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裕德穿着內侍的衣服出現在徐其容的面前,徐其容還有些愣神。在她眼裡,之前見到的那個華裕德是丰神俊朗風華無雙的,跟自己印象裡面的那個華裕德完全不一樣。就是現在穿上了內侍的衣裳,也跟上輩子看到的陳德很是不同。
華裕德微微有些不自在,他之前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以內侍的身份出現在徐其容面前。可這件事是陳乾帝親自交代下來的,他不得不親自前來。
好在徐其容反應快,收斂了神色,絲毫沒有表現出認識華裕德的意思。十五公主還在旁邊站着,她不能給華裕德帶來麻煩。
因爲這輩子一開始就認識了金哥兒,跟金哥兒交好,爲金哥兒有個惡劣的三叔和七姑姑感到義憤填膺,所以比起華惟靖,徐其容對華裕德的印象更不好。可前面幾次跟華裕德見面,包括華裕德的出手相助,都讓徐其容狠不下心來惡劣的對待他。
她所能做的,只不過是假裝自己不知道華家叔侄之間的矛盾。
華裕德對華惟靖不好,可華家對華裕德又何嘗不是殘忍!小小年紀就過了鄉試,還是揚州的魁首,在別人口中那就是將來要登堂拜相的神童。這樣的人物,被逼着去打理庶務不說,最後還被弄進宮來當太監!
徐其容皺了皺眉,不再想下去,徐家尚且深陷沼澤泥潭,她哪裡來的心思去管別人家的事情!
十五公主正在跟徐其容下棋,華裕德來了,她也不理會,等終於落完最後一子,才笑道:“劃沙爲道原是兵臨城下,落子無悔賭的是日月幾錢。跟你下棋太費心思,你棋風太綿,本宮再多的心眼,都被你給拖死了。”
等琉夏數完棋子,果然是十五公主輸了半子。
十五公主撇了撇嘴。一本正經的對徐其容道:“你要是果斷一點,贏的說不定就不是半子了。”
然後才轉頭問華裕德:“花公公今日前來,可是父皇那邊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本宮?”
徐其容本來正捧着一盞茶抿着,一聽十五公主這稱呼。差點兒把茶水嗆到鼻腔裡面去。臉上有些古怪,她知道華裕德在宮裡不可能再用以前的名字,可花公公是怎麼回事?難不成華裕德的化名叫花什麼?
上輩子徐其容知道華裕德這個人的時候,華裕德已經被賜姓爲陳,改名爲陳德了。
難不成華裕德現在叫花德?徐其容心裡搖了搖頭。比起華裕德這個承載了美好寓意的名字,花德真的是有些,呃,敷衍。
華裕德卻沒有在意那麼多,不過是一個太監,卻被他做出了風華無雙的意味。他臉上的皮膚帶着些病態的蒼白,對着十五公主一笑,便有些眉韻風流流轉,看得十五公主一呆。然後回過神來眼前這人不過是個太監,十五公主有些懊惱。臉微微一紅,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華裕德不卑不亢的回話:“殿下倒沒有事情要交代公主殿下,只是,殿下說,徐十五小姐在宮裡住的時間夠長了,再住下去,只怕會惹來閒言碎語。左右外面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徐家小姐也該跟自己的親人團聚了纔是。”
徐其容一怔,猛地擡頭看向華裕德,卻見華裕德噙着笑意正看着她。微微點了點頭。
瞬間就覺得心頭一股快意流動,帶來的是無盡的欣喜。所以,徐家,這是逃過一劫了嗎?徐其容眼神疑惑的看向華裕德。華裕德微微搖了搖頭,表示有些話現在不方便說。
十五公主張了張嘴想問徐家的事情到底是怎麼處理的,她在宮裡居然沒有聽到一點風聲,可又擔心會連累了外祖家,索性轉了話頭,只問道:“容姐兒這一走。只怕好些時候都不能相見了?”
華裕德點點頭,然後似是勸慰:“雖然山高水長,可世事難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了再見的機緣。”
十五公主長舒一口氣,然後問道:“父皇派花公公送容姐兒出宮?可否稍等片刻,好歹朋友一場,本宮要打點些東西送給容姐兒,也免得容姐兒過段時間就把本宮忘了。”
華裕德笑了笑:“公主殿下不必着急,陛下吩咐了,只要申時前出宮即可。”
頓了頓,又轉頭對徐其容道:“徐小姐不必憂心,如今已然是車到山前船到橋頭,徐小姐閨閣嬌女,凡事都該有人護着你纔是。”
徐其容聽出華裕德這話裡的安慰,然後看了華裕德,正好看到華裕德眼裡閃過的一絲黯然,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華七。華七會變成那樣,該不會就是因爲華裕德事事護着她吧?頓時有些同情華七,卻又有些羨慕華七。
此時距離申時還早,華裕德本來就是先過來知會徐其容和十五公主的,現在話帶到了,便開口告辭。
十五公主聽到華裕德說山高水長的時候,差不多就反應過來徐家是什麼下場了,徐其容不傻,自然也是聽得明白的。好好的一個在西京城養尊處優長大的小娘子,突然就要去那蠻荒之地了,十五公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徐其容。
正沮喪着,擡頭就見徐其容笑盈盈的問她:“不知公主殿下打算送其容什麼東西。”
十五公主愣了一下,仔細觀察了一下徐其容,見她笑容沒有絲毫勉強,這才鬆了口氣。然後語調輕鬆道:“送朋友自然就要送自己手裡最好的東西!”
徐其容聽了這話,抽了抽嘴角,忽然覺得自家爹爹跟十五公主在給朋友送東西方面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十五公主擔心徐其容到了蠻夷之地之後日子不好過,在挑程儀的時候,也不問徐其容的喜好,只管往貴重裡面撿。只要是不逾制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美玉仙參、燕窩魚翅,都一個勁兒的往包裹裡面塞。
最後面對着三個大包裹,十五公主很滿意,然後看了眼忍不住扶額的徐其容,正色道:“你怕什麼麻煩,你丫鬟這麼壯,這麼點苦力都下不了?要不然本宮再送你兩個侍衛吧!你就帶着走好了,也不要你發月錢什麼的。”
徐其容嚇了一跳,不敢繼續推辭了,忙道:“侍衛就不用了,秋濃力氣不小。”
秋濃爲了配合自家姑娘的話,忙上前伸手把三個包袱都拎了起來,一副輕鬆做派。其實真的很重啊!秋濃心裡默默的吐槽,這十五公主大約是深宮之中太過寂寞,所以遇到一個自己看得對眼的人,就這般的熱情。
十五公主的侍衛自然是皇宮裡面的人,徐家是流放,又不是衣錦還鄉,帶着皇宮裡面的侍衛是做什麼!有些東西,不是誰都有福消受的。
十五公主見徐其容不再推辭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早這樣不就好了,非要讓本宮嚇嚇你。”
被嚇到了的徐其容嘴角抽了抽。
然後便見換了月白常服的華裕德前來迎接徐其容,十五公主拉着徐其容說話,愣是拖到了申時前一炷香,這才戀戀不捨的送着徐其容到了宮門口。
就像華裕德說的,這一別,山高水長。
十五公主長這麼大還沒有出過西京城,要再跟山高水長的徐其容見面,難了。
出了崇天門,徐其容扭頭看了眼身後的朱門紅牆綠瓦,莫名其妙的想嘆息幾聲。雖然待在宮裡的這段時間一直沒怎麼出過坤寧宮,可這繁華下面隱藏着的廝殺,她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出了這裡,就有一種身出樊籠的錯覺。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十五公主的苦楚。
正傷感着,忽然聽到身後華裕德出聲問道:“你會騎馬嗎?”
“啊?”徐其容有些愣。
然後扭頭看到華裕德輕咳了兩聲,問她:“你會騎馬嗎?他們已經先走了,若是乘馬車,怕是要好一段時間才能追上了。”華裕德身後站着之前見過數次的童兒,揹着兩個大包裹,牽着四匹馬。
徐其容立馬反應過來。徐家人是流放,自然該有流放的樣子,只怕徐家男人還帶着枷鎖。百姓是最愛看熱鬧的,只怕出城那一路被好多人圍觀,甚至有那喜歡鬧事的潑皮無賴還會往穿着囚衣的徐家女眷身上丟爛菜葉子。
徐其容抿了抿脣,問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
華裕德也沒有瞞着她,直接道:“巳時之前就出城了。”
巳時到現在都過去四個時辰了,徐其容明白過來,明明趕得上的,華裕德偏說申時之前出宮就行,於是拖到了現在……分明是不想讓她經歷那種難堪。
過了半響,徐其容纔開口道:“我會騎馬。”
華裕德卻反悔了,搖頭道:“你雖然不常出門,可西京城裡認識你的人也不是沒有。而且你精神不大好,萬一墜下來了可如何是好。”
然後輕描淡寫道:“你與我同騎吧,拿一匹馬駝行李好了。”
同一個男子同騎?徐其容耳根有些紅,正要拒絕,卻聽到華裕德又道:“到時候你身子前傾,只管低着頭就行了。”
徐其容反應過來,華裕德這還是在爲她考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