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沒想到他要問的竟然是這件事。
但她更沒想到的是——
夏政陶在提及霍清隨的時候,她分明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抹毫不掩飾的厭惡!
而那種厭惡……
有點熟悉。
就像……
她想起來了!
昨晚!
昨晚那個夢裡,他就是用這種厭惡陌生地看着自己,極其冷漠的讓自己滾。
他……
一想到昨晚那個夢,加之此時此刻的壓抑,夏晚只覺周遭的空氣莫名變的稀薄起來,讓她呼吸困難無法思考,而她垂落在身側的手,則無意識的握的緊緊的。
她討厭這種感覺。
對面,夏政陶始終死死地盯着她,將她微小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看的時間越長,他的心就越沉,越涼,到最後,他控制不住的憤怒:“晚晚,說話!”
心頭狠狠一跳,飄蕩的思緒被拽回,夏晚猛的回神。
四目相對。
夏政陶眼中影影綽綽的複雜是她從未見過的。
剎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涼意從腳底蔓延至她全身每個細胞之中。
但也僅僅是一瞬,她便恢復了正常。
她必須冷靜。
深吸口氣,她儘量用平常的語氣迴應:“不是賭氣,更不是因爲許佳檸和蕭然,我不會做那種的蠢事。”頓了頓,她看着夏政陶,一字一頓緩慢又堅定繼續,“怎麼開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遇見了霍清隨,我們遇見了彼此,等到了對的人。”
她不想自己和霍清隨的感情被別人誤解,更不想看到夏政陶對霍清隨的莫名厭惡。
可事實上……
夏政陶眼中的複雜厭惡卻是不減反增。
那般的明顯。
夏晚深深被刺痛,胸口處更是悶的難受,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動了動脣,她打算問清楚,不想她還沒來得及張口,夏政陶怒氣衝衝的質問已再度響起。
“對的人?”胸膛不停的起伏,夏政陶眸色漸深,試圖冷靜的嗓音裡到底還是沒掩飾住那份微顫,“晚晚,你確定他是對的人嗎?你……你愛霍清隨?可他愛你嗎?”
他的情緒太過激動,夏晚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握着的拳頭鬆了又握,帶着狐疑,她迎上他的視線,堅定道:“是,我愛他,他也愛我。”想了想,她最終還是放軟語氣加了句,“爸……我和霍清隨彼此相愛,你不需要擔心,我很好。”
她現在能想到的,大概是他知道了自己和霍清隨結婚太快,所以擔心自己,擔心他們的婚姻。
如果是這樣,她能理解。
抿脣,她繼續:“爸,我……”
然而她根本沒機會把剩餘的話說出來。
“不!他不愛你!他如果愛你,爲什麼不給你一個婚禮?!”夏政陶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情緒極度激動下,他憤怒異常,“爲什麼不正大光明的宣佈你是他太太?!晚晚,他對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不要被他騙了!”
一番話說完,他早已面色鐵青。
換做從前關係僵硬的時候,這樣的情況,夏晚必定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和他吵起來的。
但……
目光瞥到他的傷口,又想到這段時間以來兩人好不容易纔緩和的關係,夏晚到底還是選擇了更爲溫和的方式來解決這一次的爭執。
“爸。”放軟聲音,她真心誠意的叫他,平靜解釋,“我不知道你所謂的正大光明宣佈是指什麼,我只知道,之前我被誣陷找人傷害趙綰煙的時候,他用他的方式維護我,告訴了所有人我是他的太太。至於婚禮,我們很早之前就有過商量,只不過不是現在,我想再等一等而已。”
話說完,她定定看着夏政陶,特意停頓了兩秒後才繼續:“如果他對我不是真心的,你覺得以我的性格,會和他在一起麼?我說了,我們彼此相愛,我很幸福。爸,你……誤會他了。”
她以爲她這樣說了,夏政陶至少不會再偏激。
卻不想回應她的,是夏政陶的情緒再度失控,甚至是更強硬的阻攔。
“我沒有誤會!你……你們不能在一起!晚晚!你必須離開霍清隨!”
“爸!”一顆心莫名泛涼,夏晚忍不住叫出了聲。
夏政陶恍若未聞,雙眸幽深冷聲繼續:“他連他的家庭都沒有讓你融入,這樣的人,爸爸如何放心讓你跟他在一起?晚晚,你要知道,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一個女人,不可能連他的父母,連他的家庭,都不會瞞着你,不帶你見的!晚晚,聽爸爸的話,別傻了,離開他!”
到最後,他的語氣幾近懇求。
夏晚下意識想要解釋,然而想到複雜的霍家,她最終沒有挑明。
“爸。”再開口,她的嗓音已有些無力,但即便如此,她還是目不轉睛地看向對面人,深怕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變化,“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事到如今,她清楚,肯定發生了什麼,從進來到現在,夏政陶所說的每一句話,最終目的都是要分開她和霍清隨,早已不是單單擔心自己那麼簡單了。
難道……
她驀的想到了許佳檸。
會是她麼?
離開之前仍是要最後算計自己一次?
眉心攏起,她索性挑明:“是不是……”
“晚晚!”夏政陶突然向前一步,極力壓抑着心底涌出的一波又一波的痛苦情緒,厲聲命令,“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爸爸,你就跟霍清隨離婚!今天就離!”
“還有!”腦中突然冒出另外一件事,他的胸膛起伏的更加劇烈了,影響着說出來的話帶着一股咬牙切齒的狠勁,“你不能帶他去見你媽媽!”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死一般的寂靜在書房內極速蔓延。
夏晚的臉色終是徹底沉了下去。
她突然有種諷刺的感覺,或許這些年她和夏政陶之間的裂痕,還是沒辦法縫合,水火不容的關係哪怕得到了暫時的緩和,大概也只是表面上的,可能……還是回不到最初。
呵……
一顆心逐漸沉到底,夏晚緩緩擡眸,面無表情:“還是這樣麼?不管我說什麼,你總是不相信。你寧願沒有任何理由的要我和霍清隨分開,也不願意相信我真實的感受?”
夏政陶神情倏地僵住:“晚晚……”
夏晚覺得心很涼,同時又被攥得很疼,可再疼,都比不過夏政陶眼中的厭惡來的傷人,她被傷的,連說話都是一種痛:“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我有權利知道。”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誰也沒有再說話,彷彿在無聲對峙。
可越是這樣,夏晚的心就越涼。
夏政陶何嘗看不到她眼底的失望和難過?
可……
古往今來,長痛都不如短痛,不是嗎?
他必須,也只能這麼做!
“晚晚。”極力剋制着心底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情緒起伏,他開腔,嗓音晦澀難辨,“霍清隨不適合你,你必須和他離婚!爸爸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受傷害!你明白嗎?”
“啪——”
夏晚彷彿聽到了自己那根緊繃的神經繃斷的聲音。
剎那間,她的腦仁跟着疼了起來,她望着夏政陶,覺得他的樣子有些模糊,到最後,她連說出來的話都變的無力了:“我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不自覺的,她往後退了步。
“晚晚!”夏政陶下意識要伸手拉她。
夏晚身體猛的往旁邊一躲,躲開了他的接觸。
夏政陶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
書房內的氣氛倏地變的緊張起來。
夏晚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政陶,心中的難過和酸楚愈發的濃厚,她幾乎就要招架不住,大腦一片空白,她轉身就想離開。
“晚晚!”夏政陶猛的叫住她。
夏晚腳步未停。
事實上,她不敢停。
她改變不了夏政陶的想法,而夏政陶的所作所爲,又讓她覺得寒心難過。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呆在這裡。
她眼見着她就要走出書房,夏政陶呼吸急促,再開口,沉重的嗓音裡毫不掩飾的是壓抑的悲傷和難過:“晚晚……只要……只要你答應和霍清隨離婚,我……爸爸就去醫院檢查。”
夏晚觸碰到門把的指尖猛然一頓,又像是有極強的電流流過一般,電的她很疼,疼到幾乎窒息。
轉身,她難以置信的迎上他的視線。
“爸,你這是……威脅我麼?”
喉間堵住,夏政陶沒回應。
幾秒後。
夏晚扯脣自嘲的笑了,她覺得,再多的形容詞都形容不出自己此刻複雜的感受。
“晚晚……”
夏政陶微紅了眼眶,上前幾步打算靠近。
大腦有些空白,可唯一清楚並堅定的念頭,便是今天一定要讓晚晚和霍清隨分開。
不管……晚晚會怎麼恨自己。
“晚……”
“我不會和霍清隨分開!”一字一頓,夏晚說的格外用力。
話畢,她不再停留,轉動門把就要出去。
“晚晚!”夏政陶一個箭步衝到了她面前,死死扼住了她的手腕,他看着她,胸膛幾經起伏不定,最終,他在她倔強的眼神下不得不選擇妥協,“你……等等!爸爸……我……我給你看樣東西,看完……看完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