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一起……
好不好?
時間彷彿在這一秒靜止,厲佑霖只覺全世界倏地安靜了下來,再無其他聲音。
只除了,她那句飄蕩在耳旁的話。
身體僵硬緊繃的厲害,喉間像是被堵住海綿堵住似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話來。
“厲佑霖……”
十指緊緊攥着他的襯衣,趙綰煙仰起早已哭的不成樣的臉蛋,雙眸通紅地望着他:“我們在一起吧,好不好?我們在一起,我……”
四目相對,她眼中是隱忍的痛楚。
厲佑霖望着她,猛然回神。
下一秒,他心底涌出了濃厚的涼意。
“厲……”
“在一起?”冷笑着,他打斷她的話。
他話中的薄涼嘲諷意味是那麼的明顯。
趙綰煙身體微的僵住。
“你……”
幽邃不見底的眸子惱怒眯起,厲佑霖盯着她,冷冷開腔:“理由?”
先前若隱若現的旖旎蕩然無存。
趙綰煙哭聲戛然而止。
後退一步,她像是被打了一巴掌,極度難堪的回視他:“你……什麼意思?就算要拒絕我,用得着用這種語氣?還是說,你……”
後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她羞憤的死死咬住了脣,最後別開了臉。
沉默迅速在兩人之間蔓延。
厲佑霖看着她越握越緊的拳頭,看着她幾乎支撐不下的驕傲,不知怎麼的,忽地就想起了剛剛方伯的懇求。
剎那間,他心底像是被一根根針刺着了似的。
很疼。
但又有些,不知所措。
“綰煙……”最終,柔軟的心佔據上風,他啞聲打破沉默。
趙綰煙握在一塊的手指微微顫了顫。
“綰……”
“對不起。”她沒看他,依舊驕傲的揚着下巴,嗓音卻是低了下來,聽着楚楚可憐到了極致,“其實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尤其是爺爺走後,我……”
吸了吸鼻子,她艱難繼續:“那天你頭也不回的離開,留我一個人在醫院,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那麼難過,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對於你的離開,我會捨不得。我想挽留你,可是,我的驕傲不允許我低頭,我……”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厲佑霖心頭狠狠一顫!
動了動脣,他想說什麼,可一時之間竟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確切地說,他不能相信她剛剛說的話。
他有種很強烈的預感,接下來她要說的話,可能……
“綰……”
像是察覺不到他的情緒變化,趙綰煙再度仰起臉蛋:“對不起,那天是我的錯,我最近的情緒自己都控制不了,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想明白了。”
話說完,她定定地看着面前人。
呼吸微滯,甚至心跳有些加速,厲佑霖幾乎是下意識的追問:“明白什麼?”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
一滴眼淚自趙綰煙眼角滑落:“我明白的,是誰對我重要,我不想失去的,又是誰。”頓了頓,她一字一頓輕緩繼續,“佑霖,是你。”
心跳彷彿在驟然間停止,厲佑霖緊抿着脣,沒說話。
良久,他晦暗出聲:“那老四呢?”
她有多愛老四,他們兄弟幾人,誰不知道?
可現在,她說什麼?
她說不想失去的是他?
他如何相信?
他不信……
趙綰煙苦笑的閉上了眼。
“佑霖。”再睜開,她眼含淚光,“你不信我?”
不等他開口,她自嘲繼續:“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覺得我是會勉強自己的人?還是你覺得,我會把你當備胎,只等待日後再重新回到霍清隨身邊?可能麼?”
喉間晦澀,厲佑霖幽幽地望着她。
趙綰煙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向前一步,微顫發問:“是我醒悟的太晚了,是麼?你……你不要我了是不是?”話落,她難過垂眸,“大概,這也是老天對我的懲罰,誰讓我從不曾正視內心想法,從不曾珍惜你。”
“綰煙。”
“抱歉。”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叫喊,趙綰煙擡起虛浮的腳步繞過他重回墓前。
厲佑霖下意識伸手拽住了她:“綰煙。”
只是下一秒,懷裡猝不及防一重!
“綰煙!”
厲佑霖眼疾手快將她抱起,眼中的擔憂徹底流露出來:“哪不舒服?”
趙綰煙聞言虛弱搖頭:“可能是這兩天沒休息好吧。”
“我送你回去。”厲佑霖不容置喙地說道。
趙綰煙下意識就要再搖頭。
“你敢說不試試看。”
“我……”
厲佑霖一個兇狠的眼神掃過,有些生氣地說道:“既然要在一起,我的話都不管用,是麼?”
趙綰煙瞳孔猛的收縮。
“你……”
“聽話。”沒再看她一眼,厲佑霖抱着她快步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而他懷裡,趙綰煙原本緊攥着他襯衣的手悄然鬆開。
睜眼,她眸中清明冷然一片,之前的柔弱難過蕩然無存。
十分鐘後。
霍清隨和夏晚相攜着重新站在了趙老墓前。
安靜的周圍,除了兩人再無其他。
“趙老。”霍清隨俯身將一束菊花放在墓前,起身,他看着照片啞聲說道,“謝謝,對不起。”
一旁的夏晚悄然握緊了他的手。
她比誰都要清楚,這一句謝謝和對不起的背後,他的心情有多沉重。
無聲嘆了口氣,她心情複雜同樣開口:“趙老,對不起。”
照片中,趙老微微笑着,笑容和藹可親,彷彿在跟他們說沒關係。
可夏晚看着,心裡卻更加堵的難受。
敏銳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霍清隨抽出手將她抱在懷裡。
“別多想,嗯?”
“嗯。”
兩人靜靜相擁。
片刻後。
“走吧。”
“嗯。”
夏晚點頭應道,習慣性的和身旁男人十指相扣,只是轉身的瞬間還是停頓了下,望着照片低聲說道:“趙老,我們下次再來看你。”
抿了抿脣,她這才和霍清隨一起離開。
快到停車場的時候,她無意間看到洗手間,便停了下來:“你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間。”
霍清隨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我陪你。”
“不要!”夏晚被他理所當然的話鬧了個臉紅,嬌嗔瞪他一眼,隨即又推他,“去車上等我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去洗手間還要你陪着。”
話罷,她也不等他說什麼,徑直跑向不遠處的洗手間。
上完洗手間,夏晚走向洗手檯。
臺前站着一人,她便往旁邊靠了靠。
打開水龍頭,她習慣性的擡頭看向鏡子,不想和鏡子裡的一道視線撞上。
而那道視線裡,分明有着一閃而過的震驚。
夏晚微愣,眨了眨眼。
旁邊穿着高貴的女士還在看她。
夏晚有些懵,想了想試探開口:“請問……”
“抱歉。”婉轉的嗓音適時響起,“我……認錯人了。”
下一秒,她轉身,徒留一個匆忙的背影。
喉嚨口的話來不及說出只能嚥下去,夏晚心中倏地涌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
貝齒咬了咬脣,狐疑兩秒,她走出洗手間。
視線裡,先前的那位夫人正挽過一個高大男人的手臂,兩人似乎在說着什麼,男人臉上同樣有一閃而過的震驚。
而下一瞬,夏晚的目光不期然和他撞上。
儘管隔着距離,但她仍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男人眼底來不及掩飾的驚訝和複雜。
只是不等她細細看去,男人便收回了視線,一手拿着一束白菊,一手牽過女人的手往墓園裡走去了。
夏晚蹙眉。
她確定她剛剛沒有看錯。
他們是誰?
還是,真的只是認錯了?
“怎麼了?”霍清隨走近牽住她的手。
夏晚微微搖頭:“剛剛洗手的時候,還有一位女士,她看到我好像很驚訝,但她解釋是認錯人了,我想,可能真的是認錯人了吧。”
認錯人?
霍清隨聞言擰眉,隨即往前看去。
下一秒,他眸底閃過一抹暗茫。
那個背影……
似乎有一點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夏晚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扔掉心裡的奇怪感覺後說道:“沒事了,我們走吧。”
“嗯。”霍清隨收回視線,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心裡卻把那個背影記了下來。
兩人很快上車。
霍清隨替她系安全帶:“餓不餓?帶你去吃飯,嗯?”
“好啊。”夏晚點頭。
車子隨即往市中心方向。
四十分鐘後,兩人到達一家西餐廳。
侍應生直接帶領他們去包廂。
霍清隨捏了捏夏晚的臉,寵溺道:“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我去下洗手間,很快回來。”
夏晚瞪他:“知道啦。”
包廂裡一下剩下了她一人。
夏晚低頭認真看着菜單。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夏晚以爲是侍應生送茶水進來,便道:“請進。”
沒兩秒,一道陰影從頭頂落下。
“夏小姐。”
溫潤如玉的陌生聲音不是剛剛的侍應生。
指尖微頓,夏晚蹙眉擡眸。
然而下一瞬,她呼吸猛的停滯!
映入眼簾的,是一束……向日葵。
又是向日葵……
難言的排斥感覺涌出,十指不自覺攥緊,夏晚迅速鎮定下來,狀似不受影響的開口:“你……”
只是她的話根本沒機會說完整,就被不疾不徐的打斷了。
“夏小姐,這是我們Boss送您的花。”
Boss?
誰?
防備心起,夏晚冷靜回視,涼聲拒絕:“抱歉,你的……”
“夏小姐,我們Boss想見您。”
平和的語調,卻帶着強硬的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