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涼風吹拂而過,令陳翎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高順不負其盛名,攻無不克的堅韌戰鬥慾望在此一場中展露無疑,這或許就是後發制人的精髓所在,任憑左右兩軍捨生忘死的戰鬥,高順他則篤定的一步一步構成着他的戰鬥局面。
夏侯淵會敗,他是累積數敗於此一役,他沒有積累起軍心兵意,他沒有化悲憤爲攻擊之力,最終,他,夏侯淵敗了!
沒有意外,陳翎自忖將來自己也是黃土一抔,可夏侯淵死的有些令人意興闌珊,他是被趙雲一槍穿胸而過陣亡的。
他死了,他死的分外爲陳翎惋惜,原來在自己的憧憬中,本應該是在這天下一統之後,大家一團和氣的坐一起,談論着這樣的過往事蹟,憑弔着逝去的歲月。
夏侯淵他應該會與夏侯惇並排坐在一起,相互笑道着,飲酒暢言。卸下戎裝,雖然沒有了大任在肩,但英雄氣概猶存,這如畫一般的場景令陳翎着迷。
可如今,他夏侯淵死了。
陳翎心底一片深入骨髓的寒冷,有切膚之痛。
不像劉備、關羽、張飛等人的死亡,自己無動於衷,夏侯淵這個自己夫人的叔伯,着實令自己有悲慟的感觸。
不曾見過幾面,但那緣於血緣的傷情,卻在此刻佔據了陳翎的身心。
當有人來稟報,夏侯淵死了,才驀然發覺,自己失去了一親人。
夜很深,霧氣很濃,沾溼了陳翎的袍甲,在他默默無言中,陽平關被攻下來了。
龐德眼見不能敵高順一軍,又兼趙雲自背後殺來,暗忖敗頹之勢已成,自己無力迴天,只得棄守而走。
半途中,遇上不明狀況的曹洪,龐德才明白他爲何沒有出現在高順一軍、趙雲的面前,曹洪一直在與魏延、馬岱兩將相爭,自己、夏侯淵這邊的戰事,他都沒有見着,直至那大潰退的情景出現。
“妙才…”曹洪看着龐德孤身一人上路,心中有不妙的預兆,自己的話語落下,龐德垂頭默默無語,曹洪顫着聲問道:“他…”
龐德緩緩點頭,說道:“趙雲原本想留將軍性命在,但將軍他…”
沒有再說下去,無言勝有語,此地寂靜如亙古不變的荒漠,空蕩蕩的逼得人幾乎要發狂!
勉強含笑宣撫了諸將,將趙雲的功勞記爲首功之後,陳翎就回寨了。
陽平關既然攻陷,自己心中之志,其實也就剩下最後一道關卡,那就是曹操所盤踞的長安!
洛陽不用去說它,就算是眼前的漢中,在陳翎的心目中,也是猶如探囊取物中的那一物,輕而易舉便可取得。
已呈敗勢的曹軍,勢不能阻擋自己攻取漢中的步伐。
攻下漢中,也就只有那長安一城值得陳翎親自領軍前往征討。
對這樣的戰事已經感到萬分的厭惡,陳翎決心在歲末之前,最少也要將戰線推至長安附近去,以待明年的最後一次大戰。
早在攻略幽州之時,心中麻木的自己,便萌生退意,那時候的自己是多少年歲,渾渾噩噩中,陳翎已經記不清楚了。
之後又出現過數次,但緣由種種原因,自己勉力支撐到現在這一步,陳翎伏枕安睡之際,惘然嘆息。
心累是一個原因,但陳翎很是明白此刻自己的心境,那就是不想再讓任何一個與自己有關的人倒在鐵蹄之下!
曹操,不管陳翎承不承認,他其實與自己夫人有着血緣關係,自己得彷如稱呼夏侯恩小叔一般,亦得尊稱曹操他一聲爲大伯!
來自另外一個世間的陳翎,對於親人看的萬分重要,或許是失去的太多,才知曉這其中的情誼彌足珍貴,不能再借着刀兵之事,肆意屠戮着自己的親人。
一夜無事,陳翎在迷迷糊糊中入眠。
翌日一早,陳翎冷峻的來看夏侯淵的屍身。
呼吸着凌晨清洗的空氣,漫步在營寨間,陳翎見不少的兵卒依在兵戈上就這麼躺倒睡着,不忍驚醒他們,向着劉賢、趙雲數人輕聲噓語,陳翎輕聲經過此處。
來到後寨,夏侯淵的屍首被停放在這邊,左右
上前撩起帷帳,陳翎低頭俯身進內,就看到止有一張木板的這座營帳的中央,擺放着夏侯淵的身體。
一身戎裝,與自己臆想中的場景有些差錯,無聲嘆息中,默默上前揭開覆蓋着的袍子,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夏侯淵他年紀不到天命,止在不惑,一張臉不顯老,但在這張臉上,陳翎分明瞧見了一個赳赳大丈夫,以及留存在這世間上最後一絲威儀。
輕輕爲他覆蓋上袍子,陳翎回首低聲向着跟隨而進的數人,其中包括劉賢、趙雲等將說道:“你們出去,讓我靜靜想一想。”
這是措詞,劉賢、趙雲等將並無是不知趣之人,在陳翎話語之後,紛紛施禮告身而退。
待等這些自己帳下的忠誠之士退出營帳之後,陳翎就在木板旁邊坐下,然後俯首再一次揭開覆蓋着夏侯淵臉面的袍子,靜靜的看着他。
從左手衣袖中掏出一樽來,然後從腰畔解下酒壺,陳翎給自己斟酒着自言道:“這一杯代我夫人敬你,…”說話間陳翎躬身作揖,然後拂袖灑在地上。
再斟了一樽,陳翎自語說道:“這一杯是我自己的,…”
斟酌了一下,陳翎自嘲說道:“原本想得一個大家團圓的結果,可如今…,呵呵…”
舉起酒樽,仰頭一飲,陳翎說道:“妙才,你就這麼匆匆而去,可知否,你留下了一個惡果給我,在來日面見泰山大人,我將以何言語來搪塞?”
“孟德、子孝,本是我長輩,子廉早視我爲大敵,…”
“此數人者,當與你相同,妙才,你就這麼一去,將置我何?”
“原本毋需如此,可當值那般境況,我如何應對?妙才,你可爲他人想過?”
“在你的心中,就只有一腔忠義熱血嗎?”
“你去了,妙才,你撒手人寰了,你的忠誠之心可表天地,永垂世間,供後人敬仰,但你留下的是一個何等悲慘的開始?”
“你可想過沒有?”
“你可想過沒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