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心狂亂不已,她下意識想要伸手摸一摸夏晚的臉:“晚……”
臉側開。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晚晚……”
夏晚看着她,一字一頓:“我感恩你曾經對我的養育,但,你對我媽媽做的那些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原諒,永遠都不會。”
每一個字,猶如利刃,快準狠的刺在了葉青心上!
“晚晚!”第一次,她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恐慌,“我……”
夏晚往後退了一步,和她保持該有的距離:“而曾經那些我對你的恨,尤其是你幫助霍東庭一起對付我的恨,我也忘不掉。”
她笑,毫無溫度可言:“你知道消不掉的刺麼?”她看着葉青的眼睛,比劃着,“那些,就好比一根消不掉的刺,爛在了我的骨肉裡,一輩子都在提醒着我。”
身上的力氣像是一下子突然被抽乾,差一點,葉青就摔倒在地。
“晚晚……”她說不出話,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的名字,“晚晚,晚晚……”
這一瞬間,她覺得,身體裡像是空了一大塊。
難受。
疼。
“晚晚……”
夏晚眼中的冰冷越蓄越多,最終,她再次開口,冷漠的,斬釘截鐵的說出最後一句話:“從此之後,我們,我和你薄意瑾,再無關係。”
“撲通!”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葉青狼狽跌倒在地!
雙手無力的撐在地板上,腦袋低垂着,她的身體顫抖,一開始,是不易察覺的,沒過幾秒,便是無法忽視的,劇烈的顫抖。
一滴眼淚滑落,滴在了地板上,同時也滴進了自己的心裡。
她明白了,明白了……
她其實,早就把夏晚當做自己的女兒了,只是這些年從未承認過,也不想承認,所以……所以在這一刻,自己纔會這麼痛不欲生。
沒了。
她什麼都沒了。
胸腔裡,一股窒悶和沉痛在肆意的橫衝直撞。
葉青終是忍不住,緩緩開了口:“霍清隨……查的沒錯,從我知道薄意卿的存在,從我知道自己的身世起,我就想着要取代她,我不甘心,憑什麼她是衆人寵愛的南家大小姐,而我……一輩子都只能活在她的陰影下?憑什麼啊!”
身體猛地抖動了下,她擡頭,眼淚已然不見,之前複雜迷茫的神情早已被仇恨取代。
“我模仿她,學習各種禮儀,只要她會的,我都學。當有一次,我故意趁她出去的時候,進了薄家大門,沒人發現,我就知道,我成功了,很快,我就會是唯一的薄意卿。”
脣瓣扯了扯,她忽的慘然一笑:“我計劃了很久,原本我準備一個完美的計劃,可……可當我無意間知道,她喜歡的那個人也是南沉後,我就坐不住了,我決定加快計劃。”
提到南沉,她的一雙眼睛都是璀璨閃亮的,只不過這樣的情況,只短短持續了幾秒,就被詭異的笑容完完全全取代了。
“我開始接近她,不控訴不抱怨,只告訴她我的身世,果然啊,她那麼心地善良,相信我了,覺得對不起我,而心底,對她那個母親第一次產生了牴觸的情緒,慢慢的,她越來越相信我,也尊重我的決定,不把我的存在告訴任何人。”
原本攥緊的手指鬆開,葉青眼中的笑意更濃:“可能……老天都在幫我,她未婚先孕,被趕出薄家,我問她孩子是誰的,她不肯回答,而那時,我得到了她和南沉分手的消息,我相信,那孩子肯定不是南沉的,否則,他們怎麼可能分手?不過,如果他們不分手,我又怎麼可能有機會呢?”
緩緩訴說着,情不自禁的,她看向了夏晚,那張和兩人都極其相似的臉。
而漸漸的,兩張臉重合……
薄意卿!
瞳孔驟然重重一收縮,心中最隱秘的惡意蠢蠢欲動,葉青五官頓時扭曲:“後來她和夏政陶結婚,我才知道,原來,孩子是夏政陶的啊,她對不起南沉,南沉應該知道,所以纔會和她分手。”
“懷孕後期,她其實已經抑鬱的傾向了。”一字一頓,她說得暢快,絲毫沒有發現夏晚神情的變化,“我覺得,機會來了,我故意讓夏政陶出國,讓她早產,那時候,我一切都準備好了……”
雙眼沒了焦距,而她整個人,似乎沉浸在了得意之中。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一點點的攥緊,指尖泛白,青筋畢露,夏晚幾乎是費盡全力才從喉骨深處硬擠出的三個字:“然、後、呢?”
然後?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葉青詭異的笑了笑,再開口,她似炫耀,似回味勝利:“然後啊……我騙她孩子難產,死了,她聽完,整個人都呆了,產後抑鬱症徹底嚴重爆發。”
“我又跟她說,我愛夏政陶,愛了很久很久,非他不可。”回憶越深,她眼中的光就越亮,“我跪下求她,第一次求她,既然孩子死了,就把夏政陶讓給我。”
忽然,她癲狂一笑。
“你知道麼?”她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嘲笑着薄意卿的愚蠢,“她竟然答應了,答應了!她說她對不起我,就算……是替她母親還債。接着,我蠱惑她出國旅遊,一來散心,二來,給我時間和夏政陶解釋,說清楚。她竟然……也答應了。”
她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烈,越來越刺眼,可笑着笑着,原以爲沒有的眼淚重新從眼角滑落。
葉青沒有管,她繼續,笑得不能自已:“她不知道啊,我給她安排的陪她一起出門散心的人,是我的人啊,我讓人帶她去了羅馬,然後……然後趁她睡覺的時候,拿走了她所有的證件!”
驀地,她停下,而後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她走到夏晚面前,得意的笑:“薄意卿,你得到了南沉的愛又怎麼樣?你是薄家的大小姐,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取代了!你永遠……永遠都回不來了,永遠!”
“啪——”
茶杯被摔碎的聲音突然響起。
像是一個信號,葉青猛地從癲狂中回神!
下一秒,她毫無徵兆的撞入一雙冷漠至極,且飽含憤怒怨恨的眸子裡。
那是……
葉青臉色煞白!
“晚……晚晚!晚晚……”她慌亂無措,想要解釋,“晚晚……”
“別叫我!”
一聲厲吼,夏晚甩開她伸來的手。
“啊!”
猝不及防的一推,葉青摔倒在地。
“晚晚!”
脣瓣早已在剛剛她的訴說中被咬到毫無血色,甚至印出了道道痕跡,可夏晚,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她死死的攥着拳頭,即便極力努力着,都壓不下心底那股傷人又傷己的戾氣。
“抑鬱……你明明知道她有抑鬱症,還要把她扔在國外,還偷走她所有的證件,這和殺了她有什麼區別?!薄意瑾,這些年,你的良心就沒有不安過麼?!”
夏晚只覺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大手重重捏着,每說一個字,就疼上一分。
可再痛,比得上她的媽媽麼?
她要怎麼想象?
抑鬱的她,以爲親生女兒死去的她,和心愛的人分開再也聯繫不上的她,被親人拋棄的她,異國他鄉沒有證件或許還身無分文的她……
她要怎麼想?她該怎麼想?
她不敢想……
媽媽……現在在哪裡?
她還好麼?
還……活着麼?
心痛到無法呼吸,夏晚再也承受不住。
她突然恨自己。
就在剛剛,她竟然……竟然還和葉青說,在身世揭穿之前,她對她還是有愛有感恩的。
她怎麼能……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對得起……媽媽麼?
媽媽……
“晚晚……”
“別叫我!”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着,鋪天蓋地的憤怒和怨恨將自己包圍,夏晚聲音從未有過的尖銳,“你有什麼資格叫我?!”
葉青身體亦顫抖得不停,惶惶不安的,她想靠近:“晚……”
“薄意卿!”從喉骨深處擠出她的名字,夏晚整個人籠罩在戾氣和仇恨之下,“你最好祈禱我媽媽還活着!否則,我一定,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再也待不下去,她強行支撐着自己不要倒下,下一秒,她轉身就跑。
“晚晚!”
腳步硬生生停住,夏晚轉身。
葉青大喜,然而在看到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時,只覺有一桶冰水直接潑在了她的身上!
“晚……”
夏晚看着她那張臉,冷漠的,絕情的,一字一頓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叫了你那麼多年的媽媽,薄意瑾,你永遠,永遠都代替不了薄意卿!你只是一個贗品!你比不上她!”
“砰!”
房門被重重甩上。
“撲通!”
葉青身體發軟直接跪倒在地。
她的雙眼空洞無神,整個人像是死去了一樣。
眼淚一滴滴的流下,她仍是沒有知覺。
幾秒後,葉青終於回神,雙手掩着臉痛苦尖叫——
“啊——”
樓下。
那叫聲太過尖銳淒厲,哪怕隔着距離,四人還是聽到了。
霍清隨第一個反應過來,蹭地一下面無表情站起。
南沉緊隨其後:“晚晚她……”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人影衝了下來。
南沉下意識擡頭看去,卻在看到她一張不對勁的臉時,心臟狠狠蜷縮了下:“晚晚!”
夏晚恍若未聞,卻是再也忍不住,紅着一雙眼睛就要撲進霍清隨懷裡!
不想就在僅一步之遙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