龐輔良的關係比他想的更爲深切,絕不是龐輔良說的那般輕描淡寫,他雖然一直這樣覺得,卻是沒有具體的事情可以佐證,眼下秦莞這麼一說,他又禁不住的想,劉仁勵這一次來龐府是不是還爲了別的什麼事。
“三哥,劉大人的事你要慎重些。”見秦琰一臉的沉思,秦莞便乾脆直言提醒。
話音落下,一直沒開口的秦湘道,“外面的事三哥自有計較,九妹妹管得太多了。”
秦莞不置可否,秦琰卻好似沒聽到秦湘的話似的看了秦莞一瞬,在他的心中,如今的秦莞可不是尋常的女兒家,她忽然說了這樣的話,一定是她看出了什麼。
秦琰點點頭,“自然要慎重一些。”
這話一出,秦湘當即面色微僵,秦霜好笑的看了一眼秦湘,片刻,忽然想到了從前的自己,從前的她似乎也是這樣,自以爲說得極好,可在旁人眼底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樣。
這麼一想,秦霜面色微微一紅,幸好她現在知道收斂了。
用完了晚飯,秦莞回了自己的屋子繼續做藥,做完了藥亦沒耽誤的早早上了牀歇下,這一日知道了常氏的事,她心底禁不住諸多感嘆。
如今的世道,若她是常氏只怕也要諸多顧慮,但凡能和離的,多半是孃家人勢大爲其出頭,而尋常人家和離被看做男人之恥,前朝只允許男人休妻,到了本朝雖然有不少和離的例子,可這在世人眼裡,倒像是妻子休了自己的夫君一般,因而不到萬不得已,極少有男子同意和離,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又有什麼打緊,可以納妾,還可以立平妻。
秦莞越想心中越有幾分沉重,正覺有些心煩意亂,忽然,後窗之外響起了一陣窸窣之聲,秦莞心中一凜,當即坐了起來,今日她可沒有給燕遲留窗戶,窗子是被從裡面鎖死的,秦莞正驚疑不定,“砰砰”的敲窗聲輕輕的響了起來。
若是賊人,怎會敲窗?秦莞心中微動,當即掀被下牀來。
走到窗前,秦莞輕輕問,“燕遲?”
外面燕遲的聲音低低“嗯”了一聲,秦莞忙將窗戶打了開來。
窗戶一開,外面果然是燕遲長身玉立。
他撐着窗沿躍身而入,反手將窗戶一關,待看到她身上只着了單袍,忙道,“到牀上去。”
說着便拉着她往牀邊去,秦莞小聲道,“你怎來了?”
燕遲看她一眼,“我怎不來?”
“那你白日怎麼不來?”
燕遲將她拉到牀邊,又讓她上牀蓋上錦被,這才低聲道,“我白日來能見你?”
秦莞略一想倒也是,雖然只是一日不見,可如今燕遲人在她面前,她心底自然也有小小的歡喜漫出,“雖然不好見我,可你到底是提刑司按察使,白日不用過問案子?”
燕遲替她拉了拉錦被,“我來正是要和你說——”
秦莞一聽這話,忙道,“怎麼了?”
見她這般着急燕遲語聲含笑,“昨天晚上和你說的,我要去查劉仁勵的過往,已經查出來了。”秦莞眼底一亮,燕遲繼續道,“八九年前,劉仁勵任東邊徐州同知。”
秦莞皺眉,“徐州?徐州可是在雁江下游,和豫州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啊。”
燕遲頷首,“正是如此,不過有一點很巧合,劉仁勵也是定州人。”
看樣子一日之內燕遲已經將劉仁勵查了個透,秦莞微訝道,“劉仁勵是定州人?那個清筠似乎也是定州人?”
燕遲頷首,“不僅如此,龐輔良也是定州人,只不過他後來選擇來豫州發家。”
雖然定州距離豫州並不遠,可龐輔良爲何來了豫州?
然而這還不是最要緊的,秦莞皺眉道,“若他三人是同鄉,龐輔良爲何沒有提過?同鄉有同鄉的情誼,龐輔良若是因爲這個和他們交好,也十分說的過去。”
燕遲點頭,“正是如此,清筠在定州的居所我還未派人去查……”
秦莞自然知道,一日的時間哪裡夠將定州的情況也摸透,想了想,秦莞忽然記起了一件事,“對了,清筠雖然死了,可是我記得當年清筠有個師姐。”
燕遲也想了起來,“你的意思她這個師姐可能知道她和龐輔良到底是什麼關係?”
秦莞頷首,“不是說她那師姐嫁人了嗎?即便嫁了人,也不能完全沒有聯絡,又或者,她師姐知道她和誰有仇呢?”
死的人是清筠,龐輔良說她是定州人,還說她沒有什麼親朋故舊了,可眼下秦莞知道的便有這麼一個,既然是師姐,知道的總要多一些。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自會讓人去查的。”微微一頓,燕遲又道,“雙清班的人就在府中,明日直接讓汪知府提審雙清班的人便可。”
秦莞“嗯”了聲,“兩個案子都和雙清班有關。”
這麼一說,秦莞忽然覺得有些太過巧合了,“先後死的兩個人,一個是現任的班主,一個是上一任班主,如果不是清璃的死暫時沒有被查出來是謀殺,那我簡直就要以爲有人來尋仇雙清班了……”
燕遲雙眸微眯,“清璃的案子眼下還是個意外,如果不是意外,那的確有這個可能。”
秦莞頷首,又道,“你說的劉仁勵的事我已經和三哥暗示過了,相信他會慎重的。”
“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則我可不想管侯府如何?”
秦莞沉吟一瞬,“侯府是否在爲太子籠絡人手?”
燕遲點頭,“上一次你看我們下棋相信已經看出來了……”
“那你怎麼想呢?”秦莞問。
“我怎麼想……自古文臣武將,文臣安邦,武將定國,朝堂之上文臣的心思活躍,武將手中的兵權干係重大,我眼下沒有想法,也不能讓聖上覺得我有想法。”
燕遲話語尋常,秦莞心中卻是一緊,當今聖上正值壯年,雖然立了太子,可不代表現在朝堂之上就有太子說話的權力了,自古被冊立爲太子而後被廢黜的不少,而被冊立爲太子之人想要早點坐上皇位從而逼宮的也不少,睿親王乃是朔西軍主帥,燕遲雖然回了京城,卻也是少帥之身,如果燕遲應了秦琰的話靠攏了太子,可想而知當今聖上會有多麼忌憚。
所以燕遲只有按兵不動,以忠誠於當今聖上之姿方能保全自己。
秦莞想通了這一環不由身上一冷,秦琰當日想要拉攏燕遲的時候她還沒有想到這麼多,眼下想明白了,便知道燕遲當日那般態度其實很有深意。
“原來如此,我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你怎麼想的?”
“當日我見你態度晦暗不明,只以爲你並不想依附於太子。”
燕遲聽着脣角微彎,“爲何?太子乃是東宮,可是未來的聖上。”
秦莞抿脣一瞬,“太子雖然是太子,可在我心中,你是軍功赫赫的睿親王世子殿下,朝堂內外,沒有人能逼你做什麼。”
聽秦莞這樣一說,燕遲卻頓了頓沒有說話。
秦莞不知他怎麼了,等了一瞬燕遲才擡手撫上了她的面頰,語氣也有幾分深重,“忽然不想讓你去京城了……”
“嗯?”等了半晌,卻是等來了這話。
燕遲傾身,將秦莞攬到了懷中,“你見旁人在我跟前畢恭畢敬,可我也並非不會被人逼迫,尤其是到了那皇城之中,表面繁華富麗,內裡卻有無數隻手在推波助瀾,那裡說的起話的沒有哪一個沒有籌碼在手,那裡的雲詭波譎重重迷霧,比任何一個疑案都要難以捉摸百倍,且,那裡殺機重重,你永遠不知有多少冷箭對着你。”
秦莞被燕遲的話說的心中發緊,下意識攬住了他的腰身。
燕遲察覺她她的動作低頭在她耳朵尖上吻了一下,“嚇到了?”
秦莞搖頭,“我早已想到了一些,可自然沒有你知道的這般真切。”
燕遲輕撫她的背脊,“我說的這些,你聽一半便好,有該有的警惕之心,其餘的交給我。”
秦莞有些緊張的心緒微鬆,她自然信他,哪怕他剛剛纔說過他並非不受掣肘,可幾次死裡逃生皆是因爲燕遲,她不是信燕遲有如何只手遮天的勢力,她是信他對自己的義無反顧。
“我知道,我信你。”
秦莞語聲軟軟的,在這冷風呼嘯的寒夜之中,格外的沁人心魄,燕遲收緊了臂彎,擡手撫上秦莞的發頂,還有一點他沒有說,京城之中藏龍臥虎卻也魚龍混雜,他不知道侯府會如何安排秦莞的未來,可他肯定的是會有更多人的目光落在秦莞的身上。
這一點,讓他既驕傲欣然,又頗爲惱怒不滿。
“這個給你——”
燕遲正想着,卻覺懷中被塞了個什麼東西。
他忙撤開一些將懷中之物拿出來,剛一觸手他便知道是什麼了。
“藥囊做好了?”燕遲說着,拿着藥囊聞了一下。
雖然是藥囊,可藥味兒卻一點都不重,反倒是一股子清新的草木香味兒,燕遲聞了兩息,只覺神清氣爽的緊。
“做好了,裡面主要是能叫人凝神的藥。”
燕遲將藥囊重新放入懷中,又一把將秦莞抱了個滿懷,“但凡是你做的都好。”
秦莞無聲彎了彎脣,燕遲忽然又問,“還有誰有?”
秦莞毫無所覺,便道,“茯苓是早前做的,這次還要給白櫻和六姐做,快做好了,其他的倒還沒有計劃,等以後慢慢來……”
燕遲的呼吸便微滯,“你那個小丫頭也就不說了,你給那秦六做幹什麼?還給白櫻做?你讓我和我從前的手下用一樣的藥囊?”
燕遲語聲雖然壓低,可還是聽得出來他十分的氣惱。
秦莞愣了愣,“可是我馬上就要做好了呀……”
燕遲低頭,在她臉頰上狠狠的嘬了一口,“給我,都給我!”
……
……
第二日一早,晴孃親自領着廚房的人來送早飯。
“夫人說府上的案子定然讓世子和三位小姐勞神了,所以今日特意準備了一些湯品,不知道三位小姐喜歡吃什麼,便又去豫州城最有名的糕點譜子定了些糕點。”
晴娘一邊說着,侍從一邊將吃食擺了出來,秦琰看着擺滿了一桌子的飯菜糕點挑了挑眉,“這也太豐盛了,多謝夫人的好意。”
晴娘笑着擺手,“不豐盛不豐盛的,請世子和三位小姐慢用。”
秦莞和秦霜站在一旁,接收到了晴娘看過來的分外感激的眼神,當下便知道常氏用完了藥之後定然有所好轉了,待晴娘離開,幾兄妹一起坐下用飯。
秦琰微訝道,“今日倒是和前幾日不同——”
龐輔良招待秦琰幾兄妹本就不敢大意,每日幾餐都十分精細,可今日卻委實大大的超出了往日的規格,只讓秦琰有些納悶,用飯至一半,秦琰道,“這案子不知何時能查清,我們卻不好耽誤太晚,再等兩日,若是還沒個結果我們離開便是。”
其實眼下已經基本證明了秦琰幾人和清筠的死無關,可既然選擇留下,最好還是等出個結果最好,且秦琰最爲關心的劉仁勵之好壞也格外重要,而眼下秦琰似乎對劉仁勵已改了主意,自然也無需再久等下去——
“那是最好不過了……”秦霜顯然很滿意這個安排!
秦莞沒接話,可自然也不會反對,然而她卻在想燕遲打算何時回京?
他那提刑司按察使的身份說重要也不重要,可若說不重要也是聖上親封的,這件案子既然開始插手了,是不是要一直管下去就好像在錦州那般?
“九妹妹?”秦霜忽的大喊了一聲。
秦莞回神,看着秦霜,秦霜無奈道,“你在想什麼呢?三哥和你說話呢?”
秦莞忙轉眸看向秦琰,秦琰擔憂的看着秦莞,“你是不是不舒服?”
秦莞扯了扯脣角,搖頭,“沒,可能就是……沒睡好。”
秦琰便道,“我是跟你說,不要整日悶在院子裡,若是覺得無趣,便和六妹妹出去轉轉,這府中如今有些喪氣。”
死了人的地方自然有些喪氣,秦琰這是好意,秦莞點點頭,“三哥放心,若是想出去了我自會出去的。”
用完了早飯,秦霜果然耐不住的想出去,可剛走到院門口,卻見龐嘉言抱着一個盒子站在外面,晴娘站在龐嘉言之後,看到秦莞出來連忙行禮。
秦莞微訝,“你們怎麼在這裡?”
晴娘便笑道,“三少爺是來送禮物的……三少爺喜歡和兩位姑娘玩呢。”
晴娘話沒說透,可多半還是因爲常氏的傷勢有所好轉,龐嘉言都來了,且小小一個人抱着那麼大一個盒子,看着就累的很。
秦莞忙道,“那快進來吧。”
龐嘉言沒說話,抱着盒子跟在了秦莞身後。
進了屋子,茯苓和白櫻都好奇的看着龐嘉言手上的盒子,龐嘉言抱着大盒子放在了正屋的桌子上,“吧嗒”一聲將盒子打了開。
盒子一打開,只見裡面盡是琳琅滿目的小玩意,而龐嘉言最喜歡的那一輛金色的小馬車赫然在裡面,只見裡面金的彈弓,玉的九連環,泥的人偶,布做的小老虎……全都是孩童玩耍之物,一瞬間,秦莞幾人都彎脣笑了。
見秦莞幾人笑了,龐嘉言下巴一擡,“你,先選。”
龐嘉言指着秦莞,秦莞失笑的走上前去,“這麼多寶貝,三少爺當真捨得?這馬車也捨得?”
龐嘉言不捨的看了一眼馬車,卻又強行將目光移開,“你要就拿去!”
秦莞將馬車拿起,龐嘉言果然速度極快的轉頭看了一眼,而後似乎不想表現的不捨得,就轉過頭不再看,秦莞將馬車放下,一件一件看起來,秦霜在旁看的好玩,也上前來,“咦,這九連環小時候我也玩過,可就是玩不會……”
秦莞只看不說,秦霜卻嘰嘰喳喳問起來。
“這個是什麼啊?”秦霜拿着一個銀質的圓筒問道。
龐嘉言皺眉道,“千里眼——”
“嗯?”秦霜一聽是“眼”,便拿在眼睛上對着龐嘉言一看,很快,秦霜倒吸一口涼氣將那圓筒丟在了盒子裡,“天啊,臉變得那麼大,真是嚇人!”
說着又拿起來幾個人偶,“咦,這些可真是惟妙惟肖。”
“那是晴孃親手做的。”龐嘉言有些驕傲的說道。
秦莞一眼看過去,卻是幾個正在玩雜耍的人偶,有舞刀弄劍的,有吞刀吐火的,人偶各個只有半個手掌大小,卻每一個衣衫表情動作都不一樣,很是有趣。
秦霜看了一圈放下,又道,“這又是什麼。”
秦霜拿着一個方形的棋盤,裡面的“棋子”也是方形的,且各個緊挨在一起取不出來,卻又可以左右上下滑動,棋子之上顏色不一畫着人物,整個棋盤獨獨缺了一塊。
龐嘉言看了一眼,“這是華容道——”說着又道,“我告訴你玩法,若是你能讓‘曹興’逃出來,我便讓你也選一件!”
秦霜一愕,合着是不讓她選的啊……她掃了一眼龐嘉言的盒子,想要逗弄龐嘉言一二,也不想讓這小娃娃看不起自己,便一揚下頜,“一言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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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誰呢?【單項選擇】
A、晴娘;B、龐嘉言;C、龐輔良;D、劉仁勵;E、龐宜文;F,常氏。
要求:粉絲值秀才以上作答纔有獎勵哦(沒有落後大部隊太多就能達到)
截止時間:下一章更新。
明天步步會盡量早點更新,所以大家速度要快哦!然後這個案子的謎底快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