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爺太聰明瞭，奴才什麼都沒說。”看着騎馬跑遠的少年，洛谷有些自責地站在靜慈身後。胤禮不過在沁芳齋中待了一盞茶的功夫，竟就知道了這麼多。
她回過身來，搖了搖頭，面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是希望他聰明些呢，還是覺得本宮就該教出個蠢笨的弟弟？”就像胤禛教出了一個她一樣，她只會開心於老十七的聰慧和敏感，而不會覺得他的聰明是多餘的。
“奴才不敢。”他低着頭，話卻是笑着說出來的。公主很喜歡這個十七爺，在這不太平的年歲總歸是件好事。”主子，什麼是謝世無封？”他忽然想起這個詞，覺得有些詭異。
靜慈遠遠瞧着胤禮馬上的身影，道：“老十四太得寵了，這兩年想來你也看出來了，皇阿瑪對他的寵愛已經遠超當年鼎盛時的太子。像老十五、老十六和老十七這樣的皇子，年紀太小，根本無法與老十四相比。”這些已成事實，她就算再擔心也沒用。”洛谷，皇上再長壽也是有年歲而言的。恐怕，在他有生之年，不會想到再去注意胤禎之後的皇子了，而且……胤禮還沒到受封的時候。”她有別的考慮，只是帝王之心太難猜測，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有多少把握。
遠處跑馬的胤禮並不知道，他的未來，已被這位被他稱爲”長姐”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呵護着。
想起老八的事還沒算完，她轉頭問道：“老八怎麼樣了？”
“還是那個樣子，皇上那邊基本沒什麼反應。”洛谷回道。若是別的皇子，被皇上這般罰俸，整個貝勒府上下恐怕就都揭不開鍋了。只是，如今被罰的是八爺府，朝中人際最廣的八貝勒，在京中店鋪最多的八爺。所以，這罰了與不罰又有什麼區別？
她想了想，以手示意身後的侍從去牽馬，不經意地說着：“去太醫院尋個太醫去瞧瞧吧，不能這麼拖着，要不然難道要讓他這麼可憐着？”她纔不要讓胤禩有機會去裝這個
可憐。
洛谷退下。她起身，翻身上馬，輕夾馬腹追上胤禮。腦海中一幕幕想起的是兒時的場景。她五歲被胤禛連哄帶騙地抱上馬背，在諳達和四哥又罵又哄的情況下被皇阿瑪誇讚爲”馬上飛燕”。到現在，近二十年過去，她一天天看着胤禮長大，成爲如今這個穩穩坐於馬上的少年。日子過的太快，快的讓她覺得，自己這二十多年人生，竟也不過是彈指須臾。
“姐姐難道是被洛谷拖住了不成？怎麼這會兒纔跟上來？”從老遠就聽到胤禮的聲音，她笑笑，加快了馬速跟上，直至到了他身邊才停住：“比不上你，年紀大了。”
“在皇阿瑪眼裡，姐姐可永遠是他的公主呢。”胤禮否認着。他的十四姐，在他的記憶裡好像就從沒有過精神疲憊的時候，無論是面對幼時的自己還是面對如今經常宮裡宮外亂竄的自己，她都能精力充沛毫無怨言地陪着自己。
靜慈愣了愣，不知道腦子裡是怎麼想的，開口問他：“你怎麼看你八哥？”
“十四姐，胤禮不會妄議朝政。”他年紀雖小，卻也知道言行應謹慎的道理，搖了搖頭，不願多言。
靜慈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覺得真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胤禮的這個性子，到底是跟誰學的啊。其實，她清楚，胤禮應是是麼都懂，只不過什麼都不說而已。胤禮，聰明有餘，卻沒有四哥的內斂，也沒有老八的老謀深算，所以，他只適合安安穩穩地待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做一個本本分分的皇子，安安穩穩地過此一生。
胤禮並不知道她心中在盤算什麼，轉臉就把他們二人之間的話都給忘了。歡樂地說了句：“姐姐在後面慢慢溜達着，胤禮走了。”
靜慈瞧着他跑馬走開，轉身對身後騎馬跟上的諳達道：“走吧，我們回去了。”這裡似乎已經不適合她多待下去了。除了回憶，什麼都沒有了，還是被這麼多年輕人給佔據着。
“你對老十七的打算到底是怎樣的？”雍親王府中，胤禛往她手中遞了杯茶，暖暖的，還冒着熱氣。
“什麼時候偷藏的碧螺春。”她只抿了一口便放下，還不忘開口贊着：“四哥這裡盡是好茶。”
“不許轉移話題，問你話呢。”胤禛有些不滿地看着她，卻是連訓斥的脾氣都沒有了。瞧着她懶懶地半躺在躺椅上，眼睛眯着去瞧晌午暖暖的太陽。小院裡沒有別人，她午睡剛醒，就趕上他來喝茶，連頭髮都未來得及梳，及腰的長髮就這麼散着，風一吹過，蓋住了半張本就不大的臉。
胤禛伸手爲她撩開那幾縷長髮，聽她開口說道：“胤禮……我沒什麼打算，只想讓他做一個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皇子，不求高官厚祿功名利祿，只要平平安安安享此生也就夠了。”
“你倒是隻寵着他一個人，把麻煩的事情都留給我和十三弟了。”他就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臉上除了靜如止水，倒是也有幾分無奈。
她歪頭看着他，聲音中帶着已許久沒聽過的撒嬌的味道：“我若說了實話，四哥會不會打我呢？在宮裡活着太難，所以，靜兒給自己留了兩條路，若是四哥有意去爭一把，那靜兒後半輩子也就安穩了，可若四哥對此沒什麼興趣的話，想來，老十七能成我最後的避難所呢。”
胤禛頭一次聽她如此明白地跟他說着在宮中生活的不易。這麼多年，他雖隱約知道一些，可她確從未承認過說自己活得有多難。想來也是呢，天天猜度着人心，計算着得失，這樣的日子，哪裡是尋常百姓家可以料到的。
“你倒是計算的精明……”胤禛偏過頭去，不敢再去對視她的眼睛。”靜慈，如若放手一搏，你可願與我共進退。”這樣的代價太大，他並不指望她會答應。
女孩兒此時的笑容卻是可以用花枝招展來形容了：“就像小時候說的那樣，四哥在的地方，纔有靜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