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兒把馬牽了過來,其中一匹通體黑色僅僅眉心有一撮梅花形狀的白毛的高頭大馬主動走到華裕德身邊停了下來,然後頭在華裕德的肩膀上蹭了蹭。
徐其容被這大馬撒嬌的樣子給驚呆了,她以前養了一隻叫桂魚的松鼠,從來都沒有向她撒過嬌!
華裕德拍了拍大馬的頭,然後對徐其容道:“它還是小馬駒的時候,我從拉貨的碼頭把它買了回來,咳,比較黏人。”
說這話的時候,眉眼裡含了笑意,顯然是很看重這匹馬的。
徐其容想說看出來了,開口卻是問道:“這馬叫什麼名字?”
華裕德臉色一僵。
童兒湊上前來笑道:“當然是叫眉梅。”
徐其容不用動腦子,立馬就反應過來是哪兩個字了。頓時有些無語,一匹看起來高大威猛的黑馬,居然取了這麼溫柔綽約的名字。可偏偏這個名字讓人又說不出不合適來。
華裕德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道:“上馬吧,咱們得趕緊出城,趕在天黑前到有客棧的地方。”
徐其容點點頭,看着秋濃和童兒把行李放在了一匹棗紅色的馬背上,然後由華裕德扶着上了馬背,徐其容之前騎馬都是個子矮性子溫和的那種,眉梅的性子顯然並沒有看起來那麼溫柔,徐其容靠過來的時候就衝着徐其容打了個響鼻,華裕德說了它兩句,這纔不情不願的由着徐其容上了它的背。
徐其容被眉梅那一嚇,頗有些戰戰兢兢,好在雖然不情願,眉梅還是聽華裕德的吩咐的。除了不耐的撥着後蹄子,並沒有怎麼爲難徐其容。
徐其容鬆了口氣。
剛鬆了口氣,華裕德便縱身上馬,徐其容只感覺身後一個溫熱而寬廣的胸膛靠了過來,然後鼻尖縈繞的都是一股子淡淡的藥香味。
“走吧!”華裕德的聲音就在耳邊,讓徐其容頗有些不自在。
因爲還在城內,也不好縱馬狂奔。徐其容低着頭。並沒有因爲離開生活了兩輩子的地方戀戀不捨,她的爹爹,她的祖母。她的親人,都在前面等她。
出了城門,便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攔在馬前問道:“請問可是德公?”
華裕德微微點了點頭。看向攔在馬前的人,那人穿着家丁的衣裳。可身材高大眉峰凌厲,顯然不是尋常人家的家丁。
那人鬆了口氣,道:“我家縣主和杜少夫人在前面等着徐十五小姐,德公可否行個方便?”
徐其容還沒有反應過來杜少夫人是誰。就聽到華裕德對她道:“佳仁縣主和你姐姐在等你,左右出了城,這會兒時辰還早。趕得及,你們姐妹有什麼話。也不必着急。”
然後就打着馬跟着那家丁朝着不遠處的一輛馬車走了過去。
徐其容下了馬,馬車車簾掀開,果然是佳仁縣主和徐其錦,還帶着元哥兒和亞哥兒。見到徐其容,徐其錦幾乎落下淚來。
“灼灼,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徐其容扭頭看了一眼和童兒走到不遠處低聲說話的華裕德,然後提了提裙角,由秋濃扶着上了馬車。
元哥兒手裡正抓着一顆葡萄往嘴裡塞,見徐其容上來了,居然對徐其容還有印象,伸手就把那顆沾滿了口水的葡萄遞到了徐其容面前。
佳仁笑道:“元哥兒還記得姨姨呢!”然後眼眶一紅,“宮裡錦衣玉食,我想着有鳳來照看着你,便沒有進宮探望,這是受了多大的罪,整個人都成了骨頭架子了。”
佳仁這話,勾得徐其錦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是傷心得狠了。
徐其容怕佳仁把徐其錦引得哭個不停,忙道:“哪裡就成骨頭架子了,要成了骨頭架子,元哥兒還能認得出我?”
元哥兒手裡還舉着那顆葡萄堅持要遞給徐其容,徐其錦失笑,怕他摔了,忙接過那顆葡萄放在自己妹妹手裡。徐其容順勢往徐其錦懷裡一撲,鼻子有些酸:“姐姐。”
徐其錦拍了拍她後背,安慰道:“沒事,有姐姐呢!”
徐其容搖搖頭,悶聲悶氣道:“姐姐不怪我?”
徐其錦聽了這話,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徐其容的意思是,上輩子徐家沒有出這個事情,這輩子徐其容重生了,反而出了這個事情了。
徐其錦心裡一酸,她沒想到自己妹妹會這麼想,嘆了口氣:“這如何能怪你?”然後又道,“得失之間,誰又說得清是好是壞?”
徐其容抿抿嘴,她倒不是多自責,主要是怕徐其錦怪她。見徐其錦看得明白,也鬆了口氣。然後問道:“姐姐一個人來了西京城?姐夫呢?”
徐其錦笑道:“你姐夫自然也是來了西京城的,只是這事怕牽扯到杜家身上,他不好露面。”然後又道,“上午我已經見過爹爹他們了,大家精神都還好,爹爹叫我好好安撫你,叫你不要害怕呢!”
佳仁縣主帶着兩個孩子,有些費力,好不容易把想要往徐其容身上撲的元哥兒按住了,亞哥兒又伸手去扯徐其錦身上掛着的穗子,佳仁頗有些頭疼,看了看天色,道:“也別耽擱了,我把方仲景帶來了,聽說蜀地多瘴氣毒蟲,又溼冷,人到那邊最是容易生病。有方仲景跟着,我也放心。”
方仲景是長公主府的名醫,佳仁縣主把人送了來,顯然是經過了長公主的同意的。徐其容這才知道徐家是流放到蜀地去了。不過,蜀地倒是比南蠻那邊要好得多了。
佳仁縣主緊接着又道:“這一路怕是不會太平,縱然有德公在……怕是有人不會放過徐家,德公的仇人也不少的。霜憐因爲有了身孕,不好奔波,便給小王爺去了一封信。小王爺挑了八個好手,你一路帶着,我們也放心。”
頓了頓,補充道:“小王爺不方便露面,叫我轉告你,那八個人,到了蜀地,就留在你身邊充當家丁吧!”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小王爺管着五城兵馬,他手裡挑出來的好手,自然是極好的,卻就這麼送給了她!有了這八個人,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這時,徐其錦笑道:“這麼一來,我這個做姐姐的,反而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送給灼灼的了。徐家的產業只是被查封了,並沒有收繳,大概等日後大赦天下,還是會還給徐家的。倒是灼灼手裡的那些商鋪良田,還好好的在那裡。我就把高管事給你,只怕以後徐家在蜀地要靠着這點子東西過活一段時間呢!”
徐其容眼眶有些熱,方仲景和那八個好手,對於長公主府和裕王府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送給她了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影響。倒是高伯,對徐其錦有多重要,徐其容是清楚的。
但她不能推辭,她若是推辭了,徐其錦估計得擔心得夜不能寐。
佳仁又問了兩句十五公主,當得知十五公主送了一大堆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燕窩魚翅之後,居然一本正經的點頭感慨:“她比我們實在多了!”
因爲怕耽誤了徐其容投宿,佳仁縣主和徐其錦再不捨,也不好多留她,珍重的話說了一籮筐,到底還是送徐其容上馬。看着徐其容跟華裕德同騎,徐其錦張了張嘴,但到底還是把要說的話憋回去了。
徐其錦對華裕德的樣貌沒有多深的印象,此時並沒有認出他來,只是聽佳仁叫他“德公”,便沒有過多的疑心他。再說徐其容從來做事都有分寸,她放心她。
徐其容騎着馬,達達的前行,身後跟着童兒和秋濃,再後面跟着揹着藥箱的方仲景、陰着一張臉的高伯以及身材高大的八個家丁裝扮的男子,皆是騎着高頭大馬。
出城之後一路向西南方向走,進官道之前,有一個亭子,名字叫十里亭。徐其容遠遠的看到十里亭裡面或坐或立了幾個人,以爲是歇腳的行客,便也沒有注意。等距離十里亭五六丈遠的時候,纔看清裡面的人是誰。
當下心裡咯噔一跳,有些擔憂的扭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華裕德。
十里亭裡面一共有五個人,揹着包袱的是葉夫人、扶着葉夫人的葉臨、急切的望着這邊的採榴以及冷着張臉的華惟靖和錦年。
華裕德看到華惟靖,神色不變,彷彿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在亭子外面停了下來,低頭問徐其容:“要敘舊嗎?”握着繮繩的手卻沒有動,一點也沒有放徐其容下馬的意思。
華惟靖見此,臉上一僵,臉色更難看了。盯着華裕德握着繮繩的手,眉頭鎖得死緊。這舉動像是取悅了華裕德,臉上的笑越發的溫柔。
採榴不管那麼多,拎着包袱就跑了過來,欣喜道:“姑娘。”
徐其容有些詫異,她和秋濃進宮之前,採榴是留在高伯宅子裡的。這會子怎麼會跟華惟靖在一起?一時之間也不好問,徐其容想了想,對華裕德道:“讓他們把放行李的馬騰一騰,給採榴好麼?”
華裕德點點頭,吩咐了下去。
看在華惟靖眼裡,卻是華裕德和徐其容這舉動就是故意無視了他,臉上的怒意更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