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坐在假山山洞裡面,怕被人聽到了聲音,也不聊天,就是有人路過這裡,也不會想到假山上還躲了兩個孩子。
沈雅慧找了半天,既沒有找到躲在沈老太太牌桌下面的沈雅茹,也沒有找到假山上面的徐其容和金哥兒,轉頭看到丫鬟婆子們端了熱乎乎的點心來給大家打零嘴,便開開心心吃點心去了。
大太太等人想着有銀盞跟在徐其容身邊,又是自己家,便沒怎麼注意徐其容的行蹤。銀盞擔心被罵,也沒敢去回大太太。因此,徐其容和金哥兒在假山上呆到宴席開始了,還沒有被人發現他們不見了。
徐其容心裡有些詫異,這個時候,沈家人忙着招待賓客,注意不到她很正常。可金哥兒是華家當家的嫡長子,這麼久不見,華家人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金哥兒小聲問徐其容:“要不然咱們下去吧?我有一點餓了。”
徐其容也餓了,但是想着就這麼下去的話,就功虧一簣了。她早就打聽清楚了,華裕德今天也來了,由幾個舅舅陪着,和幾個別家的老爺一起聊生意上的事情。
徐其容想的是,那華小姐不在乎金哥兒這個侄兒,華裕德不可能不在乎。只要華裕德發現金哥兒不見了,一定會親自來找。到時候她就有機會見上那華裕德一面了。
金哥兒見徐其容不說話,以爲她不樂意,忙道:“其實也不是很餓,咱們再躲一會兒吧,沈四小姐也許就找來了。”
徐其容欣慰的點了點頭。
又等了一個時辰,徐其容掐着時間算,這個時候宴席應該已經結束了。一些太太小姐差不多也該告辭回家了。畢竟,不少人都有午睡的習慣。
可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見華家有人來找金哥兒。徐其容不由得更加詫異了。
小聲問金哥兒:“你和我躲在這裡,你家裡人不會找你嗎?”
金哥兒道:“七姑姑不喜歡我,看不到我,自己一個人回去也是有的。沒關係,到時候我讓丫鬟帶我回去就是。華家跟沈家就隔了四條街,也不遠。”
徐其容驚呆了:“你七姑姑要是一個人回去了,你爹爹不會怪她嗎?”
金哥兒搖頭:“三叔叔不讓別人管七姑姑。”
徐其容皺了皺眉,問道:“那你三叔叔對你好不好?”
金哥兒衝着徐其容笑道:“三叔叔對我可好了,經常帶我出去玩,先生每次罰我,都是三叔叔替我求情。之前爹爹給我請的一個先生對我不尊敬,也是三叔叔出面,給我換了一個西席。”
徐其容覺得有些不對勁,忙問道:“那個先生是怎麼對你不尊敬的?”
對於徐其容的問題,金哥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聽到徐其容這麼問,金哥兒就把先生讓他練字,他貪玩捉弄了先生,先生就說他豎子不足以謀,然後被三叔叔知道了,就幫他換了一個西席的事情講了一遍。
徐其容聽了,心裡震撼得很。不由得憐憫起金哥兒來。這麼討喜的一個孩子,被自己的七姑姑推到女孩子堆裡面玩,還言語間作踐,被自己的三叔叔捧殺,實在是可憐得很。
他爹爹,都不管麼?
徐其容看着金哥兒的眼睛,正色道:“金哥兒,今天我跟你說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
金哥兒也一本正經的點頭:“我保證不告訴別人,是你帶着我躲在這假山上的。”
徐其容一噎,心道,這孩子真的是聰慧得很,要是就這麼毀了,實在是可惜。於是道:“這是一件事。還有另外一件事,你須得答應我。以後,你不可調皮,西席先生的話一定要聽,多讀書明理。識文斷字、琴棋書畫、騎射功夫,一樣都不要落下。”
金哥兒有些茫然,詫異道:“爲什麼,那豈不是沒有時間玩了!”
徐其容咬咬牙道:“我不跟沒出息的人一起玩。”
金哥兒這下答應得特別爽快:“那好,我一定好好學。”
徐其容心裡嘆了口氣,她只能幫金哥兒到這裡了,具體以後如何,只能看金哥兒自己的造化了。
因爲擔心華家人真的自己回去了,徐其容想了想,對金哥兒道:“也不知道四表姐還在找我們沒有。你在這裡呆着,我下去看看。你不要亂跑,不然等下我就找不到你了。”
金哥兒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吧,我一定乖乖的等你。”
徐其容這才從假山上下來,往外沒走多遠,便看到銀盞帶着幾個小丫鬟和粗使婆子,跟金哥兒的貼身丫鬟正在找他們。見到徐其容,銀盞鬆了口氣,拍着胸口,急道:“容姐兒,你這是到哪裡去了?讓我們好找!金哥兒呢?”
徐其容下定決心,道:“我和金哥兒是分開躲的,我爬到假山上面不小心睡着了,一醒來就下來了。怎麼,金哥兒不見了嗎?”
這話一出來,銀盞和華家丫鬟都唬了一跳,立馬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哪裡還敢瞞着不報?銀盞看了眼徐其容有些髒了的白衣裳,到底是沈大太太身邊得力的大丫鬟,穩得住。當下就對急得不行的華家丫鬟道:“你跟小丫鬟一起去找我們家大太太和你們家小姐,稟報一下金哥兒不見了的事情。我帶我們家表小姐去換一身衣服,馬上就來。”
哪裡還有徐其容說話的餘地,華家丫鬟連忙跟着小丫鬟去找沈大太太和華七小姐了。銀盞則二話不說的帶着往霜蒲院走,到了霜蒲院,自然有徐其容的丫鬟婆子忙手忙腳的幫她換衣服洗漱,銀盞還抽空讓廚房送了碗薑湯來給徐其容喝下。這個時節,在假山上面睡着了,要是受涼生病,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後,銀盞才帶着徐其容去找沈大太太。
此時此刻,賓客們已經走了不少,現在大家一聽說金哥兒不見了,更是紛紛告辭離去,免得給沈家和華家添亂。
徐其容到的時候,那個華府的丫鬟正跪在地上一臉急色,沈大太太等人也是一臉着急,沈雅慧和沈雅茹則乖乖的站在大奶奶金氏身邊。
見徐其容來了,沈大太太忙問道:“容姐兒,你快說說,金哥兒到底哪裡去了?”
徐其容便把剛剛對銀盞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沈大太太自然不會懷疑到徐其容身上,當下哎喲一聲,罵銀盞道:“我讓你跟着姐兒,你是怎麼跟着的?容姐兒和金哥兒不見了,你不說來稟報於我,反而帶着華家的丫鬟自己找。現在可怎麼是好!”
銀盞也很委屈,可卻絲毫不能辯駁,當下就跟華家丫鬟跪在了一起。
見沈大太太這樣,華七小姐反而來勸沈大太太:“定是金哥兒調皮,自己躲起來了。怪丫鬟作甚!咱們也不必去找,就說我要帶着丫鬟婆子們回去了,金哥兒在暗處聽到了,自然就自己出來了。”
衆人聽得目瞪口呆!
徐其容忍不住道:“你怎麼知道金哥兒是自己躲起來了?”
華七小姐擡了擡下巴,淡定道:“如果不是他調皮,自己躲起來了,那怎麼別人沒丟,就他不見了?”
聽華七小姐這麼說,沈雅茹也忍不住了,張口就道:“萬一金哥兒不是自己躲起來了,今天人多事雜,金哥兒要是出什麼事情了怎麼辦?”
華七小姐沉了臉,這下不說話了。不過看錶情,卻是不服氣的。
徐其容看了眼華七小姐,擡頭對沈大太太道:“大舅母,咱們快派丫鬟婆子們去找,那湖又冷,湖岸邊又溼滑,要是金哥兒不小心掉下去了,可不得了!”
這話一出來,沈大太太臉色更黑了,也顧不得華七小姐了,當下就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在園子裡找起金哥兒來。又想到事關重大,找來一個小廝,讓他去外面找沈大老爺,把華裕德請進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了。再說,商戶人家本來就沒有那麼講究。
見大舅母這麼吩咐,徐其容鬆了口氣。
華裕德雖然對自己這侄子有捧殺之嫌,但表面功夫還是做得挺到位的。聽說金哥兒不見了,也是急得不行,立馬就跟着沈家男人們進來。
跟着金哥兒那丫鬟把事情原原本本又跟華裕德說了一遍。華裕德就對沈大老爺道:“那位沈家表小姐呢?不介意的話,我想再問問她。”
沈大老爺點點頭,徐其容被金氏帶着在衆人身後站着,現在立馬被人領了過來。
徐其容看到沈大老爺身邊站着一個穿着白玉色錦袍的青年,知道那便是華裕德,擡起頭來,當視線落在華裕德臉上時,徐其容震驚了,手腳一軟,差點兒就癱倒在地上。
這張臉,她如何能不認識!當初雲嵐把她送到東廠,便是送到了眼前這人的手裡。華裕德,或者說,他便是東廠廠督陳德!
眼前的華裕德跟徐其容見過的陳德還是有些差別的。陳德心狠手辣,長相又陰柔俊美得很,這麼一個人,偏生得皇帝賞識,於是便流出一些不堪的傳言來。而眼前的華裕德,實實在在還是翩翩佳公子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