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瓊斯露露和瓊斯月亮,舒雲鵬連忙叫人準備了吃的,讓張靜怡吃了,然後送她回房休息:“你明天就別去聽了!”
“不!上次我就沒陪你聽完,這一次我一定要陪着你!”張靜怡說:“克萊爾,秦懷玉、易如都不在了。連易千雅和黃教授都死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扛了!”
“好好!”舒雲鵬說:“現在躺下好好休息。”
“你也睡會兒吧,”張靜怡目光幽幽:“陪我……”
“不行,你得顧到孩子……”舒雲鵬怕到時候剋制不住,拒絕了。但他坐到牀沿上,撫摸着她光滑的身體,輕輕拍着她的屁股哄她睡。這樣過了很久,張靜怡總算睡着了。
舒雲鵬悄然起身走出門外,他來到小會議室,獨自一個開始低頭沉思。今天從瓊斯人那裡獲取的信息量太大了,他需要清理一下。
從瓊斯露露所說的那些事來看,瓊斯人了無生趣似乎有一定道理。試想,如果他舒雲鵬也克隆一次,結果會怎樣呢?
他努力回憶他的那個世界的情景,他發現,很多事他已經很模糊了。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的哥哥,關於他們的記憶,都已經成了片段,似乎已經成了應該被刪除的碎片了!
他和伊羣的愛,夢牽魂縈,但他仔細一想,也差不多隻是些段落章節了。很多過程、很多細節也已經自然消亡不復存在了。剩下的那些記憶,在克隆過程中,還能不能保留,他完全沒把握了。
還有他穿越之後的一切,假設他能夠跑出去,併成功地逃脫這次的天劫,那麼,經過若干次克隆延續生命,他也很可能再也記不得易如、秦懷玉、克萊爾,甚至連自己是地球人也記不得了。要靠事先錄製好的資料來認識自己,那樣的生命延續有意義嗎?
無需論證,本來人的記憶就會自然衰減的,經過的時間越久,細節丟失得越多,到最後都會變成記憶碎片!
想想確實很可怕,到頭來克隆過幾次,他作爲一個情感生物活生生的人,他所珍愛的所有情感記憶,肯定全部消失殆盡。他將不再有關於父母兄長、愛人及其他任何生命軌跡有關的記憶。到時候,他舒雲鵬還算是舒雲鵬嗎?……
他不敢往下想了,就站起來,緩步走向艦橋。遠遠的,他看見伊麗莎白站在舷窗邊,正用望遠鏡在觀察着。
“怎麼了?”舒雲鵬走到伊麗莎白身邊問道。
“瓊斯人正在外面,”伊麗莎白說着,把望遠鏡遞給他:“很多人,不知她們在幹嘛!”
舒雲鵬接過望遠鏡,朝遠處看。他看到很多瓊斯人正在那裡忙碌,似乎是在收集什麼。
“她們是在收集一些有用的東西,”舒雲鵬把望遠鏡還給伊麗莎白:“要在這裡生活二十年,確實需要儘早收集物資,否則等氣溫上升到一定程度,就收集不到了。”
“我們地球上的資源,就讓她們這麼隨意收集?”伊麗莎白似有不滿:“也不跟我們打招呼!”
“地球屬於宇宙!”舒雲鵬苦笑,他知道很多地球人還沒轉過彎來,還以爲地球由地球人說了算:“宇宙說:該玩夠了!所以,二十年後,連我們,還有瓊斯人,都一起收走!”
“那倒也是……”伊麗莎白說:“上校……”
“嗯?”見伊麗莎白喊了一聲就沒了下文,舒雲鵬扭頭看着她:“怎麼了?”
“我想問問,”伊麗莎白支吾了一下,問道:“瓊斯人今天說的,是真的嗎?”
“你覺得有假?”
“我不知道……”伊麗莎白輕聲說:“但我覺得有點危言聳聽。”
“能說說你的理由嗎?”
“我說不好……”伊麗莎白嘆了口氣,說:“記憶丟失,也許很難受,特別是一些美好的記憶。但也不至於嚴重到不想活了吧?有些記憶,我們恨不得把它忘掉呢!”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每個人都可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能忘掉這些當然不錯。但問題是,活得象她們那麼久,忘掉的恰恰是那些你內心深處很珍貴的記憶,那又會怎麼樣呢?……比如,假如你克隆了一次,你把克萊爾忘掉了,你感覺如何?”
“我不會忘掉克萊爾的!”伊麗莎白斷然說道:“她是我的姐姐,我不可能忘掉她的!”
舒雲鵬錯愕不已:“克萊爾是你姐姐?克萊爾怎麼從未提起過?”
“我是艾瑪將軍養大的……”伊麗莎白輕聲說。她心裡正在後悔,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原來是這樣……”
“是的,我八歲就跟着艾瑪將軍,我跟艾瑪將軍在一起的時間,比克萊爾和她媽媽在一起的時間還多,我是她的小勤務兵!”伊麗莎白說:“後來艾瑪將軍遇難,我才十五歲,就在軍隊裡當兵了……那年克萊爾也才十六歲,也到了軍隊當兵。”
“後來克萊爾組建特戰隊,就把你調來,當了特戰隊隊長,是這樣嗎?”
“是的!”
“明白了,”舒雲鵬點點頭說。他曾經很討厭這種關係,認爲這是任人唯親。但現在他已經明白,這是普遍現象。誰願意自己身邊跟着的,是與自己不親近的人?即使是上下級關係,也是需要有一定的情感基礎纔好辦事:“你說你八歲就跟着艾瑪將軍了,怎麼這麼小就到了部隊?你是孤兒?”
“我不是孤兒,但跟孤兒差不多……”
舒雲鵬靜靜地等着,但伊麗莎白不說了,他也沒追問。有些事純屬個人私事,當事人不想說,就別打破砂鍋問到底。
但他已經猜到,伊麗莎白有一個不堪回首的童年。她想忘掉她的童年記憶,所以她才覺得忘掉一些記憶並不可怕。
“好了,天晚了,該休息了……明天見,伊麗莎白!”
“明天見,上校!”
看着舒雲鵬離去,伊麗莎白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她長嘆一聲,心裡七上八下的。
看樣子,克萊爾信守諾言,沒有告訴他她是誰,伊麗莎白心中稍安。克萊爾死了,她伊麗莎白的秘密從此再也無人知曉。本來這是件很合她願望的事,但不知怎地,伊麗莎白心中反而忐忑不安了。
是因爲他與妹妹的恩怨情仇嗎?還是因爲她現在已經在他身邊,成了他的直接部屬?抑或她對他也有某種隱秘的希冀了?
她不知道,也許都有吧。天天面對這麼一個彪悍的男人,聽他說話,看他做事,偶爾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陽剛之氣,有幾個女人能抗拒得了?
但她糾結的肯定不是這個。看到他身邊美女雲集,她有自知之明。相貌平平的她,曾因爲長得醜而被親生母親討厭,以至於最後只能離家出走,流落街頭。一種自卑感早已深入骨髓,她不會那麼傻,去觸碰自己心中的隱痛。
她糾結的,是因爲伊麗莎白這個名字是艾瑪將軍起的。她在流浪中被當時的艾瑪少校收留,艾瑪問她叫什麼名字,她死活不說,因爲那個名字給了她痛苦的回憶,她不想說。艾瑪無奈,只能說:“以後就叫你伊麗莎白吧!”
但無論她怎麼想忘掉,她還是記得她原來的名字,她叫趙夢穎!也許這就是物極必反,刻意想忘掉的,反而記得更牢了。
也許就是因爲記得太牢了,她今天一不小心終於漏出了一點,他已經知道她和艾瑪及克萊爾的這層關係了。
舒雲鵬回到自己的艙房,張靜怡正在等他。
“你怎麼不睡了?”
“我睡了好久了!你一天到晚讓我睡覺,我是豬啊!”張靜怡笑道:“你們說什麼哪,說那麼久?”
“我們談起克萊爾了,伊麗莎白叫克萊爾姐姐,”舒雲鵬說:“她說她是艾瑪將軍一手帶大的,這事你聽說過嗎?”
“聽說過,”張靜怡說:“伊麗莎白八歲就流浪街頭,被艾瑪收留了。據說,伊麗莎白的母親有兩個女兒,伊麗莎白是大女兒。也不知什麼原因,她媽媽特別喜歡小女兒,很討厭伊麗莎白。每天非打即罵,她受不了就跑了出來流落街頭,後來就被艾瑪將軍收留,而且一直帶在身邊。”
“看來我沒猜錯,”舒雲鵬說:“她的個人經歷讓她懷疑瓊斯人的說法,認爲人有些記憶恨不得忘掉,所以失去部分記憶並不是不可接受的。她認爲瓊斯人因爲失去記憶就不想活了,這種說法不合情理。”
“你還別說,她的想法有點道理,”張靜怡表示認可:“當然,瓊斯人活了幾百萬年甚至上千萬年,她們的感覺我們肯定無法體會。”
舒雲鵬沒有答話,他的思緒轉到另一件事上了:“你說伊麗莎白既然是克萊爾的媽媽養大的,爲什麼克萊爾從沒跟我說過她和伊麗莎白有這層關係?”
“她真的沒和你說過?”張靜怡也有點奇怪了。
“真沒說過!”舒雲鵬說:“所以剛纔伊麗莎白說出來時,我真的很吃驚。”
“這就怪了……克萊爾和你無話不談,怎麼就會拉下這件事呢?”張靜怡沉吟片刻說:“要不我問問伊麗莎白?”
“算了吧,”舒雲鵬說:“也許克萊爾覺得沒必要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