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凌到底爭氣,幾盞七層錦繡都安安穩穩的往下游飄,引得周圍小娘子們一陣羨慕。
有小娘子詢問:“那燈可真好,又好看又穩,我把所有賣花燈的鋪子都逛了個遍,怎麼沒有看到這樣的好貨啊!”
便有小娘子捂着嘴笑:“你也不看看放河燈的那人是誰,裕王府怎麼會到尋常燈匠那裡買花燈!”
然後便有小娘子恍然大悟:“原來那便是霜憐郡主啊!那她的河燈比咱們的都好也是應該的。”
聽到這樣的話,徐其容和徐其錦有些擔憂的望向霜憐。
霜憐今年十六歲了,裕王府唯一的郡主,大多數人家都是搶着要娶的。霜憐這樣的身份,要不是因爲跟皇子有些堂兄妹的名分,只怕早就入宮了。
可是,霜憐眼界高得很,上裕王府提親的少年郎沒有一個她看得上眼的,都被她又損又蔑視的趕出去了。
裕王妃孃家女丁金貴,裕王府又子嗣單薄,裕王爺和裕王妃都不忍強迫霜憐,就由着她鬧。
這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上裕王府提親的人家越來越少,霜憐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了,裕王妃有些着急,也只好逼着霜憐把自己往花枝招展了打扮。
饒是身份尊貴,饒是高高在上,十六歲還沒有說到人家的霜憐還是成了西京城小娘子中的笑話。
那小娘子話裡明顯暗諷霜憐郡主這個年紀還沒定下人家,霜憐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還是嬌嬌滴滴的小娘子,徐其錦和徐其容自然會擔心。
霜憐扭頭看了一眼說話那小娘子一眼,似笑非笑:“聽說林尚書和蘇侍郎有意聯姻。本郡主倒覺得林尚書家兒子跟十三公主郎才女貌甚是合適,什麼時候進宮,一定跟皇后娘娘說一聲,撮合成一對佳偶,也是一段佳話。”
霜憐這話聲音不小,雖然是對着徐其錦和徐其容說的,周圍幾個小娘子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之前說話那個小娘子臉色一白。看向霜憐的眼神充滿了懼意和怨恨。
霜憐好心情的帶着徐二、徐四和徐五離開,還壓低聲音跟徐其容解釋了一句:“跟林家說親的小娘子是剛剛那小蹄子的姐姐,當姐姐的婚事黃了。長幼有序,誰還會關心當妹妹的婚事。等熬成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她自然管得住她那張嘴了。”
徐其錦失笑:“你真要去給十三公主做媒?”
霜憐撇撇嘴:“我就是嚇嚇她。”
只是,這樣的反應。到底還是在意的吧!徐其容心底嘆了口氣,她雖然不方便出門。卻和霜憐保持了書信交往,霜憐的性子她清楚,上裕王府提親的那些人,都是看上了霜憐的身份的。要不然霜憐也不會全部都趕出去,白白落一個眼界高的名聲。
想起前世的雲嵐,又想起徐家那些哥兒們。徐其容感到一陣悲哀,古今多少奇女子。都在這些平庸男子身上毀了一生。
距離鬥花果還有一段時間,霜憐想着,既然徐五出門了,就要讓她玩個盡興,特地帶着徐其容在燈謎、各色小吃、花燈表演中穿梭不停。
徐其容許多年不曾看到這般熱鬧場景,不禁看入了神,倒把剛剛心中的煩惱忘了一乾二淨。
因爲有徐其玉一路跟着,徐其容也不好開口說話,只得繼續裝啞巴。
等到小娘子們都往花果比賽的看臺走的時候,徐其容還有些意猶未盡,看在徐其玉的眼裡,徐其容的依依不捨就成了膽怯的證據。
要說這花果比賽,算是小娘子們的盛會了,每年都會有全福人做評委,宮裡的娘娘們也會拿一些東西出來做彩頭,賜給拔得頭籌的小娘子。
而且,這花果比賽也不是誰都能參加的,每年二十個名額,必須都是名聲才華俱佳的未及笄小娘子。
前世的她就從來沒有參加過花果比賽,佳仁縣主跟和尚私奔失敗那一刻,徐其容的名聲已經完全壞了。
徐其容等人剛到花果比賽的地方,就見徐其筠和一干小娘子圍着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十三四歲的小娘子說笑。
徐其容揉了揉眼睛,扭頭就向霜憐看過去。
霜憐臉色有些難看:“本郡主怎麼不知道錦繡坊接了裕王府的單子,還敢接晉王府同一樁單子!”
錦繡坊的裁縫個頂個的厲害,又打着絕不賣相同的兩件衣裳的名號,最是受西京城裡的名門閨秀以及貴眷夫人們喜愛。
錦繡坊有專門的大師傅畫好圖紙,一旦有買主看中了圖紙,衣服做好後,就會把圖紙燒掉,再不賣給第二個客人。
可眼前,裕王府的霜憐郡主和晉王府的五郡主身上的百蝶穿花大袖袍裙明顯是一樣的。
便聽到五郡主身邊有小娘子驚呼:“嘖嘖,五郡主不是說身上的華服是錦繡坊做的嗎?什麼時候錦繡坊一張圖紙賣兩次了?看來這錦繡坊也不怎麼樣了嘛!”
那聲音耳熟得很,仔細一看卻是邱二小姐。
霜憐郡主什麼身份,錦繡坊就算放着自己的名聲不要,也不至於去得罪霜憐郡主。因此,邱二小姐略一思索,便猜到五郡主身上那衣裳有問題。她這麼說,不過是爲了向霜憐郡主示好。
五郡主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霜憐郡主卻並不領邱二小姐的情,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似笑非笑的看着五郡主。
大家的視線都落在五郡主身上,這麼一看,還真看出點問題。
錦繡坊的花樣子都是錦繡坊的繡孃親手繡的,錦繡坊的繡娘擅長雙面繡,五郡主衣袂翩翩,輕薄無比,顯然是單面繡無疑。
衆小娘子們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五郡主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徐其筠一臉着急的站在五郡主身後,卻沒有辦法。
正在五郡主羞憤欲死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道:“十五公主來了!”
然後身後人流涌動,衆人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穿金戴銀的小娘子衆星拱月般走過來。
徐其容眨了眨眼,這十五公主十二三歲的年紀,眉眼雖然稚嫩,看着跟霜憐郡主有七八分的相似。
霜憐郡主眉眼彎彎,開口輕聲細語的:“這麼熱鬧,大家說什麼呢?霜憐姐姐也來了,今晚的花果比賽一定很精彩。”說完就抿着嘴兒笑。
算起來,霜憐郡主和五郡主都是十五公主的堂姐,可五郡主是庶出,自然是當不起十五公主一句姐姐的。
霜憐郡主哂笑:“本郡主是來看熱鬧的,可不參加比賽。你要參加?那可別拿番邦進貢的稀奇果子欺負大家纔是。”
五郡主鬆了口氣,話題終於從衣服上挪開了。看了眼笑得眉眼彎彎的十五公主,五郡主忽然就扭頭對徐其筠道:“十五公主來了,你五妹妹怕是贏不了了。”
徐其容扶額,果然來了。
心中冷笑,不去搭理五郡主和徐其筠,偏着頭打量十五公主。這一說一笑,跟霜憐相似的眉眼,又是另一種風情。
徐其容心底不由得覺得可惜,這樣的女子倒便宜了華惟靖那樣的惡魔。
徐其容正可惜着,就聽到十五公主眼睛亮亮的問徐其筠:“你五妹妹很會做花果?手巧顯人巧,你是哪家小娘子?你五妹妹又是哪個?快讓本公主看看!”
徐其筠卻一臉爲難之色:“回十五公主,小女子乃如意巷徐家行三,五妹妹……五妹妹……”
徐其錦目光如刀的看着徐其筠。
霜憐郡主哪裡還看不出來徐其筠打的什麼主意!又是着急,又是暗恨不已。
徐其筠這裡遲疑着,那邊已經有小娘子開口:“難道徐五小姐不敢出來了?”
小娘子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難不成傳言是真的,這徐五小姐真的是啞巴?”
徐其容眼神越來越冷,正要站出來,便聽到霜憐笑嘻嘻的對十五公主道:“你着什麼急?先等着,待會兒誰贏了你,誰就是徐五。”
到了現在這情況,十五公主哪裡還看不出來自己被人當槍使了!
霜憐這麼一說,她自然順着梯子往下爬:“既然如此,保留點神秘感也好。本公主倒要看看能贏本公主的徐五小姐有多厲害!”
徐其容到了嘴邊的話又憋回去了。
霜憐郡主湊到徐其容耳邊交代:“別怕,待會兒我有辦法讓你脫身。”
徐其容正要暗示霜憐不用了,自己沒事,卻見那邊有人敲花鑼,花果比賽已經開始了。徐其容只好作罷。
十五公主倒真的惦記着比賽的公平,她帶來的瓜果雖然難得,倒也不是旁人尋不到的。別的小娘子帶的瓜果也都是精品,這麼一比,徐其容帶的就比較平常了,兩個綠皮香瓜,兩個白皮香瓜,一串紫色瑪瑙葡萄。
霜憐一看徐其容擺出來的果子,臉色就不好看了,跟徐其錦埋怨:“沒有好果子,幹嘛不來裕王府找我?就是裕王府沒有,還可以讓陳晉凌去找啊!”
徐其錦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帶的就是普普通通的香瓜和葡萄啊!
衆人的目光往徐其容面前一掃,便興致缺缺的挪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