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秦莞一進府門便看到吳管家等在影壁之前,看到她進來眼睛一亮。
秦莞心底微動,下一刻吳管家已經迎了過來,“郡主回來了!”
秦莞一笑,“吳管家在等我?”
吳管家連忙哈了哈腰,“侯爺在等您。”
該來的總是要來,秦莞心中一定,“好,在正院?”
吳管家搖了搖頭“不,在書房。”
繞是秦莞心中已有數也還是驚了一跳,尋常秦述有事都是在正院說,還會帶着胡氏一起,這還是第一次叫她去書房吩咐,足見秦述對這件事的重視了。
思及此秦莞心底微微沉,卻還是點了點頭往書房走。
秋夜寒意沁人,因爲秦述在書房,所以往書房的廊道之上一路亮着昏燈,秦莞一邊走一邊打量這侯府院落。
她性子不算熱絡,可也非無情之人,只可惜秦述不會明白她心中執念。
秦莞嘆了一聲,很快,書房院門近在眼前。
這不是她第一次過來書房,卻是第一次這樣心情沉重,她不是九小姐,卻佔了九小姐的一切,如今,她是真真實實的秦莞,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
秦莞定了定神,擡步走了進去。
門扉半掩,秦莞敲了敲門,門內傳來秦述低沉的聲音,“進來。”
秦莞進了門,面色十分平靜,“大伯,你找我?”
秦述看着秦莞施施然走進來,心底想好的話忽然就有些說不出來了,他這個侄女實在是太從容自若了,這樣的氣度看似不顯山露水,卻有種別樣的震人心魄,好似她纖弱的身軀有可以戰勝一切強大的底氣。
秦述輕咳了一聲,目光往左廂的方向一掃又極速的收回,下頜一擡,“坐下說。”
越是平靜,越是下定了決心。
秦莞從善如流的坐下,笑盈盈的看着秦述,“出什麼事了大伯?”
秦述沉吟一瞬,“莞兒,本來你的事大伯不該管,不過……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你有巾幗不讓鬚眉之風,可是朝堂之上,表象總是簡單的,背後的目的卻不是你能洞悉的……”
秦莞失笑,沒想到秦述竟然這樣含蓄,“大伯,您想說什麼?”
秦述看着秦莞,眸色微微沉了下來,毫無疑問,他這個侄女是聰明的,可是她顯然不打算輕易明白他的意思,這不是個好的開頭,既然如此,他只能說的更直白些了,“這幾日,你都在幫成王查晉王府的案子,這個案子牽涉到了皇后娘娘你可知道?”
“當然知道,不過皇后娘娘那邊已經沒事了,她宮中的下人沒說出什麼來,現在人已經被送回去了。”
秦述皺眉,“就算如此,朝中已經有不少聲音了,很多人不知道真相,便會藉由這件事來惡意的中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秦莞顯得有點無措,“那大伯希望我怎麼做?”
秦述沉吟了一瞬,“驗屍是你驗的,一般這樣的大案子,驗個四五次都是正常的,我先問你,你肯定死者是晉王府的侍衛?”
秦莞眼瞳極快的縮了一下,秦述問到了這裡,她幾乎能猜到秦述要她做什麼了,她點頭,“是,肯定是晉王的侍衛。”
秦述眯眸,“那如果,我要你推翻先前的結論,然後告訴大家,這個人並非晉王的侍衛呢?”
這話在秦莞的意料之中,然而面對的人是秦述,她還是繃緊了背脊,“爲什麼呢?”
秦述最怕的便是這個爲什麼。
他坐直了身子,“沒有爲什麼,侯府現在需要你這樣做,莞兒,只需要你做點小手腳便可。”
秦莞心底冷笑,面上卻還算平靜,“是太子殿下的命令?還是皇后娘娘?這件案子如今的確牽扯到了皇后娘娘,可如果皇后娘娘問心無愧,就應該讓案子繼續查下去,如此才能徹底的平了流言蜚語,現在我出面推翻此前的說法,我的名聲可以不要,皇上更可以治我的罪,可是大伯,你真的覺得這樣就可以平息事端了?又或者,這個侍衛的死,當真和皇后娘娘有關係?”
“莞兒!你太年輕了!”秦述開始發怒,“朝堂不是你想的那麼直來直去的……”
秦莞的確年輕,也的確不如秦述那般洞悉朝堂,可秦述這話的目的她卻是太清楚了
“朝堂的確複雜,我無心對任何人不利,可大伯的吩咐請恕我做不到。”
秦述的吩咐不僅是強人所難,更是在將秦莞至於險地,晉王府的案子牽涉巨大,因爲她驗屍得了結果,然後纔開始大肆排查,因爲這個,朱玉成已經死了,現在讓她說自己查錯了,這把她置於何地?!
她有郡主之位,還有太后的迴護,就算不會因此獲罪,可這一年來的名聲必毀無疑,以後她還有機會再驗屍再接觸刑獄嗎?
秦述選擇犧牲她的名聲秦莞心中並不怨念,因她從來就沒有抱有期待,可她也並非任人揉捏之輩。秦述越是犧牲她,她心中越是詭秘的坦然。
見秦莞如此擲地有聲,秦述面沉如水,“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會安排好一切,問題出在府衙的衙差身上,到時候和你無關,別人還會覺得你明察秋毫不愧於你的名聲。”
秦莞匪夷所思的看着秦述,片刻忽然又想明白,對,這纔是秦述,一個政客。
這樣大的失誤,放在她身上還可以保命,可方向別的衙差身上呢?
秦莞李虎不用多想就知道結局,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秦述的眼底,被他利用的如此輕描淡寫理直氣壯!秦莞一下就想到了年初在醉仙樓死去的那個北府軍軍將!
“大伯,這件事我無能爲力。”
秦莞一下便沒了分辨的慾望,她心底想的,在秦述看來只怕不值一提。
秦述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看着秦莞的神色也格外得陰沉,“你是侯府的人,難道
還要和外人一起來對付侯府和東宮?成王的用心你難道不明白?”
秦莞看着秦述,“看來大伯是知道晉王案的內情了,那大伯先告訴我,晉王的案子到底和東宮和皇后有無關係?”
“放肆!”秦述呵斥了一聲,“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現在就是成王手中的棋子,他拿你做刀鋒,用來害你的親人,你怎麼就看不透這一點?!”
秦莞抿脣,語聲分外堅定,“我知道成王的心思,卻不懂大伯的心思,大伯的顧慮我知道,可如果大伯問心無愧,便相信我,我不會隨便聽大伯的命令,就更不會任由成王驅使。”
“你……”秦述想怒喝一聲,可左廂的方向卻有人影一閃而過,秦述這纔將剩下的話嚥了下去,又是惱怒失望又是無可奈何的看了秦莞一會兒,秦述咬牙道,“行,記住你說的話,成王來者不善,你可千萬別步了秦湘的後塵!你回去吧——”
秦莞鬆了口氣,不論是因爲什麼,這一關暫時過了,秦莞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的退了出去,秦莞心思沉沉的走到門口,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回頭看了一下左廂的方向,卻又沒發現什麼,於是秦莞不再多留,推開門走了出去。
秦莞離開,等腳步聲徹底的消失了秦述才立刻站了起來,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從多寶閣隔斷之後一閃而出。
秦述抱歉的看着燕徹,“太子殿下,這……”
燕徹擡了擡手製止了秦述的話,雖然事情和他期望的不一樣,可他卻覺得事情好似本來就應該如此,如果秦莞就此答應了他只怕更是失望。
燕徹呼出一口氣,沒多說什麼的從側門離開,秦述先開始有些摸不着頭腦,可很快的,秦述意識到了問題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