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惟靖眼裡盡是隱忍,把目光從華裕德的手上移到徐其容的臉上,冷聲道:“你過來。”然後見徐其容面無表情的扭頭看過來,聲音一軟,帶着些不知所措,“你在生我的氣嗎?”
然後有些委屈:“你生我的氣,又何必跟……”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聽到華裕德一聲輕笑。
華惟靖怒氣騰騰的瞪向他。
華裕德擺擺手:“我只是沒見過你這樣,覺得有些新奇罷了。”然後翻身下馬,對徐其容笑道,“你們敘舊吧,我過去走走……不過客棧有些遠,不能耽擱太久。”
然後果然擡腳向遠處走去。
華裕德一走,眉梅就有些煩躁了。徐其容還在它背上,根本不敢亂動,更別說下馬了。華裕德見徐其容沒有下馬的意思,有些惱:“你……”
徐其容不想攙和在他們叔侄的恩怨裡面,不等華惟靖把話說出來,便忙道:“我並沒有生你的氣,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你把我從太子府帶出來了,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更不可能因爲生你的氣跟他走在一起。”
華惟靖瞪大了眼睛:“原來你知道他是誰!”然後皺了皺眉,“你既然知道他是誰,爲什麼還要跟在他身邊?你現在不願意沒名沒分的跟着我,我也理解,等過幾年,我再帶人親自上門提親,三媒六聘一樣也不會少……”
徐其容笑着打斷:“金哥兒,君安,你爲了救我,所以要我跟在你身邊。可如今徐家已經沒事了,又何來三媒六聘一說?當初我幫你。你給了我葉神醫,治好了我的啞疾,我爹爹救你一命,你幫着我爹爹置產業,又在太子面前替我表姐的事情轉圜……你並不欠我們的了。”
華惟靖皺了皺眉:“你也說是救命之恩了,哪裡說還清就能還清了!”
徐其容搖了搖頭:“可是我和爹爹都覺得已經還清了啊!”
徐其容道:“我一個小娘子都知道婚姻是大事,你爲了報恩要娶我。以後要是遇到自己心悅的人。豈不是委屈了她?”
華惟靖下意識道:“我怎麼會心悅其他人?”
徐其容沒想到華惟靖會這麼的難纏,索性問道:“那你心悅我嗎?”
華惟靖就不說話了,他心悅徐其容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徐家出事。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娶徐其容的,說是心悅她,這也說不過去。可要說是不心悅她,換了是別的小娘子。哪怕他欠人家天大的恩情,也是不可能說出要娶人家的話來的。
徐其容這麼一問。他就有些懵了。
徐其容見華惟靖不說話,便有些瞭然,然後嘆氣道:“你又不心悅我,如今徐家的事情已經了結了。你何必再委屈自己來娶我?”
華惟靖想說自己並不是不心悅她,娶她也不是委屈了自己,可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十分確定的,然後便聽到徐其容道:“再說了。到了蜀地,我未必就嫁不出去了。”
華惟靖脫口而出:“蜀地那樣的破地方,能有什麼好人家!”更何況,徐家人是流放到蜀地去的,那些大戶人家官宦之家,怎麼可能願意跟徐家結親!
徐其容也不說話,只似笑非笑的看着華惟靖。
華惟靖有些挫敗,然後扭頭看了眼站在遠處望向這邊的華裕德,轉而開口道:“你和他……”
徐其容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跟華裕德的視線對上,立即就明白了,華裕德這是在催促她,應該出發了。於是扭頭對華惟靖正色道:“於我而言,他只是陛下派來送我的花公公,至於你們倆什麼關係,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見華惟靖要反駁,又補充道:“在他眼裡,你對我好,也不過是爲了報恩而已。他也不至於爲了你爲難我,更不至於接近我對付你。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華惟靖聽了這話,臉色一變,心裡騰的一下升起了一股火,過了半響,想着徐其容這一去山高水長,再見不知何夕,才勉強把怒火壓了下去,吐出一句話來:“你記着你這話。”
徐其容失笑:“我何必攪合進你們華家的事情?”
華惟靖忽然就想起當初徐其容對“華惟靖”這個名字膽戰心驚避如蛇蠍的事情來,再想到剛剛徐其容話裡撇清他的意思,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些難過。覺察到自己難過之後,華惟靖也有些詫異,似乎是不明白這難過因何而起。
雖然難過,華惟靖也只是恍惚了一瞬,他並不想徐其容看出來他的難過,很快就收斂了神色,然後沉聲道:“蜀地艱難,你家裡的人又不是都靠譜的。”然後指了指走上前來的葉臨和葉夫人,“你把他們帶上吧,左右有用得上的時候,我也好放心。”
徐其容其實並不想疑心華惟靖的,她已經聽秋濃說了,當初計劃從太子府救出她的並不是華惟靖,而是華裕德。但是徐其容跟華惟靖認識了這麼多年,華惟靖幫了徐家很多,也幫了她很多,她並不想因爲這一件事就疑心了他。這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可現在聽到華惟靖叫她把葉臨和葉夫人帶上的時候,徐其容心裡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問華惟靖好放心的是什麼。
葉臨是華惟靖的人,可華惟靖是太子的人,太子殿下陳晉鯤恨不得弄死徐家……她得有多大的心纔會把葉臨和葉夫人帶到蜀地去?
當下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然後拒絕道:“長公主府的方神醫與我一路同行,倒不必勞煩葉神醫了。更何況葉夫人身子骨不好,經不得這一路奔波勞累。我雖然沒有去過蜀地,可也知道‘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這話不是說着玩的。”
華惟靖勸道:“方仲景如何比得上葉臨?更何況,葉臨他……他是有功夫傍身的。葉夫人身子骨雖然不好,可有葉臨看護,並不會出什麼問題。”
徐其容搖搖頭:“你看到那邊了嗎,揹着藥箱的那個是方神醫,他若是沒有幾分本事,如何在長公主府待了這麼多年?他旁邊那八個家丁打扮的,個個都是好手,而且這一路並沒有親眷需要看顧。”
華惟靖還要再勸,徐其容笑道:“江州城那邊的藥材生意總要有人管,當初其容跟君安搶了人已是不該,如今又怎能一錯再錯?”
華惟靖聽了這話,心裡一痛,後退了兩步。明白過來,徐其容這是疑心他了。
徐其容見他這樣,也有些不忍,可再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個事,徐家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便狠了狠心,咬着下脣不再開口。
錦年忍不住爲自家公子抱不平:“十五小姐未免太過薄情……”
話還沒說完,就被華惟靖打斷了,華惟靖冷着臉沉聲對他道:“你是什麼身份,主子說話,哪有你開口的餘地!”
然後擡着頭對馬上的徐其容道:“罷了,之前有些事情,到底是我做得欠考慮,所以你怨我,我也認了。不過來日方長,我總不會一直都惹你生氣的。”
徐其容一噎,想要開口說自己並不怨他,可仔細一想,卻也不是一點都不怨的。話到了嘴邊,又吞回去了。
然後便見華惟靖笑着對她道:“蜀地雖遠,卻也不是永無相見之日。我只願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能避開一切麻煩,平安喜樂。”
徐其容思索了半響,才道:“我也願你得償所願。”
華惟靖眼睛一亮:“得償所願……你明知我和他不死不休,你還願我得償所願?”
徐其容失笑:“我不過是跟你相識,又跟他相識,哪裡就輪得到我站隊了?”
雖然徐其容這麼說,華惟靖依然很高興,只道:“你既然擔心葉夫人身體,那便等她身子養好了,我再叫他們去尋你。”
徐其容見他非要讓葉臨和葉夫人跟着她,心裡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華裕德遠遠的走了過來,看也不看華惟靖,對着徐其容笑了笑,道:“咱們該走了。”然後翻身上馬。
他心裡也猜到華惟靖剛剛跟徐其容說了什麼,並不在意,向着童兒那邊做了個手勢,便策馬上了官道,其他人忙追了上來。
錦年有些擔心的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然後遲疑的喊了聲:“公子……”
華惟靖眉頭一擰,冷聲道:“回城。”
華裕德並沒有問徐其容跟華惟靖說了什麼,徐其容鬆了口氣。華惟靖跟她認識多年,又相交甚深,華裕德讓魏嬤嬤把她才太子府救了出來,又替她在陳乾帝面前遞了話,是她的恩人。上輩子只知道華家叔侄鬥得你死我活,這輩子知道的太多,反而矇蔽了眼睛。華家的是是非非,她一個外人如何看得清?
她只是想安穩度日,一定都不想參與到他們兩叔侄的爭鬥裡面來。
華裕德對徐其容的態度一如之前,周到,又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就這麼緊着趕了兩天路,終於趕上了押送華家人的兵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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