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了，葉楠熄了火。盛了一碗軟糯噴香的米粥。轉身塞到顧昱手中，幾乎不敢對上顧昱的審視的視線。“粥熬好了，你趁熱吃吧！”
顧昱沒說話，只是低頭的瞬間，那碗粥直直掉落在地上，碎片四濺。滾燙的粥水濺落在兩人的腳上，燙得葉楠一個激靈。擡眸看向了對面眸色深沉的顧昱，抿了一下脣角。扭過了頭，眼中開始迅速蔓延上委屈的水霧。
“葉楠。”
顧昱輕聲叫道，卻因爲高燒的緣故，讓那嗓音聽起來有些低沉的沙啞。猛然砸落在葉楠的心尖上，讓她的心尖兒跟着顫抖，陡然溢漫出來的是無盡的苦澀和委屈。
“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的嘛。嗯！”
最後一個嗯字尾音微微上揚，意外的勾人。可聽在葉楠的耳中，卻是那麼的寒冷，令人心顫。
擡起頭來。毫不躲閃地對上顧昱暗潮涌動的黑眸。嘴角在輕顫着，“想要我說什麼，反正你的心裡不早就猜出來了嘛，事到如今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的，所以，說不說也已經無所謂了。”
話雖如此，但那雙潛藏着清水的眼眸，已然開始聚起水霧，明晃晃的帶着自嘲的冷意，“至始至終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麼，會惹得你這麼生氣，如果我出門去超市，去藥店都是錯的話，那我改掉好了，反正最後餓肚子，傷口疼得人又不是我。”
淚水簌簌掉落而下，話語哽咽帶着軟弱委屈，“我就是犯賤才會一次次湊上來找虐，明知道你心中喜歡的人不是我，而是杜天諾，明知道我們兩個沒有半點可能，卻還是放心不下你，可你在懷疑質疑我，那麼多人，你卻偏偏懷疑我，顧昱，你怎麼可以這麼讓人討厭。”
“從剛纔我回來之後，你整個人就怪怪的，我又不瞎子，怎麼會什麼都看不出來。”葉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後面說的話也開始斷斷續續起來，引得對面的顧昱眸色越發幽邃了。
“顧帆剛傳來的消息，這件事情中有你的影子。”顧昱這句話沒多大意思，雖然他曾經懷疑過葉楠，但都不得了之，他很清楚葉楠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葉楠的反應竟然會這麼大。
一般反應這麼大的人無外乎兩種可能：
一是事情暴露，慌不擇路開始辯解亦或者是撇清關係；
二是心中委屈積攢到一定臨界點，爆發出來。
葉楠正是第二種人，盡心盡力照顧顧昱三天兩夜不說，還被如此懷疑，若是別人的話反應不會這麼大，但是葉楠一直喜歡着顧昱，被他這麼一番懷疑，心中的委屈酸澀肯定大於旁人的，也怪不得會如此傷心難過。
拍手將葉楠的腦袋掰正，對上那雙淚水漣漣的雙眸，輕嘆一口氣，眸底藏着無奈，“你哭什麼啊，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胡亂給我定罪，你的性子我算是瞭解的，這件事中越是看見你的影子，就越是跟你沒關係。”
“這麼簡單淺顯的道理，我要是都看不出來的話，那麼在商場這麼多年，我都白混了，在事情還沒有徹底水落石出之前，我是不會輕易懷疑別人的。”
“葉楠，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你那晚上跟我說的話，說是那些人身上的衣服不對，你還記得麼？”
顧昱是真沒有懷疑葉楠的意思，這件事可以是別人做的，但唯獨不會是葉楠，不知爲何，心中就是這麼堅信着，很是莫名，很是無端，卻不會讓顧昱覺得排斥。
葉楠抽抽噎噎地透過朦朧水眸看着顧昱，那雙眼睛依舊深邃宛若浩瀚星海，而她沉浮在裡面，辨不清方向，辨不清眼前這個男人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究竟是真，還是假，但無論真與假，葉楠都不可能從那雙眼睛中脫身，早已陷了下去。
飛蛾撲火般，傻乎乎的，卻心甘情願。
葉楠吸了吸鼻子，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從眼眶中掉落下來。
顧昱只好拉着人從廚房走出來，抽出紙巾擦乾了她的眼淚，“怎麼跟個小孩兒似的，一直掉眼淚啊，都是我的錯，我沒有事先把話說清楚，讓楠楠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對。”
服軟的話從顧昱口中吐出，驚得葉楠猛然擡眸，盯着顧昱，嘴脣微開，像是有些恍惚，有些迷茫，讓顧昱眼眸微微眯了眯，俯下身去，觸上那溫熱溼潤的脣瓣，輕輕舔舐了一下，“那現在可以說說了。”
準備推開顧昱的動作，卻因爲視線落在繃帶上，而停頓住了，只能任由着顧昱攬着她坐在沙發上，仔細瞧了瞧顧昱的神色，和他胸膛上的繃帶，葉楠才抿了下脣角，“我只是模糊記起好像在哪兒見過那身衣服，又沒有明確知道爲什麼他們不該穿上那身衣服，你要我說什麼。”
還在哭音的聲音軟軟的，宛若春風拂過心尖，帶來陣陣暖意，和酥癢，讓顧昱指尖在葉楠臉龐上停頓良久，才沾了點滴溼潤。
“那爲什麼你感覺他們很違和呢？”
“違和？”葉楠側過腦袋看着顧昱，眼瞳恍惚了一下，似乎在透過顧昱看向誰一般，眼角爬上淡淡的疼楚，“不清楚，就感覺不對，真要我說的話，我也說不清楚，可能是小時候在哪兒見過…”
小時候？
她十歲以前的事完全不記得，記得葉健那件事，完全是因爲當時的惶恐驚懼刻在了骨子上，纔會想起來，但爲什麼看到那些人，下意識的就認爲他們穿上那身本不該他們穿的衣服，就覺得異樣違和。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曾經見過一樣，以至於一眼看到的時候纔會覺得違和吧。
“不清楚，我記不起來了，但他們的這裡…”葉楠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衣領，眼底迷茫更甚，“少了點東西，好像是一枚淺金色的勳章，而且在衣袖這裡應該會有淺灰色花紋，但那天路燈下匆匆看了的一眼，什麼都沒有，或許是我記錯了吧。”
不清楚爲什麼，葉楠對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記憶深刻，所指出來的地方均讓顧昱眼眸黑沉，想起顧帆發送過來的郵件，深呼吸一口氣，攬着葉楠肩臂的手緊了緊，“你說的這些正是顧帆調查出來的，除開一些小細節，你大體都說對了。”
若不是期間葉楠一直在廚房待着，而電腦一直在他身邊，他真的會認爲葉楠看過顧帆發過來的郵件了。
“誒？”葉楠還是有些不解，“什麼？都說對了…可我只是…”亂說的。
顧昱看了一眼明顯還困惑不已的葉楠，輕輕一笑，驅散了眼眸中一點陰霾，“或許正像你說的那樣，你小時候真的在哪裡見過吧，不然的話，不可能連一個照面都沒有，你俊恆準確無誤說出來。”
葉楠覺得有些坐立不安，“可是在我的印象中根本就沒有見過這些人，我又上哪兒知道這些的呢，我生活在h市，沒有出去過，我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小時候的記憶對她來說是一種折磨，她選擇了遺忘，但當有些腦海深處的記憶碰撞到當年的情景時，總是會下意識地出現在腦海中。
顧昱抱緊了她，安慰道：“沒事的，可能是你小時候的記憶開始逐漸記起來了吧，這不是什麼壞事，你不是很想想起來小時候的事嘛，這件事或許是一個契機也說不定，順其自然，不要去排斥，聽話，乖！”
腦袋被顧昱溫熱的大手摸了好幾下，葉楠的心才稍微放回到了肚子當中，但眼底還是有些不安的焦躁。
顧昱看在眼裡，“你在害怕什麼？”
葉楠看了一眼顧昱，低下腦袋，眼睫扇動，茫然搖頭，“說實話，我連我自己在害怕什麼都不知道，但總有一種感覺在心底告訴我，那些被我遺忘掉的記憶，或許會改變我的未來，我…不想要那樣的變化，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小時候的事忘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突然想起來，難免心中會有點小小的不安吧！”
而最後事實也證明葉楠今天說的這番話，是對的。
小時候被她遺忘掉的記憶，給她帶來的不僅是希翼，也是痛苦，和不可避免的再次被傷害，遍體鱗傷，傷痕累累。
“別想太多。”顧昱淡淡道，溫熱的掌心滑過葉楠的臉蛋，薄脣在那微張帶着淡淡不安的脣上，吻了一下，額頭抵着額頭，四目相對，滋生出淺淡的溫柔，潛藏之下卻無人可知的疏離冷漠，“好好睡上一覺，醒來之後就好了。”
葉楠似乎被催眠了般，恍惚着點頭，緊接着便輕然在顧昱腿上睡了過去，呼吸輕淺綿長，顧昱手指繞着葉楠的頭髮，眸底的溫柔褪卻而去，看向葉楠的視線有些複雜，難以捉摸，眼底流轉着疏離。
顧昱這人，哪怕動了情，上了心，也始終不會讓那情脫出自己的掌控。
“楠楠…該做出選擇了。”
不然到最後傷得最嚴重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