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刺耳的剎車聲乍然劃破安靜的夜空。
慣性使然,夏晚身體猛的朝前一傾,而後又重重撞回到椅背上。
呼吸紊亂,她後怕擡頭。
當那張不算陌生的臉龐映入眼簾時,她的神色倏地冷冽了下來,周身寒意四散。
她?
四目相對,兩人好似在無聲對峙,而時間,彷彿也有了短暫的凝滯。
直到——
“咚咚咚——”
車窗被急切敲響。
脣角微不可察的冷冷一扯,夏晚搖下車窗。
秦心月溫婉微顫的聲音在下一秒響起。
“夏晚……我們,談談好麼?”
談談?
她哪裡看不出來,她想談的是許佳檸?
夏晚神色未變,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就好像沒有聽明白秦心月的話一樣。
秦心月急了,但還是逼着自己要冷靜。
深吸口氣,她一字一頓再次重複,不論是話裡還是神情,都十分的堅定,不答應就不離開的意味表現的淋漓盡致:“關於……佳檸,能不能給我十分鐘?就十分鐘,可以麼?”
她的語氣已接近哀求。
夏晚淡漠的睨了她一眼。
腦中卻驀的想起了那次在清城山,她和夏政陶在媽媽墓前抱在一起的畫面。
剎那間,夏晚眸色隱約變的幽暗。
霍清隨敏銳察覺到她的變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態度很明確:“晚晚。”
溫熱流淌,夏晚轉頭看他,最終輕輕搖頭。
下一秒,她重新看向秦心月。
“好啊。”她改口答應,冷冷一笑。
緊繃的弦放鬆,秦心月啞聲開口:“謝謝……”
夏晚恍若未聞。
十分鐘後。
兩人在一家咖啡廳的窗口相對而坐。
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了緊,秦心月深吸口氣隨即站了起來,她看着面前始終淡漠的夏晚,心中晦澀難辨。
“夏晚。”她艱難出聲叫她,不等她開口,先是彎腰九十度鞠躬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教好佳檸,讓她一再的傷害到了你,對不起,請……請你原諒。”
胸口酸澀難當,又像是壓了塊巨石,她有些難以呼吸。
“夏晚……”身體直起,秦心月眼眶微紅,像是覆了層水霧的眸子溢滿了懇切和楚楚可憐,“你……你能不能……再原諒她最後一次,高擡貴手,不要再……”
“不能。”夏晚毫不猶豫打斷她的話。
秦心月一時僵住,隨之而來的,是難堪。
“你……”
夏晚睨着她,慵慵懶懶的揚了揚脣:“我不可能,也不會原諒許佳檸,更不會放過她。”
秦心月的臉當即白了白。
“我……”
一時間,她只覺左心房處像是被千百根針刺了又刺,難受極了,痛的她幾欲死去。
可若是那樣,她的佳檸怎麼辦?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在泥沼中越陷越深啊。
內心重新變得堅強,秦心月閉了閉眼,再睜開,她稍稍恢復了些冷靜:“再給一次機會不行麼?夏……夏晚。”舔舔乾燥的脣,她繼續,“不管怎麼樣,佳檸到底是你妹妹,不是麼?”
妹妹?
呵。
夏晚笑了,對上她期待的眼神輕慢吐出幾字:“不是啊。秦女士你是否忘了,那晚我就說了,我媽媽只生了我一個,哪來什麼妹妹?”
“……我沒忘。”秦心月呼吸微滯,嗓音黯然無力。
夏晚只是睨着她,沒說話,等待着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
秦心月苦澀繼續:“夏晚,我知道怪佳檸,怪我,可……撇去這些暫且不談,佳檸確實還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畢竟血濃於水,你爸爸他……對佳檸從小的疼愛你也知道,難道……你忍心讓你爸爸失去一個女兒麼?”
因爲難堪,她說的有些艱難。
夏晚斂去了笑容。
“夏晚……”
“既然知道夏政陶從小就疼她,秦女士,請你告訴我呢,許佳檸的所作所爲,她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讓夏政陶傷心的,難道不是許佳檸?嗯?”
“她……”
“她什麼?嗯?你忘了,她和我們夏家如今可是沒有關係。”
夏晚掀脣,嗓音極盡冷冽:“另外,秦女士,我還想知道,你有什麼資格,亦或是許佳檸她,有什麼臉求我原諒放她一馬?還是說,我的臉上就寫着寬宏大量好欺負幾個字?”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秦心月眼皮狠狠一跳。
“我……”
喉嚨間像是被沾了水的棉花堵住了似的,她怎麼努力都發不出聲音。
良久,她頹敗的垂下了頭。
“可是你要怪,應該怪我纔對。”再開口,她的嗓音喑啞到了極致,後悔渲染在其中,“是我在她小時候拋下了她,以至於在知曉身世後,她鑽了牛角尖。你……你可能不知道,佳檸從小就羨慕你,所以纔會一時……”
她張了張嘴,想要再解釋,可不知怎麼的,卻有些難以啓齒。
到最後,她自嘲又後悔的擡起了頭,眼中的疲憊和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毫不掩飾:“說到底,是我的錯……如果當年我……夏晚,其實,佳檸已經受到懲罰了,我們母女分開了這麼多年,她如今又是名聲盡毀,在青城……她……”
“那又怎麼樣?”夏晚神色清冷的站了起來,雙眸迸發出來的涼意讓人不寒而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就是她往後在青城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這樣的下場,都還不夠。她算計的,可是人命!”
“夏……”
“至於你。”深埋心底的情緒波動,夏晚到底沒忍住,冷笑了起來,“一句對不起就夠了?你們母女分離就是懲罰,那我和我媽媽呢?你對得起她麼?!”
一聲質問,秦心月身體當即不穩。
夏晚只覺胸口氣悶。
她現在看到秦心月,就忍不住想到當年的車禍。
媽媽……
“你們母女倆,都喜歡破壞別人是麼?”看着她,夏晚冰冷吐出最後一句,“只要我還在,許佳檸就別想再有翻身之日。”
破壞別人……
秦心月臉色慘白,猶如被當衆打了一個耳光。
耳膜嗡嗡作響,她聽到自己頹然無措的語無倫次:“難……難道……如果我……我跪下來請求你呢?我……”
“滾。”
最後一個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音節在耳旁響起的時候,秦心月瞬間渾身癱軟,面如死灰。
“撲通——”
她摔倒在地,徹骨的涼意當即蔓延至四肢百骸。
久久未動。
直到——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呼吸一滯,秦心月猛的回神:“喂……佳……”
“你是不是去找夏晚了?!”電話那端,許佳檸壓抑怒吼,額角青筋畢露,整張臉上都寫着屈辱兩字,“媽!你去找她做什麼?!難道還嫌她嘲笑我害我不夠麼?!”
眉心攏出褶皺,秦心月有些無力:“佳檸,你……”
憤怒再度涌上心頭,許佳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溫婉和理智:“我不要你去求她!我不需要!我不能向她低頭你明不明白?!”
“佳……”
“嘟嘟嘟——”
忙音聲猝不及防響起,心中一慌,秦心月頓時手忙腳亂爬起來,急急忙忙往回趕。
夏家別墅。
“砰!”
許佳檸恨恨將梳妝檯的相片掃到了地上。
“夏!晚!”
她恨夏晚!
恨她高高在上從小享盡一切,恨她明明早就計劃好瞭如何反擊,卻像看猴戲一般嘲諷地看着自己做那些小動作,更恨她把自己趕出夏家,就連回來收拾東西都要被鄭媽那個傭人阻攔。
好恨……
她最終還是輸了,輸的徹底,輸的一無所有聲名狼藉。
無力的跌坐在地毯上,許佳檸滿臉頹敗。
她不知道自己保持這樣的姿勢保持了多久,直到——
別墅外引擎聲的響起。
心頭重重一跳,她猛地擡頭。
爸爸回來了?
爸爸……
對!
她還有機會!
心底重新涌出最後的希望,顧不上腿麻,許佳檸撐着起身,二話不說往樓下跑去。
離門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
手轉動門把,她下意識想張口。
“你說什麼?!晚晚……”
壓抑複雜的驚呼聲隔着門鑽入耳中,許佳檸無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吞下了即將喊出口的話。
夏晚?
什麼事?
不等她深想,門外的聲音已繼續起來,只不過壓低了很多,但話裡的憤怒卻是掩飾不住的。
“你確定,他在查晚晚?什麼時候開始的事?他憑什麼?又查到了什麼?!”
刻意壓低的話語還是一字不漏的飄了進來。
許佳檸握着門被的手陡然加大了力道。
頃刻間,她呼吸變得隱隱有些困難起來,連帶着大腦都一片混亂。
查夏晚……
什麼意思?
難道……
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但已聽不清。
許佳檸眸色瞬間幽暗,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她把門又拉開了點,想要聽的更仔細些。
不想大門卻在此時被大力推開!
“唔——”
額頭猝不及防撞上,身體一個不穩,許佳檸被撞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下一秒,頭頂赫然響起一聲質問。
“你怎麼在這?”
沉沉的,悶悶的,還帶着些許……驚慌失措的防備。
“說話!”夏政陶複雜地盯着她,面色沉如水。
許佳檸倏地擡起了頭,呼吸不穩間,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她將記憶深處破土而出的疑問扔了出來!
“夏晚不是夏家的孩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