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豔陽高照,山上的積雪迅速融化,化成了泉水匯入山間小溪,最後流入了一條條通往山下的河道之內。
其中一條河流,沿着山勢走向,一路從雁門流入了太原郡,最後併入一條大河。河流的旁邊常年有人行走,逐漸也形成了一條道路,幾年前被劉赫修建成了連同盂縣和雁門關的官道。
而這條官道在慮虒縣境內的一段,周圍羣山遍佈,正適合埋伏之用,張牛角便是埋伏在了這一片山林之中。
積雪剛化去的時候,最是冰冷徹骨,他帶來的兩萬五千人馬,多數衣衫並不夠保暖,衆人躲在樹林之中,不少人被凍得牙齒髮顫,嘴脣都開始發青。
莫說是他們,即便是身上穿着厚重冬衣的張牛角,也是耳朵發紅,雙手冰涼。
可哪怕已經凍成了這幅模樣,這兩萬五千人,也沒有一個人到處亂跑,所有人的目光,都十分期待地看着那條官道。
終於,張牛角身邊的一個人激動地喊了一聲:“來了!”
就兩個字,讓周圍的人全部都伸長了脖子,使勁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只見一個人騎着馬,拐過了北邊的一個彎之後,就出現在了官道之上,隨後,一輛接着一輛的人力車、驢車也相繼出現。
張牛角興奮地握緊了手中大刀,本來凍地發紅的手,這時手心竟然還冒出了冷汗。
那車隊似乎趕路挺焦急,爲首騎馬那人,不斷回頭催促着,讓後面加快行進速度。
張牛角看着車隊一步步靠近,心中既緊張又激動。
終於,這批車隊進入了自己設下的埋伏圈之中,憋了許久的張牛角,迫不及待地大喊了起來。
“進攻!”
隨着這一聲命令下達,無數箭矢、滾木、落石,紛紛從兩側的山林之中出現,往中間的山道上落去。
“有敵襲,速速警戒!”爲首那人趕忙舉起長劍,對着身後高呼着。
這一番攻擊之下,不少車輛被撞翻,車伕和一旁的護衛,也都亂成了一團。
張牛角盯着那些翻掉的車輛上掉落的東西,登時眼睛都直了。
“糧食,是糧食!還有冬衣,那邊……果然有兵械,哈哈,發財了!”
不僅是他,在這裡苦苦等候了半天的衆多山賊,看到這些東西以後,頓時把刺骨的寒意全部拋諸腦後了。
“殺啊!”
兩萬五千山賊,氣勢洶洶地朝着山下狂奔而去,恨不得馬上就將這些物資統統搶到手中。
“是山賊,大夥勿怕,隨我結陣殺敵!”爲首之人振臂高呼,幾千名護衛,紛紛提起了手中的兵器。
轉眼之間,雙方就在這條狹長的山道上陷入了一片混戰。
而與此同時,張牛角的山寨之外,大約十餘里出,也有一大隊人馬正在朝這邊趕路。
沒過多久,一個人飛速從前方跑了過來,來到這支軍隊的面前。
“張將軍,您可算來了。”
一個人撥開人羣,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赫然便是張燕。
他看向來人,問道:“如何?張牛角果然親率主力離開了?”
那人狠狠點着頭:“不錯,寨中原本有大約九萬人,其中四萬戰士,五萬都是老弱婦孺以及傷病之人,今天一早,張牛角帶了兩萬五千人出發,寨中僅剩一萬五千有戰力之人。”
張燕“嘿嘿”一笑,不過緊跟着又凝重起來。
“一萬五千人,還是不少,若是強攻,只怕我損失不小啊。”
“張將軍放心,這一萬五千人中,有五千乃是在下親信,其餘一萬人,也因缺衣少食,飢寒交迫,根本提不起戰鬥的心思。將軍只要聽小人的,保管這山寨手到擒來。”
張燕笑着拍了拍這人的肩膀:“好,若能成功,我記你頭功一件。”
“多謝張將軍!”
這人說完,轉過身朝山寨跑去,張燕也趕緊帶着大軍跟上。
來到了張牛角山寨的門口,果然,寨內一片安靜,既沒有響聲傳出,也看不到半個人影在屋外走動。
張燕對身邊一個人點了點頭,那人從腰間取下一支號角,對着天空使勁吹了起來。
“嗚……嗚嗚……”
洪亮的號角聲,頓時驚醒了在屋內烤火取暖的人,大家紛紛跑出屋外,一見張燕這陣勢,全部都嚇傻了。
“糟糕了,有人攻打山……阿嚏……山寨!”
“大當家率軍出去搶物資了,咱們……咱們怎麼擋得住啊……”
“那……那是褚飛燕,完了,是他來了,咱們死……死定了……”
一些當初從張燕手下叛逃投靠張牛角的人,頓時面如死灰。
張燕看了一眼之前從寨中跑出來向自己告密的人,那人領會了他的意思,大踏步走上前去。
“嗯?那不是牛二麼?他怎麼出現在張燕身邊?”
“咱們牛老大?剛纔他說出去小解,難道……難道其實是去引張燕來攻寨?”
“完了,牛二投靠了張燕,定是他將大當家率軍出征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就在衆人惶恐不安的時候,牛二走到了寨內的廣場上。
“弟兄們,都安靜,聽我說一句!”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怔怔地看着他。
牛二對此很是得意,繼續說道:“咱們跟着張牛角以來,屢屢受難吃苦,如今隆冬已至,大家穿着單薄的衣物,即便待在屋內烤着火,也依然覺得寒意逼人,這種日子,你們還想過下去嗎?”
他這麼一說,本就覺得十分寒冷的山賊們,頓時又拉緊了身上本就不多的衣物,抽了抽鼻孔中即將流出來的鼻涕。
“許多弟兄怕是還不知道,寨中不但冬衣不夠,便是糧食,也所剩無幾了,最多隻夠再吃一個月的!”
“什麼?”這個消息,才徹底讓衆多山賊以及那些家眷們恐慌了起來。
“這可怎麼辦,沒了衣服,大不了縮在屋內,可是沒飯吃是要死人的啊。”
“大當家不是去搶劫物資了麼?等他回來就好了……應該吧……”
牛二聽着衆人的議論,臉上露出不屑:“幷州那是何等的龍潭虎穴,想必大家也知道。張牛角去劉赫的地盤搶東西,怎可能成功?退一萬步說,即便成功了,到時候劉赫前來報復,我等如何能夠敵對?”
他這話讓那些還對張牛角抱有一絲希望的人,也徹底淪陷了。
“弟兄們,非是我牛二貪生怕死,背叛大當家,只是太行山中的冬日,是何等難捱,這就不必我多說了。沒有糧食,沒有冬衣,又要面對劉赫的報復,這等膽戰心驚的日子,有什麼盼頭?”
“而張燕將軍的黑山軍,從幽州搶回來了足夠的過冬物資,他不計前嫌,還念着咱們這幫當初背叛過他的老兄弟,這是何等的胸襟和恩德?我牛二投靠張將軍,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大家都能夠活命啊!”
他這話讓衆人燃起了一絲希望,可是看着張燕,大家還是有些將信將疑,生怕等自己投靠過去以後,他來算舊賬。
這時,張燕親自走了出來,喊道:“我張燕在此對天起誓,只要諸位誠心誠意歸順於我,我既往不咎,絕不因過往之事橫加報復。另外,今日只要大家獻出山寨,我張燕帶來了糧食,即刻就在寨內熬粥,還有肉湯,讓大家吃個痛快,然後等帶大家回去了我黑山軍的營寨之後,再分發冬衣,如何?”
“有肉湯喝?太好了!”
“冬衣,我要冬衣,只要有冬衣穿,讓我幹什麼都行!”
這一番話,頓時讓寨內的人全部激動了起來。
張燕看着自己的成果,心中無比得意:“張牛角啊張牛角,你終究還是要敗在我的手上!”
他這時是春風得意,根本沒注意到,山寨的一個角落裡,一個人影四下張望之後,迅速翻出柵欄,隨後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不久之後,山寨之中,炊煙裊裊,粥的香味、肉湯的香味,混合在了一起,飄散在山寨的上空中。
張燕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原先屬於張牛角的位置上,看着自己下首站着的幾個剛剛歸順的將領,可謂志得意滿。
“我黑山軍擁兵五萬,再收了張牛角的這一萬五千人馬,之後等他回寨的時候,我再設下埋伏,殺了這頭臭牛,吞併了他帶出去的那批部衆,嘖嘖嘖,到時候,我就是太行山最強的勢力,徐晃又如何?我遲早要滅了他。”
下面幾個將領紛紛拍起了馬屁。
“不錯不錯,張將軍您神威無敵,智勇雙全,張牛角和徐晃,如何能跟您相提並論?”
“我看縱然是大賢良師復生,也及不上張牛角您啊。”
一番吹捧,說得張燕如癡如醉。
“牛二,你此次功勞最大,先是今天一早來傳遞消息,之後又替我說降了寨內的兄弟,我可要好好賞賜你才行。”
不料牛二卻是一愣。
“將軍何出此言啊,屬下沒有給您傳遞過消息啊?”
這回輪到張燕發懵了:“怎麼?今天一早,突然有一封信射到了寨門上,說張牛角率軍下山,去慮虒縣劫掠物資,要我趁機前來攻打,我纔會一邊出兵,一邊派人聯繫你來接應。怎麼,難道不是你?那還能是誰?”
牛二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小人確實想過要給將軍通風報信,可是張牛角沒出發,小人也沒有機會啊,他剛一走,我正準備去傳信,將軍您的信使就來了,小人還當將軍消息靈通呢。”
張燕這下完全呆在了座位上,忽然,他神色一驚。
“糟糕,中計了!”
這時,門口幾個人影,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張將軍,大事不好了,徐晃親自率軍兩萬,偷襲山寨,寨內的弟兄毫無防備,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今山寨已經淪陷,多數弟兄已經歸降了白波軍,我等幾人是拼死才逃出來的啊……”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