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戲、子
再次回神過來之時,玉喬已經身在坊間酒肆之中,這一路被金百萬連拉帶拽的,像拖死狗一樣給拖來。
揉着發青的右眼,玉喬痛的呲牙咧嘴,擡頭時卻只見對面畫的妖魔鬼怪一樣的男子,正襟危坐的端起菜牌,捏着當紅花旦的唱腔,將那菜牌之上的菜從第一道唱道第三十七道。
最後一個‘龍鬚鳳爪’剛剛落下,只見那店小二手中狼毫龍鳳鳳舞按下最後一捺,說完只見那小二躬身垂首,一臉媚笑:“客官,這三十七道本店招牌菜馬上就給您端上來,您就瞧好吧,您餒---”
說完,只見對面男子那雙桃花亮眼微微的眨了兩下:“我還沒點呢…”
緊接着,只見金煜青將那菜牌隨手往小二懷裡一丟:“去!
來個素拍黃瓜,再加個小蔥拌豆腐。”
說完,金煜青向後仰,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斜斜的靠在椅子背上:“額…小爺今天要請美人敘舊…
那就姑且,再來壺二鍋頭吧----!”
只見那店小二張着大嘴半天未能合上,半晌嘴型輕動,估計是將對面這個精神病全家問候了一遍,丟下一句‘稍後’便轉身走掉。
由於菜式太過沒有挑戰性,很快兩盤綠油油的東西便被端了上來。
只見金煜青做指點江山豪邁狀,轉身看向對面的女子:“這是小爺賣身又賣藝賺來的,比那清風閣的小倌都不容易----
沒關係,喬喬,不用跟咱們客氣。
你不放開量吃,我就會…哦,傷心。”
聽着耳邊男子慷慨陳詞,再看着面前烈性名酒,玉喬只覺得右眼眶更疼了。
結賬的時候,金煜青一天的辛苦費,十五個銅板剛剛好。
只見對面男子意猶未盡的轉首,目光落在玉喬青紫的右眼之上,目光哀傷做疼痛狀:“哦~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喬喬,你受今日之皮肉之苦皆因爲人世行走一遭唉唉唉----,我又怎能做那背信棄義的----
薄情之人伊呀呀----”
藝術細胞洶涌着在金煜青體內叫囂,說完,只見金煜青一甩長袖,隨後開了大腔:“不如就讓我,隨你去那----杏林堂呀---
走那麼一遭呀---啊呀呀----”
還未唱完,金煜青只覺眼前一黑,一隻女子小手攥成鐵拳砸了過來,砸的金煜青捂着左眼大步後退:“哦…喬喬---你怎可如此待----”
還未等說完,只聽見女子清脆的聲音帶着忍無可忍:“閉嘴,咱們扯平了!
告訴你,那二鍋頭太過生猛!
老孃今天喝多了,現在要去吐一下!”
隨後只聽啪---一聲鞭響,玉喬猛地轉身大踏步離開。
走了百步來遠,玉喬仍覺得那就是一精神病,絕對的!
據說金少堡主今年都二十五了,想到這玉喬搖了搖頭,以一種這麼二逼的方式存在,那貨是怎麼平安長到這麼大的?
金煜青這二十五年遇到過得人真是都太仁慈了。
復而步行數十步,玉喬擡頭,只見頭頂一方裹着藍邊的白布直直的垂下,上面三個龍飛鳳舞的毛筆大字赫然寫着:百草堂。
右眼依舊火辣辣的痛,玉喬疼的難忍,步行進店,火速開藥。
而在支付診金的時候,出了點小小的差錯……
“什麼---?!”只見女子咆哮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二百五十兩?!
喂---大爺,您是不是搞錯了啊---!”
只見面前那鬚髯皆白的老翁平靜的搖了搖頭:“沒錯的,姑娘傷處不大,半錢麻沸散足矣。”
話音剛落,玉喬拍案而起:“你也知道是半錢麻沸散!
半錢二百五,你看我像不像二百五?!
你怎麼不去搶----!”
那老翁平靜的擡眼:“姑娘你是外鄉人吧。”
“外鄉人你們就這麼坑嗎!”玉喬心虛的緊,爲荷包內二兩碎銀子而心虛。
老翁不苟言笑:“煩請姑娘出去打探一下我們清平的行情。”
門外大街吆喝聲,聲聲入耳:“豆腐花嘍----早晨剩下的新鮮豆腐花咧---!
二十兩銀子一碗,您今兒不買,明早可就吃不上了您餒----”
“快!給我來兩碗填填肚子,這家這家豆腐花真是味美價廉---!”
“爹爹,爹爹,我要吃糖糖…”
“爹爹給你買,哎老闆,給我包五十兩銀子的,咱兒子要吃糖糖---”
“姐姐~那個賣三百兩銀子的胭脂便宜貨,咱們用着都怕把臉燒了---”
“呸!我纔不用拿破爛貨!”
木訥的轉首,玉喬一臉雷劈了的表情,看向面前紋絲不動的老翁,只見那老頭淡淡道:“姑娘可明白了?”
一時間,數個念頭擦着火花的在玉喬腦海中相互撞擊…
打傷老翁,逃跑…
打傷自己,暈倒…
看着門前兩個黑衣門神大漢,玉喬心虛的按緊了荷包。
炎炎烈日,玉喬只覺得汗流浹背,兩眼發黑,可能真的要暈倒了…
而這時,只聽沉穩的聲音帶着清爽自門外傳來:“這錢,小爺給她出了---”-ls獨發-
說完,只見對面男子身着一身金線織就的衣袍,大踏步自門外緩緩而入,細長的眼睛在眼尾處略微上挑,微微頜首看着對面的女子。
一臉風騷之相,不是金煜青又是哪個。
這貨剛剛不是被自己打歇菜了嗎,怎麼又長出來了?
還有那一身大紅大綠,臉上那濃墨重彩,這纔多大一會啊,都是神馬時候洗掉的啊!
金百萬的兩隻腳剛剛落在屋內,只見方纔還一臉面癱坐堂大夫調整了諂媚模式。
霍然起身,笑臉相迎,那麼大歲數的老頭一點節操沒有,鞍前馬後躬身相迎:“哎呦喂,金爺!”
這稱呼剛落,玉喬嘔出一口老血。
只見那老頭搖晃着大狼尾巴朝着不死不休的趨勢發展:“您怎麼有空光臨我這小家小店的呢!”
說完看了一眼地中間的女子:“成!別說是這姑娘今日這點麻沸散,您給我留下地址,一會十八種大補藥我馬上送到姑娘府上,要不……”
只見那老頭頓了一頓,向着身邊身影欣長的男子湊了湊,隨即眉開眼笑略微猥瑣的開口:“要不,直接送到您府上?到時候就麻煩您給姑娘喂藥了…”
只見那金煜青輕輕頜首,禮貌而又矜持:“那就辛苦你了。”
話音剛落,只見那老翁一臉褶子的老臉綻開一朵菊.花狀:“哎呦,您瞧---您這是說哪的話!
您旗下的杏林堂、芳草堂哪個不比咱們這小店上檔次!
您能屈尊來這兒,那是我家祖上積德了啊---快快,別說這種讓老朽羞煞老臉的話--!”
那老翁昂首,目光落在金煜青束髮的那金冠之上,在回頭看了一眼地中間的女子,遲疑的開口:“只是不知道,這女子和金爺您,有着怎樣的淵源呢?”
只見金煜青爽朗一笑,雙手交握,右手之上那薄如蟬翼的金絲手套更加晃眼:“你有所不知,此乃人世間有情有義的奇女子也。
只因那一日窺見我舉世無雙的風姿神采,從此姑娘芳心暗動,而她爲了救我甚至奮不顧身、不惜以命相酬,實在是我散落在塵世中的,紅顏知己…”
從百草堂出來的時候,玉喬一臉木然,而身邊的男子猛地回首:“喬喬,你怎麼了?
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呢?
你這樣不關係我,哦~傷心。”
慢慢的擡頭,玉喬目光呆滯:“呵呵,在你們這個變態的世界,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
與身旁男子在街上並肩而行,玉喬能感到很多自兩側投來的目光。
女子居多,這種感覺異常熟悉……
但是和明燭一起走,區別開來的是,從前那些女子投個得不到迴應的秋波什麼的也就罷了,而這些…
女子嬌嗔的聲音自耳邊傳來:“金公子,你上次說好帶人家去西湖遊船的,還要給人家採那新鮮的山裡紅,人家足足盼了整整三年!
嫁人都給耽誤了,你說,這可怎麼辦是好?”
只見身邊男子猛地拍額:“哎呦,這不是晚秋嗎?幾年沒見出落的愈發婷婷了!
看,今天這身煙色羅裳小爺看着甚好,清麗又不失淡雅,這夏日晴天,滿街都是你的芬芳。
要不是這兒人多,小爺都要把持不住了…
小秋,等會你可要小心點,逛完早點回家,外面忒亂了。
這出點什麼事,小爺可不抱憾終生…
嘖嘖,快別哭了,小爺心都碎了。
那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啊----”
說罷,玉喬只覺袖袍一緊,緊接着被人帶着向前狂奔,低頭一看,握住自己衣袖的,正是金百萬那帶着金絲手套的手。
疾行中,二人撞到一少婦扮相的女子,衣飾華麗,那女子身後的老媽子還抱着個粉嫩的奶娃娃。
那少婦的目光落到金煜青白臉桃花眼的一瞬間,只見那一雙美目霎時聚滿了淚水.
卻只見金煜青禮貌的拱手:“原來是劉夫人,多日不見,不知劉老闆可好?”
“還好…勞煩金公子惦…”
說完,那少婦大踏步向前,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對面的男子,大滴的眼淚滾落下來:“煜青,那一夜,你我相約橋頭會面,說好遠遁天涯…
爲何我等了整整三日,直到家人來抓,卻仍不見你半分蹤影?”
“劉夫人今日真是珠光寶氣,貴不可…”金煜青式套話立刻上前相迎,只見套到一半的時候,金煜青猛地擡頭:“小爺什麼時候說和你私奔了……?”
那少婦哽咽的了一聲:“你是什麼也沒說,可是,你明明暗示過妾身的。”
“請劉夫人明示…”
“雖然你我只有一面之緣,未曾攀談一言半語…
可是當日我壽辰之時,你送我那幅春日山河圖,難道不是要我和你遠走天涯、賞遍天下風光、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
只見金煜青的喉嚨滾動了一下:“劉夫人真是聰靈敏慧、睿智婉約,是青的不是了。
不過,世事如棋,落子無悔,過往之事不可追,憾事由來終成空。
今日見劉夫人氣色甚好,而令千金又玉雪可愛…
想必是家宅寧和富貴不愁,何況,像你這樣的女子,若是得不到與你容顏相匹配的幸福,青都會痛罵三聲蒼天的。
劉夫人…你能美滿,青此生也就無憾了,就讓我帶着這塵世註定追悔一生的憾事,孤獨終老吧。”
說完,金煜青哽咽起來,再不看那女子似喜似悲,玉喬再一次被逃亡。
狗攆一樣跑出了數百步,再擡頭時,只見金煜青望着街邊那金碧輝煌的閣樓惆悵道:“許久沒摸姑娘了…
忽然想起在春風樓,還有許多未捅破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