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觀察了一個鳥的種羣,它們的適應性有好有壞,這取決於它們所不得不遵循的關於配偶的規則。在這種鳥中,可能會有對於使他們遵循這些規則的模塊的選擇,儘管它們很可能不知道這是它們在**方面的“道德直覺”的根源。
很容易解釋爲什麼人們在通常情況下不會犯下之罪。由於繁殖的基因上的代價,避免同自己親近的親戚繁殖後代的人比不這樣做的人留下了更多的後代,同避免有關的基因隨着進化時間的推移就傳播開來。
這是一個很好的令人信服的論斷。然而,它本身當然不能解釋爲什麼人們在乎其他人不去這件事。
我並不假裝知道關於和其他我在之前的章節中討論過的領域的道德直覺存在的原因。相反地,我在本章的興趣在於試圖描述一種人類爲什麼蔑視某些行爲的答案。這與我們在大多數近期的講述道德心理學的書和文章中看到的不同,他們主要的關注點在於試圖理解進化如何讓我們變得更可親、善良、慷慨,等等。我認爲這些的確是人類天性中有趣的部分,但不是造成讓人如此無法想象的道德領域的不一致性的根源。爲什麼人們評判他人的行爲並且譴責它們?概括來說,這一問題的正確的答案可能是怎樣的?這正是我在此冥思苦想所要尋找的。對於道德譴責的好的解釋應該能解釋這個基本的現象:爲何阻止其他人做各種各樣的事情。
爲此,我要討論鳥兒們。爲什麼鳥可能存在使得它們去控制別的鳥在它們各自的私有的巢穴裡面的行爲的模塊呢?
道德動物
我總髮現,研究進化是如何起作用的會受到各種非常奇怪的錯誤和誤解的影響,如果它們恰好是關於人的,尤其是關於人際社會的關係,那麼就會有完美的符合邏輯的解釋了。人們似乎堅持在他們試圖理解非人類在做什麼時做出進化論的解釋,但在涉及人類自身的時候自發地拒絕這樣的解釋。
一些動物世界中的故事很令人哀傷。當雄獅奪得一個**期的雌獅時,它們會殺掉所有不屬於它們的後代。這會將雌獅帶入一種“可接納”的狀態,如其通常被稱作的那樣,她們便接着同兇殘的雄獅**。敘事者解釋說這種在雄性和雌性間的行爲受到進化選擇青睞,因爲這樣做的雄性和雌性比不這樣做的會留下更多的後代。不殺掉幼崽的雄獅會生產更少的後代,因爲**期的雌性這時並不接納它們。不同這些兇殘的雄配的雌獅也會留下更少的後代,因爲,呃,不是很難懷上孕的。這是一個很直接的解釋,並且我猜很讓人傷心,但是很少有人反對這一解釋並且堅持打擊其他解釋。“可能那個雄獅這樣做是因爲他習得了這一行爲。”“可能這些雌獅同剛剛殺了她們後代的雄獅**是爲了提高她們的自尊,這自尊可能在失去孩子的創傷之中受到了損害。”
你從沒聽說過這樣的話。
有一些故事更讓人開心些。我最喜歡的關於正在發生的進化的解釋來自於喬納森·韋納的《雀喙之謎》,其同彼得和露絲瑪麗·格蘭特(PeterandRosemaryGrant)關於加拉帕戈斯羣島上的地雀的研究有關。一個有趣的小小觀察結果是,隨着水變得越來越充足,地雀開始在更小的年齡繁殖。這在進化上有很多的意義。被設計來利用食物充足的時候進行繁殖的鳥通過提早它們的生育年齡取得繁殖優勢,因此比不這樣做的鳥繁殖更多的後代。這種邏輯是無情的,數據是很漂亮的,而讀者的最初衝動從來不是指責家長們做了不好的榜樣,或是指責國家沒有資助禁慾教育或任何東西。
你也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話。
因此,我想說說鳥兒們的事,暫時忘記人類。而當我說完之後你可以基於一些你生造出來但卻是錯誤的理由,好好擔心一下我偏愛的這種解釋是否也適用於人類這個問題。
我選擇鳥類是因爲一些鳥類的行爲闡釋了被稱作“一夫多妻閾值模型”(polygynythresholdmodel)的東西,其涉及雌鳥如何在特定的複雜環境下選擇配偶。如我們將會看到的,這個模型的一個結果是它使得我們很容易設想在改變了配偶遊戲的規則之後,某些鳥會過得更好而其他的鳥會過得更差。這對於考慮道德問題是很重要的。
假設有一種鳥類,其中的雄性建立領地而雌性選擇同哪一個雄配。高質量的雄性能夠守衛更大、資源更豐富的領地。低質量的雄性只能勉強接受較小、資源較少的領地。
假設我是一隻雌鳥,並且我想要尋找一個雄鳥配偶。我到築巢地的時間有一點晚了,而我發現很多最優秀的雄鳥已經有家室了:其他的雌性已經同有最大領地的雄性建立了家庭。這樣一來,我面臨着一個選擇。我可以同剩下的但質量更差的單身雄性一起築巢;或者我可以同一個已經有配偶的雄性一起,成爲其領地上的第二個雌性。是成爲一個差一些的雄性的唯一配偶好,還是和另一個雌性分享一個更好的雄性好呢?
一夫多妻閾值模型着眼於對這一問題進行回答:據具體情況而定,會有一些一夫一妻結合的配偶,也會有一些一夫多妻的。當成爲一片領地上的第二個雌性比成爲一個弱一些的雄性的唯一配偶回報更大的時候,就會產生一夫多妻現象。
現在我們來加入這一關鍵成分:不知怎麼地,我們使得這些鳥有道德了。它們將特定的行爲判斷爲“錯”,而它們從直覺上感到任何做了一些“錯”事的鳥應當受到懲罰。這,當然,可以驅除這些“錯”的行爲。現在會發生什麼呢?
道德對鳥有利麼?
假設我們的有道德的鳥不得不決定是否一夫多妻(兩個雌性鳥同一個雄性鳥一起築巢)是“錯”的,並假設這些鳥腦子裡的模塊使得這些決定受控於自然選擇。我們會期待找到什麼樣的模塊呢?
要想清楚這一問題,我們必須要問在一夫多妻制被禁止時哪些鳥獲得了繁殖上的優勢。顯然,有最好的雄性配偶的雌鳥會過得更好:它們的配偶將不能去獲得第二個雌性,也就不會生產與之競爭雄性的資源的後代。被強化的一夫一妻制對於已經一夫一妻婚配的雌性是一種策略上的勝利。隨着時間的流逝,我們可能會看到一種關於一夫一妻制的道德模塊會在身處於這樣的狀況下的雌性身上被激活。
那對於雄性呢?當一夫多妻制被禁止的時候,是哪些雄性獲利了呢?當然,你可能會覺得低質量的雄性從中獲利,因爲他們現在可能會和在另外一種情況下將會成爲高質量雄性的第二配偶的雌性配對。這很可能是正確的。那麼,在一定程度上這是一夫一妻婚配的雌性和低質量的雄性的一種天然的聯盟,因爲它們在被強化的一夫一妻制中都獲利了。它們會聯合起來對抗高質量的雄性麼?可能如此。但要記得我們剛剛談到從道德上排斥一夫多妻制的模塊。哪些雄性在其他所有雄性遵從一夫一妻制時獲利,儘管它們自己並不遵從?幾乎所有的雄性。從這一點來看,所有的已知個體最好的選擇,是限制別人的性行爲。我們都支持阻止別人做損害我們利益的事情的道德規則。看一下《七宗罪》(SevenDeadlySins)吧,一堆我們不希望別人做的事情,而我們卻很可能有興趣自己全都做一遍。(相應地,“美德”是一些你希望別的人來擁有的特質:無私,謙虛,貞潔等,儘管你自己沒有它們會更開心。)
如果一個高質量的雄性能夠阻止其他雄性的一夫多妻,而同時自己有一夫多妻行爲,即有一個一夫一妻制度下的配偶,同時還有不正當然而不受懲罰的外遇,那從適應性角度來說就是再好不過的世界了。就高質量的雄性能夠保護它們自身免受因有配偶外**行爲而得的懲罰的程度而言,這些阻止他們這樣做的規則就不再是個大問題了。
如果一夫一妻制被強化了的話,是誰受到了損害呢?單身的雌性們受到了,因爲它們將不得不同低質量的雄性婚配。基本來說,它們失去了擁有在一夫多妻閾值模型中描述的那種選擇,因爲他們不再能選擇一個潛在的更好的配偶,即成爲高質量的雄性的地盤上的第二個雌性。
假設這種選擇作用於這種鳥類身上,而他們將會被設計爲偏好對它們有利的安排,即使它們說不出來爲什麼。同我們的鳥兒們可能想要進行性行爲而不必理解性和繁殖之間的關係一樣,它們對於一夫一妻制而不是一夫多妻制可能有偏好,認爲這有利於它們的繁殖,而不知道這種偏好的終極原因。我們很容易可以想見,如果高質量的雄性來制定這些規則會發生什麼事;或者,如果有某種民主機制存在,這些鳥會如何投票。
我們要說的是,在一種個體能夠通過規則限制其他個體的行爲的物種中,你可以預期到,進化會起作用來使得該物種中的成員偏好有利於自己繁殖的規則,即使它們並不知道它們爲什麼支持這些規則。
關鍵的是,想一想這些鳥如果能講話的話它們會談些什麼。可能支持一夫一妻制的會說一些聽起來“好”的東西,比如愛、家庭,以及一個巢擁有兩個家長的“自然性”。它們可能甚至會提到一本非常特殊而有魔力的書,書裡面有追求它們的適應性利益的其他的鳥兒們寫下的一些有神奇的特質的規則。
在這場爭論的另一面,那些支持一夫多妻制的可能會談論個人的自由,涉及什麼鳥的自由意志之類的內容。他們可能會引用一些宣言和憲法中的動人篇章,並且引用過去的知名鳥兒的話。
很明顯,任何鳥兒們中的社會學家都會在試圖弄明白這些道德機制的真正原因上遇到極大的問題,如果他們僅有的工具是讓其他鳥兒來陳述它們的道德立場的話。沒有達爾文,這些鳥兒科學家當然會遇到麻煩,因爲它們不知道如何來考慮被設計來產生道德判斷的模塊是要做什麼。它們可能最終會基於自省來尋求解釋,或者也可能是一種基於在當地的鳥類種羣中的最近發生的事件的歷史性回顧。它們將會以作爲一個鳥該怎樣感受的角度來解釋鳥類心理學,而不是從設計的邏輯的角度。
這可能會帶領他們進入許多陰暗的走道,並留下很多很多的迷思。
對蛋的爭奪
隨着我們的鳥兒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複雜,自然選擇會使得被設計來操縱其他鳥的性行爲的模塊變得更加複雜微妙。把我們的故事變得更復雜一點,假設有兩類雄鳥。一類雄鳥造出很漂亮的巢並且帶回很好的蟲子來給整個家庭享用。這些是投資性的雄性,我們叫它們“爸爸”(dad)。另外一類雄鳥根本不築巢。拋棄了家庭生活之後,這些雄鳥爲雌鳥提供了一種特別的商品:好的基因。我們稱這些有好的基因的雄性“無賴”(cad),這樣稱呼不是在道德上存有偏見,只是爲了同“爸爸”更好地押上韻。在很多物種中,包括很多種鳥類中——雌性根據雄性的長相來決定同誰**,因爲它們的長相反映出了它們基因的質量。這背後的邏輯已經在別的地方被討論過了,最著名的可能是達爾文的第二偉大的作品《人類的起源》(DescentofMan),所以我們就不在這裡贅述了。
在一個既有爸爸們又有無賴們的種羣中,持不同規則的兩類成員究竟誰會獲勝誰會輸呢(從進化上的適應性角度)?哪些鳥想要**?無賴們想。如果這場戰役是關於誰能帶回最多的蟲子的話,它們不能取勝。它們只能在一個是否性感很關鍵的世界中取勝。沒有**的話,性感的雄性不能最大化它們所具備的能力所帶來的收益。
爸爸們,在另一方面,在性感的雄性們不能**的時候會取得勝利。(它們同時也能從將它們的雌鳥留在家中不去尋找具有良好基因的無賴們這樣的情況中獲利。)好的雌鳥們,如果它們不能從無賴們那裡得到良好的基因的話,就會同爸爸們在一起。如果你得不到基因,就要蟲子吧。
因此,其他鳥之間的**行爲對於爸爸們是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