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路上小點兒。”陌蘇白最後還是說出了這句話,我再也沒有聽到林彤彤說什麼,接着又傳來激烈的低喘聲。這一次,我連耳朵都沒有捂,指甲掐進肉裡:“他是你哥哥……”
“那我回去了,你早點兒睡。”林彤彤低聲說道,接着便聽到開門的聲音。
我矗立了一會兒擰開門,陌蘇白又臨窗而立,看着外面紛揚的雪花。我搖搖晃晃地一步步下了樓,每走一步,都覺得倍加艱辛,可是我必須一直走下去,不管前面是荊棘還是斷崖。
“林彤彤已經做好準備和你在一起了,幹嘛還拒絕?你們不是準備結婚了嗎?哥?”我下了樓倒了一杯水,低着頭自然的問他,水杯在我手間輕輕的搖晃,我的心也跟着搖晃。
“你聽到了什麼?”陌蘇白前一刻還在窗前臨望雪景,下一刻掐住了我的下巴,兩簇火苗跳躍着,“你再敢這樣陰/陽/怪/氣,別怪我不客氣。”
啪!
一杯水潑在了我的臉上,他十指緊扣:“出去!”
我抹着臉上的水:“我可以出去,你也別再管我,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不管我和誰在一起,你也不要再來管我。”
推開門,刺骨的寒風夾雜着風雪吹來,吹得我睜不開眼睛,吹得我頭疼欲裂。我一隻腳踏進厚厚的積雪中,不知道埋進了多深,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我又擡起一腳:“洛情緣,這次真的結束了,讓他討厭你,讓他厭惡你,你的目的達到了。”
陌蘇白,開始你的新生活吧,徹徹底底的忘記我。現在的我只有讓你覺得厭惡,你纔會忘記我。
沉悶的一聲,我摔倒在雪地裡,臉狠狠地埋進雪中,浸在雪中連眼睛都睜不開,冰涼得不知道是我的淚還是融化的雪。我爬起來,繼續走,告訴自己不要再回頭,從此一刀兩斷。
終於走出了陌蘇白的家,我跪在了路燈下,雪花紛揚,我終於埋葬了我的愛情。
一個人影打在了我的身上,他脫下衣服披在我身上:“已經十一點了,想要討飯,你錯過了時間。”
華佗淺淺的笑着,我擡起頭也笑了:“你不就是來施捨的人嗎?”
華佗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說得沒錯。可惜我倒貼給你,你也不要。”他把我扶起來,又調侃道,“你跪在這裡許願嗎?我看這裡也沒有菩薩啊。”
“是他讓你過來的?”我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抓着華佗的手臂問,華佗許久點頭算是回答了我:“你們又在玩兒什麼?他明明在家,卻讓我來找你。”
“我不讓他再管我了,我也依照你說的,讓他厭惡我……這樣,我和他都可以儘早的解脫……不是嗎?華佗,送我回家吧,我好累。”我不能讓自己前功盡棄,洛情緣,你已經回不了頭了。
“我那是疲憊戰略!好吧,我送你回去。你發燒了?”華佗摸摸我的額頭吃驚道,我搖搖頭:“我沒事,送我回家!”
華佗扶着我朝他的車走去,上了他的車,我靠在車座上,意識越來越淡,B超在陌蘇白的家應該不會有事吧。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滿屋子的人都用驚喜的表情看着我,彷彿看到了恐龍出生一般。我撓撓頭,手臂一陣疼痛,一根輸液管插進我的手中。
“我怎麼了?媽、張叔、張嫂、華佗,你們幹嘛都這樣看我?”我抻抻那根管子,“我怎麼輸液了?”
“好點兒了嗎?”洛嵐摸摸我的額頭,臉上的疲憊顯而易見。
我點點頭:“好多了,媽,你怎麼這麼累?”
“小緣,你發燒一天一夜,太太一直在旁邊照顧你。”張嫂說道,我捧着自己的臉:“我發燒了?”
洛嵐拿下我的手:“別亂動,你在輸液。以後不要再去一個人跑到外面坐着,有什麼心事要告訴媽媽。”
我猛得一驚,看向華佗,他臉色淡然,看來洛嵐還不知道我和陌蘇白的事情。
我‘嗯’了一聲:“媽,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了!就是最近事情太多,我想讓心情放輕鬆一點兒。張嫂,你推着我媽去休息吧,華醫生留下來照顧我就可以了。”
“伯母,她的燒已經退了,不要緊了,您快去休息吧。我保證還您一個會罵人會打架的女兒。”華佗欠揍的說道,我瞪了他一眼:“媽,你就快去休息吧,我現在全身可輕鬆了。”
“好吧,張嫂,我們先出去吧。”洛嵐說道。
張嫂推着她,又拽拽張叔,三個人神秘兮兮地就走了出去。華佗伸了一個懶腰:“你怎麼不知道疼惜我?我也照顧了你一天一夜。”
“那是你自願。我渴了,給我一杯水。”我坐起來靠在牀上,華佗拿我沒辦法,只好鞠躬:“太后娘娘,請您稍等,奴才這就去給您拿來。”
華佗雙手給我敬茶,我接過來:“華醫生,你很不滿嗎?”他忙搖頭:“小的不敢。”
“華佗,你可以去死了!”我拿着枕頭就丟過去,華佗接住了枕頭:“看來你真沒事了,能罵人了。”我哭笑不得。
“我生病的時候,有誰來看過我沒?”我一邊喝水,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
華佗坐在我牀邊,揉着頭:“我想想,有。”
他很肯定的回答。,又小心喝了一口:“誰?”
“陌蘇白……”華佗拉長聲調,我的水喝不下去了,誰知道他後半句話想讓我把水潑到他的身上,“的死敵,焦辛成。”
“你能不能說句完整的話!”我生氣的吼道,華佗拍拍我的臉:“說完整了,能看到你這麼翹首以盼的經典神情?你很盼望陌蘇白來看你吧?”
“你離我遠一點兒啦!學長,他來了說了什麼?”我推開他氣惱的問道。
華佗打了一個哈欠:“他說讓你好好休息,他說祝我們幸福。”
我的半口水就卡在嗓子裡:“幸福?!華佗,你和我學長說了什麼?”我邊咳嗽邊起身去抓他,華佗躲得遠遠的:“沒說什麼,只是說我們在交往。你不敢說的,我替你說了,你應該感謝我。”
“去死!”我一拳頭沒有擊中,心裡卻涼得很,不管華佗說了什麼,我知道他都是爲了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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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微震,一張張的產品營銷路線的幻燈片在他眼前閃過,營銷部的人正在細緻的講着一組產品的營銷策略。
他撥開手機,短信上只有三個字:“燒已退。”
燒已退,短短的三個字,卻像冬天溫暖的陽光融化冰雪一般,讓他的煩躁降低了不少。
“陌總,你覺得這個企劃案怎麼樣?我覺得可以考慮。”尚心撇了一眼,見他神色在看了手機的短信後忽然開朗了不少,心中已猜到是什麼事情,略微提高聲音問道。
陌蘇白合上手機,神色一正,眼神犀利道:“尚總,我認爲不行……”
會議結束,陌蘇白拉開門離開,尚心緊隨其後喊道:“陌蘇白,我想和你談談。”
他停住腳步,尚心此時喊他的名字,想必談的就是私事了:“去我辦公室談吧。”
尚心跟着他進了辦公室,陌蘇白坐在黑皮的老闆椅上,翻着文件,擡眸:“尚總想和我談什麼?”
“洛情緣。”尚心緊繃着一張臉,卻滿是認真。陌蘇白看她認真的神情,忽然一笑,倚靠在椅子上:“是我老姨讓你來和我談的?”
聰慧如他,早已猜到她的來意。尚心亦不拐彎抹角:“是的,我也想以朋友的身份來勸勸你。你和洛情緣現在是兄妹,我希望你清醒理智一些。她是你妹妹,你們……”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陌蘇白打斷了她的話,“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上百遍,她是我妹妹,我就不能和她在一起?她姓洛,我姓陌,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在一起?尚總如果只是想對我說這些話,你可以走了。”
“陌蘇白!”尚心有些惱怒,她很想罵他混蛋。
“走吧。”陌蘇白閉上眼不容置疑的下令道,尚心只得推開門負氣離開,走到半路忽然停下,轉身望着陌蘇白的辦公室。如果那個人換做是她,她也能灑脫相對嗎?
啪啦,桌子上的文件悉數被他推倒在地上,手緊緊攥成拳頭。
兄妹,兄妹,所有人在逼他承認一個事實,他們是兄妹,連她每一次相見都在逼他,逼他對她殘忍,對自己殘忍。
發財樹依然長得茂密,可是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
在那個午後的咖啡館,留着板寸,穿着藍色T恤、黑色裙子的她帶着幾絲不屬於女生的霸氣吻住了他,奪了他的初吻,宣稱要和他談戀愛,那一刻心臟似乎失去了控制,從未有過的心跳感覺就被定格在那一刻。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張牙舞爪的闖進他的生活,不怕他的冷漠,不怕他的恐嚇,整天抱着他的手臂說,喜歡他。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闖了進來,再也走不出去。
手機鈴聲響起,晃動着林彤彤的名字,悠然間洛情緣那晚的話又闖入腦際:“林彤彤已經做好準備和你在一起了,幹嘛還拒絕?你們不是準備結婚了嗎?哥?”
看吧,她就是這樣無時無刻不出現,無時無刻沒有真正的忘記過。
鈴聲響了許久,他才接通:“喂?”
“蘇白,你在做什麼?你猜我在做什麼?”林彤彤嬌媚的聲音響起,有一點撒嬌的味道,永遠和洛情緣不同。那個女人基本不會撒嬌,更從未用柔得能掐出水的聲音對他說話,可就是喜歡那樣的她。
將她抵在懷中,縱使不說話,他也覺得滿足,不再是孤孤單單,心底涌出的更多是踏實。
“你在做什麼?”陌蘇白順着林彤彤的提問問了下去,心中想着她的答案會是“想你。”
“想你。”果然,林彤彤如是說,陌蘇白彎起嘴角,如果換做是她,會說什麼,她或許根本不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我在陪客戶,晚上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嗯,晚上我去接你。”
掛了電話,有一條短信闖進來,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笑容。
短信如是:洛情緣今晚要去金羊餐廳做服務生。
當車穩穩地停在人羣爆滿的金羊餐廳外停車場時,林彤彤不解的看向陌蘇白:“蘇白,我們爲什麼要來這裡?這裡剛開張,人太多了吧?”
“就是這裡。”陌蘇白簡潔的回答,推門下車。兩層餐廳外掛着紅色的燈籠,因爲開張打折,很多人都在外面派對等着吃火鍋。林彤彤站在陌蘇白的左側,透過燈光看向他俊美的五官,這個男人在四年前的雪災中就沾滿了她的心,可是用盡四年的時間,她依然被他關在心門外,而現在她勝利了,因爲那個女人是他的妹妹。
林彤彤挽住陌蘇白的手臂,他卻沒有任何的動靜,只盯着紅燈高掛的金羊餐廳。透過玻璃,看着樓上樓下擠滿的人,林彤彤心中生出一絲厭惡,她討厭這樣的環境。
“我預定了位子,走吧。”陌蘇白帶着林彤彤大步的走過去,穿過熱鬧的人羣,立刻就有人從人羣中擠出來攔住他們:“對不起,先生女士,位子已經滿了,請排隊等候。”
四目相對,陌蘇白的目光瞬間變冷,燒了一天一夜,剛剛退燒,就跑來當服務生,她的體力真是好得驚人。
她穿着一身紅色的旗袍,繡着大朵的紅花,頭髮盤起,一如那次她去給婚宴做侍者。她挺直了身體,手就擋在他面前,因爲看到他,眼神中是滿滿的驚慌。
因爲她的一句‘請你以後都不要再管我了,就算我哭,就算我不快樂,你也不要再管我。我和你,還是做陌生人吧。’他任她一人離開,任她發燒一天一夜,不會理不去問,那是因爲他知道華佗會照顧好她。
她說要忘記彼此,他下定決心來配合她,給她自由,不再管她。但她卻好像從來不知道照顧自己,總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讓他的努力與故意搭建起來的冷漠頃刻土崩瓦解。
她的目光只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便閃開,牽起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哥,林彤姐,你們怎麼也來了?”
林彤彤望了陌蘇白好一會兒,更扣緊了陌蘇白的手,也笑道:“是我想吃火鍋,聽說這裡新開了一家,就讓你哥帶我來看看,只是沒想到,你在這裡做服務生。”
那聲‘哥’,又重重的鈍着他的心,就像一把長了鏽的鋸齒撕磨着一般。她喊得那麼自然輕鬆,曾讓他想掐死她,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她是否真的想做他的妹妹。
“我是來掙一些外快。這裡的人今天真的特別多,你們還是去別處吃好了。”她很“好心”的建議道,她的神情卻出賣了她,一副想逃之夭夭,“早知道你們來,我絕對不會來這裡”的心思早已暴露無疑。
“我來這裡,讓你很有壓力?”陌蘇白忽然湊近一步,近距離的審視她,一天一夜的發燒,令她臉色慘白,語氣更冷了些。
她的眼眸劇烈的顫動着,他挺拔的身高鋪下影子遮擋在她的面前,他很想拉着她離開,最好打包帶回去,讓她再也做不出任何讓他擔心的事情。
“哥,你又在說什麼玩笑,彤彤姐會誤會的。”她隱藏住那一陣的驚慌,離他遠了幾步。
“你不用擔心,我在這裡預定了位子。”陌蘇白也收起冷然的神情說道,剛剛說完,就有餐廳經理就迎了上來,點頭哈腰:“陌總,我是金羊餐廳的白經理,歡迎您來這裡就餐,請跟我來。”
陌蘇白點點頭跟着餐廳經理而去,林彤彤與洛情緣對視良久,最終林彤彤追了過去。
洛情緣握緊拳頭,關節泛白,頭依然有些暈,她想是不是該離開?
她又真的可以躲藏一輩子嗎?他們是兄妹,因爲洛嵐,他們總會碰到,就算有一千萬個不願意,她也必須學會僞裝。
“小洛啊,你怎麼還在這裡,經理說讓你快去樓上,這裡讓別人管吧。”有人拽了她一下,洛情緣點頭:“我馬上就過去。”
她親見陌蘇白被帶上了二樓,但環視二樓的大廳並無他,那麼就是在包廂裡了?他和林彤彤獨自在包廂裡……這個概念比剛纔見到他時更能亂了她的心神。不是說好了,不要再管她了,他們只是陌生人,爲什麼還要這樣在乎?
包廂內戰火非凡,當林彤彤看到洛情緣的那一刻才知他一定要來這裡的原因。就算再愛他,是一個女人就無法容忍一個男人這樣的傷害與欺騙,何況她還是他的女友!
“爲什麼,你不告訴我她也在這裡?”林彤彤隱忍很久,逼視着他問道。
“不知道。”陌蘇白躲開她的目光說道。
“你明明就知道她在這裡!”林彤彤終於忍無可忍,尖啞着嗓子喊道。
“她在不在這裡,對你很重要?”陌蘇白目光流轉,定格在她有些扭曲的臉龐上。
陌蘇白的反問讓林彤彤有些失措,因爲他的語氣像是質問,他似乎知道了什麼。
“她是我妹妹,不是嗎?你在擔心什麼?呵,也像其他人想的一樣,我會像禽/獸一樣做出亂/倫的事情?”嘴角出現一抹譏諷,卻是讓人不寒而慄。即使他們不是現在關係的時候,林彤彤對他也有幾分害怕。
這個惡魔一般的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卻也可怕得很,只要是他想要的沒有人能阻止,只要是他想毀滅的也沒有人能挽救。
“我沒有!”林彤彤矢口否認,走過去抱住他低聲道:“蘇白,對不起,我不該生氣的,她是你妹妹,也就是我妹妹,我怎麼會連這點自信也沒有。”
“陌先生,林小姐,你們可以點餐了。”有服務員推門進來恭敬的說道。
“蘇白,不如叫情緣一起來和我們吃飯吧,我看她在這裡一晚也掙不了多少錢。”林彤彤抱緊他說,陌蘇白的臉上看不清什麼神情,他只道:“不用叫她了,她不會來的。”
“那好吧。”林彤彤乖巧的坐下,忙着點餐。陌蘇白望向門外,不經意間看到在人羣中忙碌的她,端着客人吃剩下的餐具朝樓下走去,幾個男人恰剛上樓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有個胖男人撞了她一下,連聲說對不起的時候,卻一直在瞄她裸露的曲線。
洛情緣似乎沒有察覺,因爲已經又有人喊她了,她匆匆下了樓,樓上的胖男人一直回頭看她。
“蘇白,你想吃什麼?”林彤彤再擡頭就發現陌蘇白一直看向門外,目光隨着一個胖男人轉移。
“你認識的人?”林彤彤問道,陌蘇白皺緊眉頭,那個男人敢對她動手動腳,活膩了,是麼?
從洗手間出來,他走得緩慢,又在二樓的大廳搜索她的身影,很快就看到她在最遠處收拾着杯子。杯子落得很高,她一隻手掐一個,就像雜技裡面轉盤子的一樣,只不過人家轉得駕輕就熟,她走得小心翼翼。
她總覺得她很能幹麼?陌蘇白站在那裡瞧着她,他想看看她能撐到什麼地步。
幾乎同時,她的視線與他的視線相碰,頃刻躲避。現在的陌蘇白對她來說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視而不見。
她低頭認真走着,這時一隻手伸了出來摸到了她隱約露出的潔/白的腿上,洛情緣微微皺眉,敢吃她豆腐,除了對面正好整以暇看着她的“哥哥”,還真沒有幾個人敢對她動手動腳。
她握着杯子的手指發白,還未轉身,已經有人蹲在那裡鉗住了那隻手,那隻手被掐得直顫抖。洛情緣低頭看到一臉冷光的陌蘇白頗爲紳士的站在那裡,手“輕輕地”捏着一個胖男人的手。只是這“輕”的程度有些嚇人,那胖男人呲牙咧嘴,額頭竟淌下一片冷汗。
“先生,你幹嘛,先放手行不行?”胖子艱難的說道。
“這位先生,麻煩你先放手,有話好好說。”胖子的同伴噌的都站起來威脅道。
“有話好好說?那你先說你幹了什麼?”陌蘇白緩緩站起,胖子也被揪了起來,滿臉虛汗,哆嗦道:“我,我什麼也沒幹!”
“沒幹?”他的脣角泛起一絲冷笑,周圍一片肅殺,胖子的同伴愣是不敢湊過來一步。
“放開他。”身後的她忽然開口命令他,“我讓你放開他,你沒聽到嗎?我說過,你不要再管我的閒事,就算被吃豆腐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無關。”
和你無關,呵,他是在管她的閒事,他是和她無關的人?
“和我無關?”他重複着,讓洛情緣毛骨悚然,嘎嘣一聲,彷彿什麼斷裂一般,陌蘇白忽然鬆開手,胖子頹然倒地,握着手臂不斷的哀嚎。
她要忘記彼此,他答應她一起忘記,逼她叫他哥;她說不要再管他,他也配合她。但她遇到了麻煩,還說和自己無關,他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永遠想要擺脫的麻煩,就算遇到再難的事情,也不要他幫她?
“對,和你無關,無關!”洛情緣被他激得失了方寸,她就是想要和他撇清一切。
“蘇白,你們怎麼了?”林彤彤小心的纏上陌蘇白肩膀,小心翼翼的問。
忽然有人碰了洛情緣一下,砰的一聲,她拿着的杯子悉數從手中脫落,嘩啦全部掉在了地上,有幾塊飛濺起來滑過林彤彤的手臂,幾道血跡就流了出來。
“蘇白,好疼……”林彤彤低呼了一聲,忽然暈倒在陌蘇白的懷中。
“彤彤!”陌蘇白抱起林彤彤撞開洛情緣,臉上一陣陰冷,“從今以後,你的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
洛情緣低頭看着碎成碎片的玻璃,她的手臂也留着血,卻絲毫沒有任何痛感。二樓已經亂作一團,經理忙讓人打120等着救護車來救那個胖男人。
任何事情都無關,最好不過。她忽然跪在胖子的面前:“對不起。”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陌蘇白送林彤彤去醫院,醫生只說她休息不夠,導致暈倒。他坐在林彤彤的病牀前,心亂如麻。
這時手機響了,顯示着華佗的名字,陌蘇白起身去外面接。
“蘇白,你現在要我家一次,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是關於洛伯母的事情。”
自從搞砸金羊餐廳的服務生這份工作後,我再也沒有去做過兼職服務生。第二天我去醫院看那個胖男人的時候,卻被告知出院,我靠在牆上,又是他做得吧。
從今以後,你的事情再與我無關。
就這樣吧,再也不要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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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了一週,洛嵐的康復也進行得很不錯,只是感覺她消瘦了許多,問及,也只說太累了所致。
我依然過着早出晚歸的生活,每天兼職不斷,從東跑到西,總覺得只有這樣才能不讓自己亂想。
但那一天的早晨我醒來的時候,客廳裡卻是一片的忙亂,有幾個穿着紅色制服的人走來走去,後面寫着“愛家搬家公司。”
搬家?我抓着張嫂:“張嫂,你們在做什麼?這些東西都是誰的?”
“小,小緣,我們在搬少爺的東西。”張嫂竟有些支支吾吾,“這兩天一直看不到你的影子,少爺要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了。”
我頓時錯愕的半天沒反應過來,呼吸好一會兒才又繼續:“他要搬過來?”
張嫂點點頭,“是老爺的意思,希望蘇白和你們能夠更融洽的生活下去。”
“陌國城……也會搬進來?”我腦袋裡一片混亂,我以爲會就此平靜下去,怎麼又這麼多事情!
“小緣放心,老爺暫時不會搬進來。”張叔笑呵呵的說道。
這句話卻在我心中炸開了鍋,張叔知道我恨陌國城?很快我就意識到,我以爲我恨陌國城只是自己的秘密,其實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陌蘇白也知道麼?
我才說了不要再見面,不要他再管我,現在他卻直接搬進來了?心中說不上什麼滋味,我看着張嫂張叔說說笑笑的搬着屬於陌蘇白的東西,從此以後我們要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了嗎?那我……天天就會見到他了?這個意識讓我一蒙,我還是想要見到他,我心底期望他搬進來。
我看向洛嵐的房間,大步的走過去。推開門,洛嵐正在翻看着什麼,她停下來笑容滿面:“今天不用出去了嗎?“
我坐在牀邊,看到洛嵐翻的是我小時候的照片,我咬咬脣還是問道:“媽,陌蘇白要……搬進來?爲什麼?”
洛嵐溫婉的眼神多了一層憂鬱,摸摸我的頭髮:“他是你哥哥,媽媽想讓他住進來,和你緩和緩和關係,小緣,你不喜歡?”
“恩。”我毫不遲疑的點頭,洛嵐沉默良久,我又繼續說道:“媽,我不喜歡他,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
我好不容易纔讓他討厭我,好不容易纔說出不要他再管我的話,更好不容易讓他說出不再管我的話,我怎麼可以前功盡棄?
“小緣,你忘記媽媽對你說過的話,我希望你和蘇白好好的相處下去。就算媽媽不在了,你也有人可以依靠。白兒和媽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你不是想讓媽媽開心幸福,媽媽現在每天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和白兒。”洛嵐捏着我的臉說,那溫柔都能掐出水來。
是呵,我曾在洛嵐生病的時候說過,只要她可以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爲她做。陌蘇白是她的兒子,我能做到的就是順從洛嵐的話,和陌蘇白好好相處下去。
“好,他可以搬進來,我也會和他好好相處。”洛嵐對我來說,永遠是招架不了的,沒有三秒我就被打敗了,洛嵐抱住了我:“小緣,媽媽很愛你。”
“媽,你怎麼也開始說這些肉麻的話。”我不自在的說道,洛嵐久久的沒有回答,只是一直抱着我。
那天,洛嵐一直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時不時的去看院子。我找了一個藉口逃了出來,只想避開和他碰面,但我知道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
一天24小時,我們總會撞上。
“不如試試我的疲憊戰略。”華佗的話再次在耳際響起,我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真的就能因爲看到對方的缺點而厭惡對方?
我從做兼職的超市出來,腿肚子都快站成了石膏。已經十點了,陌蘇白過去了嗎?思想漫遊天際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焦辛成三個字隱隱約約的晃動着。
雖然那天已經“拒絕”了他,但一想到華佗居然告訴焦辛成我們正在交往,我就覺得很尷尬。
“學長……”我接通電話,第一句就卡殼,懊惱的想去撞牆。
焦辛成卻開腔了:“在忙什麼?感冒好了嗎?”
“嗯,已經好了。你剛下班?”我轉着眼珠子問。
“對,剛出來。現在有時間嗎?我想約你吃飯。”焦辛成如是說,我硬着頭皮扯謊:“學長,我現在在家,不太方便出去。”這時一個賣烤魷魚的人問我:“要一串不?保證好吃!”
我嚇得立刻捂住了電話,焦辛成的笑聲傳來:“你在家野炊?”
“沒,沒有,是電視!我正在看電視!”我急忙辯解,一個乞丐又湊近我:“姑娘,行行好吧!姑娘,行行好吧。”頓時,我臉色煞白:“那個,學長,我還要去洗澡,我先掛了。”我掛了電話,看那乞丐破衣爛衫的,忙從包裡翻着錢。
“夠了嗎?”乞丐的缸子裡被放進一個紅頭鈔票,焦辛成站在乞丐面前問道。那乞丐連連點頭:“謝謝,謝謝。”他捂着缸子,恐怕錢再被焦辛成收回去,飛似的跑了。
我愣愣的看着焦辛成,他合上手機,故意問道:“你是在拍電視劇?”氣得我說出話來,我伸出手:“既然這位大哥這麼大方,不如也賞我點兒。”
“那你天天跟着我好了,學長保證你每頓都有肉吃。”焦辛成搭上我的肩膀說道。
我撇撇嘴:“那你不如給我錢,讓我自己去買好了。天下無商不奸,果然有道理。”
“我對說謊的人從來不會給他們刮油水的機會。”焦辛成笑得更是奸詐,我尷尬起來,瞪着他:“學長,你早就看到我了,是不是?故意說要請我吃飯,想看我笑話?”焦辛成看了我一會兒:“我是想看看,學弟你能不能坦然的面對我。”
頓時無語,隨後推開他:“學長,你真的很無聊。”焦辛成揉揉我的頭髮:“走吧,我的車在那裡,送你回去。你在這裡做什麼?”
“做兼職啊,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兼職的時間自由一點兒,我也可以照顧我媽。”我鑽進焦辛成的車,繫上安全帶說。
他倒着車,沒頭說了一句:“那做我的助理吧,我正好缺一個助理。”
內心一陣感動,我搖搖頭:“我沒有大學畢業證,沒有高中畢業證,不適合吧。學長,謝謝你,謝謝你這麼幫我。雖然做兼職有點兒累,但是我心裡踏實。”
“和我呆在一起,讓你不踏實?”焦辛成轉了一個彎,轉頭問我。
我張張嘴巴,蹦出下面的話:“學長,你一直很照顧我,就像我哥哥一樣,和你在一起,我很踏實。”
焦辛成揉揉我的腦袋,笑道:“那就來坐我的助理吧,我不會給你放水,能不能做我的助理還要看你的本事,怎麼樣?週六日休息兩天,每天工作八個小時,有飯補和車補,工資試用期是2000,合格後3000。不合格的話,我也不會留下你。”焦辛成一邊開車一邊說着讓我心動的條件,我再也沒有出口拒絕,這麼好的工作對我來說已經是天下掉餡餅了。
“學長……”我心裡一片感動,焦辛成拍拍我的手:“這樣可以去了嗎?”
“恩。”我點點頭,“謝謝你學長。”
車子又拐了幾道彎,我一直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在看到漸漸熟悉的房子後,我才猛然想起陌蘇白今天會過來。
“學長,我在這裡下車吧!”我艱難開口道,焦辛成卻道:“還有幾米,馬上就到。”
我撓撓頭髮不想再扯謊:“學長,你停車吧。今天陌蘇白會搬過來!”
車子緩緩的停住,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發現已經到了家門口。而院子中已經停了一輛車,那車似乎也剛到。
透過燈光,陌蘇白就站在那輛車前,張叔拿着一個箱子站在他旁邊,冰山似的冷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即使隔着玻璃我也能感覺到。
“學長,我到了,你先回去吧。”我解開安全帶,只想讓焦辛成快點兒離開。焦辛成一把我的手,湊近我:“明天會來吧?這是地址。”
焦辛成拿出一張名片拍在我手裡,點點我的前額:“別丟了。”
“嗯。”我臉攸的紅了,連忙鑽出車:“你開車小心點兒。”焦辛成衝我笑了笑,將車倒出去直接開走了。
還好他沒出來,說再去和我媽打個招呼,要不然真的亂死了。背後射來一道冷光,我背對着他,深呼吸幾次纔敢轉過身來。陌蘇白卻先走了,張叔喊了一聲,又看看我:“小緣,我們也進去吧。”
他,生氣了,我知道。可是,說好了,再也不管對方做什麼,他還生什麼氣。我跟在他後面磨磨蹭蹭的進去時,洛嵐正抱着他,激動得眼淚又落下來。
“東西都帶過來了嗎?張嫂,房間收拾好了嗎?”洛嵐摸着他的臉,關心地詢問。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重要的東西我都帶過來了。”
“吃晚飯了嗎?”洛嵐又問,他再點頭:“吃過了纔來的。”洛嵐笑得很開心,她又看到我:“小緣,你回來了?回來得正好,你哥來了,快過來打個招呼。”
心跳像鼓聲一樣密集,我都不知道怎麼走到他的面前,他寒冰似的臉讓我有些害怕。我走上前去,緩緩抱住了他,笑容拉扯到最好的弧度:“哥,歡迎你搬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