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不斷輕撫着袁紹的後背,許久之後,袁紹才緩過氣來。
“也只能……只能如此了,馬上派人去……去邯鄲城傳令,我等即刻收拾行裝,從城東出……出發,務必要小心謹慎,不可……不可驚動了敵軍……咳咳……”
“遵命!”
許攸、郭圖、逢紀、辛評等人,領了命令,趕忙往外走去,準備回府收拾細軟。
然而,幾人剛剛走到門口,就差點好一個匆匆忙忙跑進來的士兵撞個對面。
“怎麼回事,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許攸自覺計謀失敗,心中本就不快,對這士兵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那士兵卻沒有理會他,直接跑到了袁紹面前。
“稟報主公,城南忽然來了一支兵馬,有騎兵大約五六千,步卒約五六千,看旗號,乃是趙字,爲首將領,白盔白甲,英武不凡,正在攻城。”
衆人聞之色變:“趙字旗,白盔白甲,莫非是趙雲?”
逢紀忽然驚呼:“糟糕,只怕那糧車隊也是誘敵之計,蔣奇將軍,定然已喪命趙雲之手!”
袁紹徹底急了:“不必收拾東西了,馬上出發,馬上……咳咳咳……咳咳……”
“父親,不可動氣,不可動氣啊……”
袁尚不斷安撫着袁紹。
“報……”
又一個士兵跑了進來,一聽他這聲音,所有人都心頭一顫。
“回主公,城東出現大批兵馬,軍中纛旗,乃是關字,不下兩萬之衆,皆是騎兵!”
“關羽!”
所有人陷入絕望,關羽出現在了城東,自然也就斷絕他們往東逃竄前往青州的希望。
“怎麼會,關羽不是在邯鄲城麼?”
許攸幾乎都有些歇斯底里起來。
逢紀又氣又恨:“看看你們兩人出的餿主意,主公功敗垂成,皆你二人之過也!”
他指着許攸和郭圖,破口大罵。
“逢紀,你怎敢將罪責都推給我們?你當初若有妙計,何以不說出來?分明是你無能,才連累主公!”
“不錯,你向來和審配多有親近,只怕也已暗中投靠了公孫瓚了吧?”
許攸和郭圖反脣相譏,三人很快就吵了起來。
袁紹本想叱責他們,可是胸口隱隱作痛,根本提不起氣來。
這時,辛評說道:“主公,城東關羽全是騎兵,關羽還有兩萬步卒,卻沒有帶來,可見是他繞過邯鄲城,星夜兼程趕來,由此可見,邯鄲城應該尚未攻破。邯鄲城據此不足百里路程,爲今之計,只有輕裝簡從,連夜趕往邯鄲,與城中守軍匯合之後,有大軍隨行保護之後,再走鉅鹿、清河,而入青州。”
袁紹此時全身無力,也容不得多想,只能點頭應允:“好,就……就這麼辦,快……快去準備……”
衆人快步跑出大殿,袁紹身邊,只剩下三個兒子。
袁譚扶着他,說道:“父親,孩兒這就去準備馬車,父親身體不適,不便騎馬,還是坐馬車最爲穩妥。”
袁紹無力地點了點頭:“你且多準備一輛,把高……咳咳……高夫人母子一併帶上……”
此話一出,三個兒子全部臉上露出不悅之色。
“父親,高覽無能,高氏此人也仗着父親寵愛,向來專橫跋扈,如今大難在即,父親還是當機立斷,如此毒婦,還是捨棄爲好。”
“是啊父親,如今大軍壓近,顧不得許多了,咱們還是快些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袁熙拉着袁紹就要往外走去。
不料袁紹卻一把將他甩開,怒氣衝衝看着他們三人:“她是我夫人,便如同汝等之母,她之子,乃我親生,便是爾等親弟,豈能如此鐵石心腸?馬上去把他們一併叫來,否則爲父也不走!”
三人聞言,面面相覷,最後,三人的目光之中,似乎極有默契一般,同時閃過一絲厲色。
袁譚笑着對袁紹說道:“父親放心,孩兒這就去,這就去。”
說完,他便匆匆離去。
“父親,大哥親自去辦了,您且放寬心。”
袁紹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許久之後,袁譚一個人跑了回來:“父親,孩兒已遵照您的吩咐,將她二人送上馬車,如今馬車已在府外等候,孩兒特來接您。”
袁紹大感欣慰:“好,如此便好,走,快走。”
三人扶着他一路走出了州牧府,府外已有幾架馬車等候在此。
袁譚指了指其中一輛馬車:“父親,快上車吧。”
袁紹卻搖了搖頭:“不必了,我要和高氏母子同乘,他們母子在哪輛車上,帶我過去。”
袁譚聞言,神色一慌:“父親,還是不要過去了吧,如今已是後半夜,四弟年幼,早已熟睡還是不要打擾爲好。”
“誒,我是他父,豈會不知?如今非比往日,乃是逃難,理應我與他母一同照料,最爲妥當,快帶我過去。”
袁譚見他如此執拗,卻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袁紹見他神色不對,當即叱問起來:“怎麼回事?他們人呢?馬上帶我過去!不然我砍了你!”
袁譚見他忽然變得如此兇狠,雙目之中閃過一絲莫大的失望,旁邊的袁熙和袁尚,看向袁紹的眼神,也變得十分陌生和怨憤。
“既如此,請父親隨我來。”
袁譚咬了咬牙,帶着袁紹往其中一輛馬車走去。
來到馬車前面,袁紹迫不及待地走了過去,掀開了簾子,果然見到高氏懷中抱着自己的小兒子,似乎正在熟睡。
袁紹這才鬆了一口氣,輕聲喊了一句:“夫人,今夜苦了你了,待到了青州,爲夫定會好好補償於你。”
可是高氏並沒有任何迴應,他隱隱覺得有些異樣,伸手去拉了高氏一把。
不曾想,高氏竟然頭一歪,整個人向前倒了過來,而這時,袁紹赫然看見,她的後背有一個血淋淋的傷口!
“夫人,夫人!”
他趕忙跑上馬車,去抱起了自己的小兒子,發現他也是一樣,後背中了一劍,早已氣息全無。
“啊……啊啊啊……袁譚,逆子,我要殺了你!”
袁紹狀若瘋巔,轉身回去就要朝袁譚脖子上掐過去。
沒想到袁譚絲毫不留情面,一把抓住他的雙手,使勁一推,就把袁紹推回到了馬車裡。
此刻,他這三個兒子都冷冷看着他:“父親往日就只寵這高氏一人,對她那無能的弟弟高覽,也是多有提拔,明明高覽連連敗仗,父親都不加責罰,如此處事,豈能令人心服?如今大難就在眼前,父親竟然還一心只惦記着他們母子二人,將孩兒等視若無物,實在令孩兒心寒。”
袁熙也冷笑道:“孩兒奉勸父親,最好安分守己,不要聲張。父親兵馬,多已喪生城外,如今城內的兵力,都是孩兒與三弟的親信在統領,韓當的兩位將軍,也是孩兒的統屬,至於青州鞠義,更是大哥舊部,父親若是能好好配合,尚可頤養天年,否則休怪孩兒不孝了。”
“你們……你們……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咳咳……”
三人之中,唯有袁尚,低下了頭,不敢正視袁尚,可對兩位兄長的做法,也是熟視無睹。
袁紹此刻無比絕望,看着自己身邊已經開始發涼的妻兒屍首,心中悲愴無比。
“踏踏踏……”
隨着一陣陣馬蹄聲傳來,許攸等人也都帶着家眷趕了過來。
袁譚惡狠狠瞪了袁紹一眼:“不要妄圖惹事,否則孩兒不介意在這母子倆的遺體上多戳幾個窟窿。”
說完,便轉身去和許攸等人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