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錦和徐其容忙向虞秋和秋濃擺擺手,讓她們先出去了。
沈殷一臉急切,對沈回知道:“父親,妹妹不能嫁去東陽侯府,有什麼事情,也該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替她扛,怎麼能看着她往火坑裡面跳?”
沈回知氣得嘴脣直哆嗦:“你扛?你要怎麼扛?”
然後沈殷便提出了一個特別簡單粗暴的辦法:“爹爹,大不了我蒙了臉,混進東陽侯府把人給殺了!”
沈回知聽了這話,一噎,然後大罵道:“你以爲你是什麼不得了的江湖俠士?還蒙了面去把人殺了!東陽侯府是你家後院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腦子的!”
沈迴風忙勸道:“大哥,孩子也是着了急,別生氣。”又道,“殷哥兒這話雖然說得幼稚,可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那東陽侯府,若不是把阿螺拿捏在手裡,怎麼敢這麼逼我們!”
沈回知嘆了口氣:“我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現在人在東陽侯府,我們又有什麼辦法?殷哥兒說的把人殺了,是萬萬不行的。且不說那好歹是一條人命,更重要的是,東陽侯府要護着的人,又豈是我們動得了的?”
沈迴風一聽這話,也嘆了口氣。
徐四老爺在一旁卻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如果兩位哥哥真的想要阿螺的命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遠結交的朋友裡面,也有那麼一兩個江湖人。”
沈回知和沈迴風一愣,沈殷卻是眼前一亮,急切道:“姑父,你認識的江湖人,身手好麼?”
徐四老爺是個什麼性子,徐其錦和徐其容是再瞭解不過了的,哪裡敢由着他胡亂攙和,忙道:“爹爹,那東陽侯府是什麼地方。江湖上有些身手的人,爲了生計,都寄生於這些權貴之家,充當家丁護院。又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爹爹你那一兩個朋友勢單力薄,真去了,也是吃虧的份。”
“啊……”徐四老爺閉了嘴,臉上有些失望,“那怎麼辦?”
沈回知用手按了按自己太陽穴。覺得那裡隱隱有些發疼,今天嘆氣的次數比以往一年嘆的氣還要多:“我們能想到除了阿螺,人家東陽侯府自然也想得到,人家自然會派人護着阿螺。我們又能如何?”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傳來小丫鬟尖利的喊聲:“不好了!不好了!”
然後小丫鬟跑到門口的時候被守在外面的虞秋和秋濃給攔住了。這個時候小丫鬟也顧不得大小尊卑了,開口就嚷:“姐姐們哎,快別攔我了,表小姐投繯了!”
衆人嚇了一跳,沈殷第一個反應過來,拔腳便往花廳外跑:“人在哪裡?現在怎麼樣了?你們怎麼沒有看着她呢?”
沈回知一下子像是蒼老了好幾歲。眼睛都有些渾濁了,整個人愣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沈迴風喊道:“大哥,這不是發呆的時候,咱們趕緊過去看看!這小丫鬟也是,都沒說救過來沒有。”
喘了半天氣的小丫鬟趕緊道:“還有氣兒,沈媽媽在掐人中呢!”
一句“還有氣兒”終於讓沈回知回過神來,擡腳便往外走,出花廳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一個踉蹌,好險摔一個大馬趴。沈迴風忙追了上去。
徐四老爺忙吩咐了人去找大夫。徐其容也終於回過神來,喊道:“去銀錠橋杏林醫館叫葉大夫!”
若是請來的大夫不可靠,把沈雅茹投繯的事情傳了出去。沈雅茹就算被救了過來,也不用活了。葉臨雖然是華惟靖的人,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做過任何對徐家不利的事情。因此,這個時候,徐其容也只信得過葉臨。
徐四老爺是知曉葉臨的本事的。見徐其容這麼吩咐,也沒多想,忙對跑腿的小廝道:“對,叫葉先生來。”
徐其容見小廝答應着跑着去了,這才鬆了口氣,正要去西廂看看怎麼個情況,轉頭卻發現徐其錦整個人站在那裡已經呆滯了。
徐其容小心翼翼的喊了聲:“姐姐。”
徐四老爺這才發現徐其錦的不對勁,忙把兩個女兒一把抱在懷裡,安慰道:“沒事,茹姐兒不會有事的……有沈媽媽在呢!”
自從沈氏去世以後,徐其錦覺得自己是長姐,遇到什麼事情都護在徐其容前面。然而,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點多,到底不過是尚未及笄的小娘子,這個時候驟然聽說沈雅茹投繯了,就有些撐不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什麼才能幫到大家,也不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能夠做什麼。鼻子一酸,眼角卻是乾澀無比,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普通小娘子哭泣的能力。
徐其容能體會徐其錦心中的惶恐,卻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只好由着徐四老爺笨拙的拍着她們姐妹的後腦掃,笨拙的勸慰:“沒事的,有沈媽媽在,有舅舅們在,有爹爹在呢!”
然後便見一個一個小丫鬟風風火火的往這邊跑,嘴裡喊道:“表小姐醒了!”
徐其容回過神來,讓徐四老爺帶着徐其錦先去西廂那邊,自己則找了雲管事,吩咐下去,今日府內發生的任何事情不得外傳!
又親口表示,若是有一絲一毫的消息傳出去了,大家都別想幹了,到時候該辭退的辭退,該發賣的發賣。
府裡的下人也有幾個是以前徐府的老人,知道當初楓樺院和風和院的下人都被賣了個乾淨的事情,因此沒有人敢徐其容這話當成是玩笑。然後又聽到二小姐允諾,若是大家守口如瓶,這個月的月錢翻倍,衆人都強忍着歡喜應了下來。
一番威逼利誘完了,徐其容這才放心前去西廂看沈雅茹的情況。
沈雅茹已經醒了,卻不肯開口說話,一雙眼睛只管流眼淚,看得沈回知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卻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沈雅茹不是那種拿一哭二鬧三上吊嚇唬人的小娘子,沈回知能怎麼辦?總不能真的逼沈雅茹去死吧!
徐四老爺一邊覺得沈雅茹命苦,一邊又偷偷的在心底自得自家兩個女兒懂事乖巧。
徐其容扭頭看到徐其錦站在徐四老爺身邊,抱着徐四老爺一條手臂,瞪大了眼睛盯着沈雅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了,生怕一個眼錯沈雅茹又尋了死。
嘆了口氣,正要勸徐其錦去她房間休息一下,就見之前跑腿的那個小廝領着葉臨來了。
葉臨看了眼沈雅茹脖子,然後把手裡的藥箱隨手遞給沈安家的,隨意道:“這是吊了脖子?”
沈回知有些尷尬,吶吶道:“大夫,您看看,這孩子不肯說話,可是哪裡還有問題?”
葉臨並不在乎沈回知的尷尬,對他而言,這彷彿是再平常不過的一次出診,往沈雅茹的脖子上瞄了一眼,然後從藥箱裡面翻出一個白瓷瓶,丟給沈回知,道:“讓人給她往脖子上抹一點兒,有點兒破皮了,小心留疤。”
然後挑了挑眉,衝着沈雅茹嗤笑道:“怎麼也不挑根好點兒的繩子上吊?要是留了疤,你這一輩子可就熱鬧了!”
走到哪裡,人家一看你脖子,就知道你尋過死了。
後面這話葉臨沒有說出來,衆人卻是已經猜到了,沈雅茹也終於有了反應,眼睛瞪得老大,一時之間都忘了繼續掉金豆子,然後是滿臉驚慌。
葉臨見她這樣,反而樂了:“沒事,我給的藥膏是好藥膏,勤快點兒抹,不留疤的。”
沈殷見自己妹妹都這樣了還受別人的冷嘲熱諷,不由得生氣起來,正要開口指責這個沒有醫者仁心的大夫,就見大夫不再看沈雅茹,轉過身去打量徐其錦了。
葉臨也注意到來沈殷的怒意,並不搭理,依然是一臉隨意的笑着,卻比之前多了幾分認真,看着徐其錦道:“大小姐怕是受了些驚嚇,再或者是長久以來憂思過重,一下子駭到了。等下我寫一張方子,徐老爺讓人跟我一起去抓了藥,回來煎了,給大小姐服兩帖。”
然後又打量了一番徐其容,見她除了一臉擔憂,神色還算正常,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除了徐其錦和徐其容,衆人看向葉臨的眼神都帶了些不可思議,這大夫是替沈雅茹請的,結果人家連脈都不把一個,丟了瓶藥膏就轉頭要給“好好的”徐其錦開藥方了,怎麼看怎麼古怪。
沈回知惦記着自家女兒的身體,強壓住自己的情緒,語氣中帶了些憂慮,道:“大夫,小女這邊,不用開什麼藥方嗎?”
葉臨撇撇嘴,不甚在意道:“她還有勁兒哭,精神着呢!哭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沈殷瞪大了眼睛,張嘴就要喊“庸醫”,被沈迴風攔住了,沈迴風也覺得有些荒唐,忍不住問了一句:“我那侄女,以後不會尋死了?”
葉臨這才轉頭看了一眼沈迴風,一副這個問題好荒唐的模樣,奇道:“她要尋死,你們不會看着嗎?看不住就乾脆拿繩子綁了!我醫館那邊還有幾捆藥草泡過的草繩,比牛筋還要結實耐用,你要嗎?都是自家人,你若是要,我就回去拿。”
葉臨這話實在是欠妥當,就連沈迴風那等脾氣好的人,都被前面幾句話氣得不行,正要發怒,卻聽到一句“都是自家人”,頓時如鯁在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