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和還有一個嬪妃,姓鄧,史稱鄧夫人。
這個鄧夫人很勾火,使孫和把玩不輟,常常把她抱在膝上。
一天晚上,月光明亮,孫和與鄧夫人在月光下,情意綿綿,一不小心,手裡的玉如意碰傷了鄧夫人的面頰,血流滿面,都滴淌到鄧夫人的裙褲上了。
孫和用舌頭給她舔傷口,但是,還是有血流出來。
孫和喚來御醫,命令他們治療鄧夫人臉上的傷疤,而且不得留下任何疤痕。
御醫說,“止血容易,要不留疤,就必須用白獺髓、玉屑和琥珀屑調和在一起,經常塗抹,才能生效。”
孫和於是懸賞天下,有獻白獺髓的,以千金酬謝。
富春江上有個老漁翁稟奏說,“白獺這玩藝兒,見有人捉它,則逃入水底石穴中,極難捕捉。每年祭魚的時候,白獺們爲爭奪配偶時常發生廝殺格鬥,有的水獺會在格鬥中死去。枯骨藏於石穴之中,雖然裡面沒有骨髓,但將骨頭粉碎,與玉粉調和,也可以去疤痕。”
孫和聽了,便命漁翁打撈一些獺骨,加入玉屑、琥珀粉調和,製成藥膏。
結果,昂貴的琥珀粉用得太多,鄧夫人敷完以後,在臉頰上留下了一個赤紅的斑點,反而看起來更俏麗了,其他嬪妃都想爭得孫和的寵愛,都用紅胭脂塗抹兩頰,爾後纔去應召。妖豔魅惑孫和,竟成了一種淫蕩的習俗。
這個事,記錄在東晉•王嘉《拾遺記》上:
吳孫和,悅鄧夫人,常置膝上。和於月下舞水精如意,誤傷夫人頰,血流污褲,嬌奼彌苦。自舐其瘡,命太醫合藥。醫曰:“得白獺髓,雜玉與琥珀屑,當滅此痕。”即懸百金購致之。
有富春漁人云:“此物知人慾取,則逃入石穴。伺其祭魚之時,獺有鬥死者,穴中應有枯骨,雖無髓,其骨可合玉舂爲粉,噴於瘡上,其痕則滅。”
和乃命合此膏。琥珀太多,乃差面有赤點如朱。逼而視之,更益其妍。諸嬖人慾要寵,皆以丹脂點頰,而後進幸。妖惑相動,遂成淫俗。
…… ……
這件事,影響深遠,都成爲日後情愛的一個典故,濫情泛調的詩詞,都好用上這個典。
比如清朝的吳文英(約1200~1260),他寫了一首《高陽臺•落梅》就引用了這一典故:
宮粉雕痕,仙雲墮影,無人野水荒灣。
古石埋香,金沙鎖骨連環。
南樓不恨吹橫笛,恨曉風、千里關山。
半飄零,庭上黃昏,月冷闌干。
壽陽空理愁鸞。
問誰調玉髓,暗補香瘢。
細雨歸鴻,孤山無限春寒。
離魂難倩招清此,夢縞衣、解佩溪邊。
最愁人,啼鳥清明,葉底青圓。
…… ……
這首詞翻成白話文,就是:
宛如宮女脂粉殘留的秀痕,彷彿雲間仙子飄墜下的倩影。一樹新梅,南放在野水荒灣。
古石下埋藏你芳香的遺骨,金沙灘葬着她的連環鎖骨。
不恨南樓的橫笛吹奏起《梅花落》的笛曲,聲聲幽怨哀傷。但我更恨的是早晨的和風吹遍萬水掠過千山。
梅花被吹得飄零片片,香氣在黃昏的庭院中擴散,幽冷的月光下梅花的疏影搖曳翩翩。
壽陽公主空對着寶鏡彌補臉上痕瘢,悄悄地妝飾姣好的容顏。
試問有誰調勻玉髓,來悄悄修補香豔的痕斑?
瀟瀟細雨中歸鴻不斷,翩翩飛遠,無邊無際的春寒,還籠罩着那種滿梅花的孤山。
遠去的幽魂請誰才能招還,只能在夢境中與你在溪邊相見。你穿着潔白的衣裙,解下玉佩贈給我作爲留念。
最令人憂愁的是,當梅雨過去而變成晴天,小鳥在梅樹間啼叫連連,濃密的葉片下,點點梅子已又清又圓。
…… ……
這裡的“問誰調玉髓,暗補香瘢。”用的就是孫和給他的愛妃鄧夫人用白獺髓、玉屑和琥珀屑治療臉頰上傷疤的故事,可見流傳何其久遠?
…… ……
孫權廢掉孫和太子,就算對了,像這樣兒女情長,卿卿我我的人,怎能堪當一國之君的大任?
不過,他對他嬪妃們是真好啊,是個情種子。
觸柱而亡的,肯定有這個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