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先去管那老頭,我身子跳了起來,越過那許多的麻風病人,來到趕屍匠身邊,那八臂之力運到極致,衝着那鏡子就砸了過去。
咚……我拳頭狠狠砸在了那鏡子上,居然是發出了這聲音,那鏡子質地似銅似鐵,硬實的很。我還沒有回過味來,這鏡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聽見一男一女聲音在我背後傳來,聲音腔調無二,字眼也相同,都是“不要!”
聲音耳熟,我無心去聽,因爲我現在腰間劇痛,我驚愕的回頭看了一眼,看見的是趕屍匠猩紅的,痛苦的雙眼,我捂着自己的腰,那裡涼的刺骨,因爲趕屍匠手裡的殺生刃居然是插到了我的身體裡。
那女蒼老的女聲喊道:“住手,都住手!”尹三在那邊焦急的問道:“****,你有沒有事?”趕屍匠居然捅了我?不,看他的眼神,那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我靠在那鏡子上,看着趕屍匠那瞪着自己沾滿我的血還有他自己血的雙手,呆呆的,像是傻了一般。
這殺生刃煞氣太重,我措不及防,受傷很深,本來身子就沒好利索,現在受了這重創,要不是靠着鏡子,我根本站不直立。
那蒼老的女聲看着我靠在鏡子上,發出劇烈的像是樹木摩擦般的動靜:“起來,快起來!”他剛說完這話,我就感覺自己肩膀上搭上了一隻冰涼的手。
好涼啊,像是摸上了風油精。我身後沒人,能摸到我的,也只有那鏡子裡面的……鬼!那搭在我肩膀上之後,立刻就掰着我的身子往鏡子裡面拖,力氣好大,而且,被他拖着,我身子居然是感覺不到那鏡子的硬度,這一進去,還不知道會進到哪裡,我不敢大意,八臂之力紮在腳下,堪堪擋住了那波拉力。
地面上的那些麻風病人現在已經開始嗡嗡嗡唱和着,靡靡如梵音,恢弘而莊重,乍一聽,像是去到了那誦經的廟宇裡。
咳咳,咳咳……那熟悉的咳嗽聲從我耳邊響了起來,我這次都感覺到那呼出的氣體吹在我脖子裡了,那冰冷的手又搭在我的左肩膀上一個,猛的一用力,我身子往後一倒,冰涼而潮溼,不能呼吸,像是掉進了水裡一般。
關鍵時候,那聲音嘔啞難聽的老婦聲音又傳來:“何必禍害他呢?”我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雙長滿老繭的手拉住,然使勁的往外一拖我。
生和死,也就是一線之隔,當我感覺到自己能呼吸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這次有活了過來,從那詭異鏡子裡,重新被人拉了出來。
在我面前的人,是一個像是殭屍一般的老嫗,是那被尹三成爲李家大妹子的人,趕屍匠他娘!
她將我往前一送,然後到了那鏡子面前,我回頭一看,看見那鏡子裡面的那張臉將鏡面頂起,就像是頂着一個塑料薄膜,馬上就要鑽出來。
而且那張人臉,像是變臉譜一般,一會煞白如鬼,一會青紫如僵。李家大妹子猛的喝了一聲,“佈陣!”
那些麻風病人像是梵音一般的吟唱驟然加快,李家大妹子將趕屍匠拉了過來,拿着他的手,在鏡面上畫了起來,還是那滴血的符號,鏡中人如遭雷劈,凸起的臉往後縮去。
咳咳,咳咳……那咳嗽聲從鏡子中傳來,在這咳嗽聲中,一個略帶沙啞的嗓音帶了出來:“水蓮……”
這聲音幽幽,像是穿越了陰陽兩界,讓人聽起來心裡難受,雖然只是叫了一個名字,但是含着許多的感情,像是在傾訴思念,又像是在低聲埋怨。
李家大妹子聽見這話之後,那僵直的身子像是篩糠一般顫抖着,而在我後面的尹三不自覺的喊了一聲:“李浩!”
趕屍匠嗷的尖叫一聲,像是絕望待屠的老牛,身子衝着那鏡子撲去,但是李家大妹子劈手一掌,將那趕屍匠打到在地,趁着趕屍匠還沒倒下,拿着他的手,在鏡子上畫下了最後一筆。
那鏡中人慢慢的消失,那咳嗽聲也隨着消失不見,當然,還有那縈繞在耳邊的呢喃般的水蓮二字,都消失不見,我看見,趕屍匠倒在地上,李家大妹子,淚流滿面。
我腰間刺痛,坐在地上,靠着那麻風病人,有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尹三顫抖道:“那,那是李浩,那是李浩?”李家大妹子轉過身來,渾濁的淚水流過她溝壑縱橫的皺紋,觸目驚心。
李家大妹子聽見尹三的話,木訥的點了點頭,道:“是,那是李浩。”尹三低聲咆哮道:“這是怎麼回事,李浩不是死了麼,怎麼會在鏡子裡?還有,你們趕屍一脈,不是被弄成了這麻風病人麼!”
李家大妹子,揹着手,在那鏡面上摸索了一下,那顫抖的手將鏡子上的符文抹掉了一半,還是那紅燦燦的血花,將那陰陽兩界分割開來。
李家大妹子收回手,在趕屍匠臉上摸索了一下,嘴裡喊着:“我兒,他雖然是你爹,但是,也是害你滅族的兇手啊,可不能糊塗。”
趕屍匠只是紅着眼,像是要殺人一般,眼神可怕的緊,尹三過來將我扶了起來,李家大妹字抹了抹自己臉上的眼淚,衝着趕屍匠的眉心就點了過去,嘴裡喊了一聲,叱!
趕屍匠身子一抖,倒是那一邊的麻風老頭壓着嗓子叫了一聲,像是受傷了,趕屍匠臉上的戾氣消除了一點,眼睛中也有了神彩,看來是恢復了過來。
尹三一邊幫我按着傷口,一邊道:“這究竟是他孃的怎麼回事?李浩怎麼就成了害你們全族的人了?”
李家大妹子略帶歉意的對我道:“小兄弟,對不起了,這李進也是被人控了身子,不是故意要傷你的。”李進雖然迷迷瞪瞪,聽了李家大妹子這話之後,刷的一下站直了身子,焦急的用他那特有的飄忽聲音道:“什麼!?”
我搖搖頭,道:“沒,沒事。”
尹三在後面道:“行了,快別說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邊走邊說不行嗎?”李家大妹子站起來,對着那些麻風病人道:“封印又重新加固了,應該是沒什麼事了,這次是李進衝動了,不會有下次了,有勞諸位了。”
說完這話,那李家大妹子就想帶頭離開,不過那爲首的老麻風病人開口了:“喬水蓮,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鎮守這鏡子裡的人,弄的是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就連輪迴都沒辦法輪迴,你可以走,你兒子也可以走,但是這些人,我們要留下,給我們當替身。”
尹三聽了之後,陰陰一笑,道:“你這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不看看小爺是誰,你們想咋的!”
那老頭直勾勾的看着李家大妹子道:“這村裡,上一次來人的時候,是二十幾年前,留下兩人,到了地下,成了替身,這兩人將那替身的屍體背了上去,那他們,就必須成替身,這是規矩,喬水蓮,這你懂吧?”
李家大妹子還沒有說話,那趕屍匠刷的從身後站了出來,衝着那老頭撲去,嘴裡飄飄忽忽的道:“你們,都該死!”這趕屍匠可不是跟李家大妹子一般冷靜,直接動起手來,那個爲首的老頭會控屍手段,手裡拿了一個法決,就要重新控制住趕屍匠。
可是他能一次控制住趕屍匠,不能次次控制住趕屍匠,趕屍匠身子在空中一停,然後身子一擰,摸出一張黃符就貼了過去。
眼看着就要沾到老頭身上,那地上斜斜竄起一個殘疾人,碰到那黃符咒,無火自燃,李家大妹子喝了一聲:“都住手!”聲音嗡嗡,將兩人阻擋了下來。
李家大妹子道:“這兩人是我們李家朋友,再說,他們你們惹不起,至於看守這鏡子,其實是門讓你們看的吧,不關我的事,你今天若是敢動他們一下子,你試試!”
李家大妹子的聲音很嘈,像是那樹木摩擦的動靜,聲音不大,但是一字一頓,氣勢逼人,霸道之極,大有老孃就是狂,有本事你就翻臉的那種感覺。
那個麻瘋老頭臉上陰晴不定,但是他還真不好翻臉,至於爲什麼,他自己知道,他想了想,居然是裂開嘴巴,有些意味深長的道:“喬水蓮,你好,你很好。”
李家大妹子聽完這話後,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趕屍匠看着那鏡子,低聲喊了一下:“娘,那裡面可是爹啊!”李家大妹子身子一怔,這一個動作讓那麻風病人全部緊張了起來,李家大妹子既然能封印這個鏡子,肯定是也有實力將那鏡子給打開。
不過李家大妹子還是往前邁開了腳,輕輕的道:“那,不是你爹了,你要是再敢胡鬧,那就別回家了。”說完這話,李家大妹子像是抽乾力氣一般,佝僂着身子往前走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趕屍匠看了看那鏡子,又看了看李家大妹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尹三這時候道:“李進,這事情有些蹊蹺,當年你爹也是驚才豔豔的人,先聽你孃的話,走!”
趕屍匠這纔是走了過來,扶着我,跟着那即將消失到黑暗中的李家大妹子走去,見到我們離開,那些麻風病人開始發狂,畢竟,我們幾個是他輪迴的希望。
我當時腦子是不大好使了,一邊走着,一邊想好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這時候,那李家大妹子開始說這鏡子裡的李浩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那李浩就是趕屍匠他親爹,趕屍一脈當時最厲害的人物,趕屍一脈當時風光無限,厲害的緊,但是人的力量越大,就越大,趕屍一脈中有人當時動了邪門心思,居然想着煉製屍丹謀求延命之道,活人煉丹,在古時候就是天怒人怨的事情,那些煉製屍丹的被李浩發現之後,李浩一怒之下,要族規處置,將那人給處死。
但是這延命之道着實誘人,再說了,這趕屍一脈的人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主,不等那李浩挑選時日召開族中大會,那煉製屍丹的人自知這次闖大禍了,搶先一步,聯繫了不少喪心病狂的人,先下手了。
內戰開始,在那延命之道的誘惑下,趕屍一脈居然是大多數人選擇了幫助煉製是屍丹的人,李浩措不及防,饒是他是當時趕屍一脈最厲害的人,也被逼到了強弩之末。
李浩知道自己這樣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條,到時候天下也一定大亂,他發動了禁招,居然是將那所有的族人屠戮乾淨,一個不剩,好在的當時那懷有身孕的喬水蓮沒在家,這才堪堪躲過了一劫。
這時候那些靈異組織也接到了信,來到這裡,當時那趕屍一脈幾乎是全部覆滅,屍橫遍野,趕屍人本來身上就是邪,這麼多的人聚在一起,肯定是要出大事的,所以,他們將當時的那個村子給圍了起來,當時有大能,也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手段,將那些已經死了的趕屍一脈的人重新復活了過來,不過已經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最要緊的事,他們不能出去這個村子,而且,永遠鎮守那已經化魔的李浩。
當時那靈異組織中有大能,做了這逆天之舉,將李浩封印到了那鏡子中,然後用生前是趕屍一脈的人來鎮壓,這招不可謂不毒,那些變成麻風病人的趕屍一脈,都好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並沒有太多的生前意識,更別說煉製屍丹這種招數了,至於那爲首的老頭,當時的大能不知道是跟他達成了什麼約定,倒也是忠心耿耿的鎮守着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