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外頭馬車已經備好了。”用過了早膳,只見嫡福晉烏喇那拉氏掀簾而入,規矩地行過禮後說道。
靜慈微異,不知他備了馬車是要去哪兒,不禁問道:“四哥要出去?”
“昨兒晚上跟你說的你忘了?”他笑的詭異,擡手示意烏喇那拉氏退下,“是還沒醒,還是昨兒困糊塗了就沒聽?”
靜慈這才恍惚想起,昨兒晚間他沉沉睡下前,確是說了什麼。當時只當是他的玩笑話,不想竟是真的,便也不再多問什麼,只隨他一同出府上了馬車。
車程並不長,只恍惚間便到了。靜慈掀簾去瞧,不禁一笑:“難怪早起你吩咐梅香去找了騎裝來讓我穿着,原來是費盡了心思帶我到這兒來。”映入眼簾的正是南苑二字,細細想來,她卻已有許多年不曾認真練過騎術。
南苑作爲皇家御馬場,今兒已聚了好些人。洛谷自南苑入宮,對這裡自是熟悉。擇了匹溫馴的馬牽至她跟前,自個兒也上了馬,安靜地在一旁跟着。
靜慈與幾位兄長依依行過禮,轉頭去瞧胤禛,直到他點頭輕道了句:“去罷。”這才翻身上馬,撒了歡般揚鞭而去。
見着主僕二人一黑一白的兩匹馬愈漸遠了,五阿哥胤祺才行至近前來,道:“早知你帶了這丫頭來,有人就不該來了。”
胤禛轉過頭來看他,不知他所言何意,可再轉眼看去,其餘幾位兄弟也是神色各異,便也不再開口,又得場面就這麼冷下去。
一羣人正這麼僵着,只聽得有細碎的腳步聲欲發近了,胤禛氣定神閒地望去,好大的陣仗,走在近前的少女身後少說也跟了有六、七人,一時便明白了,所謂不該來的人,此時來了。
“四哥好興致。”少女依然走近,行過禮後瞧着胤禛說道。
“九妹也是。”胤禛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這同母胞妹,淡粉色的騎裝上是蝴蝶繞枝的圖樣,發間的簪子上嵌這串上好的珍珠。她自幼被仁憲皇太后養於寧壽宮中,如今這身打扮,足見她的得寵。
“四哥?”他正思量着,方纔去跑馬的丫頭已經回來了,一面跑近一面笑道:“四哥帶了我來,自己卻在耍懶不成
?幾位哥哥怎麼都大早晨就慵慵的?”行至近前,卻是再也笑不出聲,見着那明豔的女子,只躲在胤禛身後,低低地叫了聲:“九姐……”
九公主漱玉見她這般,嘴角所掛的笑容愈發深了,伸手去拉她的衣袖,愣是將她從胤禛身後拉到了自己近前,悠悠訓斥着:“我道四哥今兒怎麼心不在焉的,原來是你這沒娘教養的小蹄子在這兒。平日裡你不是得意的很嗎?怎麼今兒見了我,倒像是我要吃了你似的。”她可容易求了皇祖母同意,隨五哥同來南苑騎馬,不成想竟碰到這蹄子。以前沒她時,自己是承歡於皇阿瑪膝下的專寵,旁的姐妹都沒有自己額莫地位高。自己的額莫二十二歲時便被冊封爲德妃,自己出生前便也是集萬千寵愛,平白的,卻是多了她這麼一個。這蹄子,出生時額莫便已是皇貴妃,臨死還被冊封爲皇后,偏偏赫赫有名的佟半朝還是她的親外公家。而本應是與自己一母所出的四哥,對自己從未正眼看過,卻對她疼愛有加。這讓自己怎能不恨?因爲她,自己再不是皇阿瑪專寵的女兒,額莫也受了冷落。合宮上下,除了皇祖母因着孝康章皇后的緣故不喜歡她,其他人都拿她當寶貝。
看着靜慈那雙天生就惹人憐愛的眼眸,漱玉愈發覺得可惡,一把對開,冷哼一聲,轉身策馬而去。
靜慈被莫名地推倒在地,手掌被地上的石子磨破,血漸漸浸了出來。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不知聚焦在了何處。
她始終未吭一聲,連淚都不曾落下一滴。見她這般,無人敢上前。洛谷雖是她的貼身近侍,見旁人未動,自己也是不敢動。倒是胤祺,左右看看,嘆了口氣,將她扶起,伸手撣掉她身上的塵土,道:“好端端的,這會子又是怎麼了?是我不好,給妹妹賠禮了。”
“不是你的錯,你也無需事事往自己身上攬。”嘴上這樣說着,胤禛順勢將靜慈拉回到自己近前來,拿出自己的帕子,低頭去處理她傷口上的沙土,又轉身吩咐洛谷:“去拿盆水來。”
她手掌上的傷口是被石子所磨破,連帶着被沙土覆着,本就難清理,縱是胤禛再小心,難免還是會弄疼她。靜慈卻彷彿沒有感覺般,訥訥的沒有絲毫反應。
“靜兒?”輕聲叫她,卻不見她有絲毫反應。胤禛皺眉,將她攬在懷中:“沒事了,我們回府。”自打她出生,便是集寵於一身,何曾見有人這般欺辱過?她雖年少聰穎,胤禛卻知,她的心病便是自有喪母。他那九妹自幼是得了皇太后的寵愛,驕縱些也是宮中人盡皆知的。這樣也好,這丫頭,早晚還是要吃些苦的,不然,還指望自己能護她一輩子嗎?胤禛這樣想着,還是不禁有些心疼。
懷中的人安靜的很,胤禛卻覺得自己的衣襟漸漸溼了一片。輕嘆口氣,橫抱起她向苑外走去。或許,她也想有個人,哄哄她,爲她擦乾眼淚吧?可惜,他不會那麼做,想來她也是清楚的。宮中的殘酷,她早晚是要適應的。
“平白的給自己添病做什麼?你一年到頭,能瞧見幾次她的臉色?好賴她最多一年便也是要出嫁的。”她回了貝勒府不久就病了,胤禛瞧着她微微泛白的臉色,有看了眼那未動過的食盒,道:“藥不願吃,我命人送來的吃食你好賴也吃一口罷。”她在這兒住了還不過一週,就成了這樣,這叫他如何向皇阿瑪交待。
“她該嫁了?”就着他的手吃了口糕點,微白的臉上倒是多了些光彩。
胤禛應了聲,不知她這樣的光彩是從何而來,卻也不甚在意。同母胞妹有怎樣?在他眼裡,也絕沒有這個他親手帶大的妹妹重要。”皇阿瑪似是在位她的婚事犯愁呢,前些日子聽額莫說起,皇阿瑪有心將她嫁給蒙古的貴族親王,可又怕着皇太后放心不下。”
“哦,我知道了。”心滿意足地舔了舔脣上糕點的殘渣,甜甜的,小小的心思漸漸形成,嘴角所勾起的弧度也是越來越大,“再過些時日,我便回宮去了。”
“你回宮做什麼?”胤禛微異,“皇阿瑪並未規定你回宮的時日,你難不成還惦記着那天那一跟頭,要叫她還回來不成?”
她卻只是笑笑,並未在意他所說的那些事,“四哥怎麼就斷定,我是要回去叫漱玉絆跟頭的?”聰明的人,從來不會在宮中動自己的手去傷人,她自然不會,不過,她需去借助和仰仗的人,似乎也並不在她的把控之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