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屆老,四海尋仙,乞求萬歲。
最爲典型的,就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他聽人說海上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島,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有“不死之藥”,服後便可“長生不老”。
始皇聽了都很動心,幻想成爲“長生不老”的神仙。28年,齊人徐福等上書海上仙境之事,秦始皇於是派他徵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
32年始皇又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等仙人蹤跡,後來又使韓佟、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
這時,徐福入海求仙,費以鉅萬計,終不得藥。
始皇心裡已感到受騙,於是命令御史案問諸生,互相揭發牽連四百六十餘人,始皇下令把他們都在咸陽活埋。這就是著名的“坑儒”。
…… ……
不獨始皇帝,之前之後的哪個皇帝沒有不效法始皇帝的?只不過有的“悄然”,有的“轟烈”而已。
孫權的晚年,不“悄”不“轟”地求長生,訪神仙,遍跡江南。
當時,傳說臨海郡羅陽縣有個神,自稱王表,說話吃飯和人沒什麼兩樣,但是卻看不見他的模樣。大天白日的,空來空去地周旋於民間,人們卻始終看不到王表所附託的神形。
自稱王表的神,有一名叫紡績的侍婢,伴隨在側。
王表和人敘話的時候,旁側都有那個侍俾。
於是有人說,王表說的話,就是那個叫紡績侍俾說的話。
隨即就有人反駁,說,“和王神仙對話的時候,沒見紡績的嘴動,哪有說話嘴不動的?再說,說出的話,明明是男人聲,紡績一個小女子,何以發出男聲?還有,和王神仙說的,不是凡俗之語,都是高深之意,小小女子,怎會知道?”
別人再無反駁。
…… ……
這個月,孫權派中書郎李崇,帶着輔國將軍羅陽王的印信去迎接王表。
王表與李崇及在場的郡守縣令高談闊論,竟沒有人辯得過他。
所閱歷過的山川雜物甚多,他常常令婢女與所託附的神相與聞答。
秋天七月,李崇陪王表來謁見,孫權爲他在蒼龍門外營造住所,好幾次叫近臣送酒食去給他。
王表預言一些水旱災的事情,很靈驗。
八月初一這天刮卷大風,江海涌漲,平地上積水八尺深,吳高陵(今江蘇丹陽縣西,孫堅墓所在)地區的松柏都被連根拔起,郡城的南門也飛落下來。
這件事被王表準確預見到,因之,吳國上下,沒有不折服的,向空中磕頭,稱之爲“大仙!”
孫權接見王表,宮中禮數王表俱知,但不遵從,唯有其侍俾紡績跪下給孫權磕頭,言曰:“我的主人乃神人,不便跪拜,望吾皇諒解。”
孫權這時已經病入膏肓,坐立不穩,但是他說,“不妨事,敢問上仙可乞我壽路?”
空中的王表說,“與我財寶,我上天爲吳皇求得壽路500年。”
孫權大喜,吩咐下去,“多多準備財寶,送予神仙!”
孫權身邊的李崇心想,既是神仙要財寶何用?不小心,把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
王表接上話,說,“天上、凡間本是一路,有道是‘哪兒不澆油哪不轉轉’,天庭也得賄賂,不行賄,平白贈你壽路?”
孫權來了精神,說,“對對,那壽路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豈有不用財寶之禮?”
孫權吩咐手下準備了三大車金銀財寶,送王表上路。
孫權向空中拜揖,說,“大仙何時歸?”
王表在空中說,“少則半月,多則月餘,就會趕回。”
孫權無可無可的,要不是看在自己是皇上的份上,就跪下磕頭了。
三掛車,有三個車伕,出京城,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六天之後,三個車伕回朝,李崇問,“胡爲乎來哉?”
三個老闆子說,“出城百十里,出現三個壯年,王神仙讓把馬車交給三人,我們不敢違逆,向那三人交出了車架,我們就回來了。”
李崇急急問,“看他們去了哪裡?”
老闆子說,“彼處皆崇山峻嶺,他們駕車走後不到一刻,就沒了蹤影,也不知他們到了那裡。”
李崇說,“快馬追!”
可是,這時,宮裡傳來了孫權晏駕的消息。
李崇擺了擺手,說,“罷罷罷,隨她去吧……”
…… ……
看《三國志》孫權傳中的這一段記載,似乎連作者陳壽自己都沒弄明白,世界上居然會有隱形人?他一定感到高深莫測不可思議,所以會在書中稱之爲“神”。
據方誌記載,溫州大羅山有王表廟,是否即其故居,已難確證。
但有一點很清楚,就是孫權的那位特使李崇,還有會稽太守、永寧縣令等,在去迎接王表、紡績的時候,以及同往首都建業(今南京)的路上,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對王表是有過種種檢驗的,但好像都沒找到什麼問題。
這真是太奇怪了。
王表接受孫權贈與的財寶六天之後,孫權病逝。
29年後,吳被晉滅亡;又三十六年,西晉滅亡;又百年,東晉滅亡。
到大學者裴松之來當永嘉太守,時間已過了一百七十五年。
我想,老裴是一定下功夫研究過王表的。因爲他注《三國志》,博採羣書,補闕備異,而注王表事,除了引《吳錄》註明羅陽縣即南北朝時的安固縣(今溫州南部諸縣),就是照搬孫盛語,曰:“盛聞國將興,聽於民;國將亡,聽於神。權年老志衰,讒臣在側,廢嫡立庶,以妾爲妻,可謂多涼德矣。而僞設符命,求福妖邪,將亡之兆,不亦顯乎!”
孫盛是東晉一陋儒,晉室腐敗,丟了基業,他跟着逃到南方來,吃着南人的飯,仍是滿腦子的地方沙文主義。對於前朝的“南蠻”王表,爲什麼空中來去,不見身形,孫盛解釋不了,就罵人家是妖邪。
孫盛這種人連起碼的探索精神都沒有,讕言謊世,什麼都不會,才真正是亡國的禍種。裴松之與孫盛有所不同,他引孫盛語,主要爲了真實顯示歷史的不同聲音。
但也說明一個問題,裴松之在永嘉任上對王表、紡績的研究,沒有找到根據否定其人其事的客觀存在,也沒有新成果。或許有過,後來被人給弄丟了。人們最終看不到揭秘,那個老謎就一直懸到如今。
…… ……
現在有腹語的出現,或者能爲空中能言的王表找到什麼端倪:這一切,難道都是那個叫紡績的小丫頭搞得鬼畫符?她敢作這麼大的妖?就憑她會腹語,把皇帝、大臣唬的一溜溜的?那麼,接下三掛車的那三個人,又是小丫頭的什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