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太守府內,劉封在天剛亮的時候就被寇水叫了起來。
在打水洗臉之後,劉封輕輕的撫了一下額頭,有些苦笑,“不知不覺,每天都不能睡好,每天起牀都覺得頭疼。”
苦笑了片刻,但改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今日天氣晴朗,還是適合攻城。劉封在寇水的服侍下,穿戴其甲冑,往城東而去。
劉封趕到的時候,黃忠早已經立在了那裡,與劉封一樣,眼中含着深深的疲憊,神色嚴峻。
“主公。”劉封靠近的時候,黃忠立刻察覺到了,不由拜道。
“老哥不必多禮,情況怎麼樣了?”劉封扶起了黃忠,隨即又問道。
黃忠聞言回過身,看向周軍大營方向,看了片刻,神色更加凝重,道:“看不出來,但我感覺快了。”
“快了嗎?”劉封站到了黃忠的身邊,自語道。
其實不必問黃忠,他也知道快了。周瑜的那種佯攻戰術,已經連續用了二十天了。
有了頭一次的教訓,士卒們每日都要精神緊繃,緊緊的盯着周瑜的軍隊,看他們是佯攻,還是真的進攻。
連續二十天,除了下了一兩次雨,周瑜暫停攻城以外,幾乎沒斷過。
士卒們身體或許不怎麼疲憊,但是精神上已經疲憊異常了。
在這個時候,劉封就算再經驗不足,也知道周瑜這種做法是在戲耍他們,就在這種戲耍中,提高了自己軍隊的士氣,也打擊了他的軍隊的士氣。
沒看見我們將軍領着我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那些江夏人,只是疲於應付,始終龜縮在城池內,不敢與我們一戰。
劉封一想到,那些江東士卒都是這麼想的,他心中就覺得窩火。其實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領兵出城一戰,不管是勝還是敗,都能緩和一下。
但劉封真的沒辦法這麼做,因爲他的軍隊太弱了,尤其是經過這些天精神上的折磨,他的軍隊如果出城一戰,定會被打的落花流水。
到時候不僅是失了尊嚴,還失去了城池,失去了性命。劉封只能忍住。
忍到周瑜退兵保住城池,那個時候就是他的勝利。
武昌城頭,都是一片緊繃着神色的肅殺氣氛。相比起來,周軍大營就要顯得輕鬆許多了。
就像劉封想的一樣,周軍士卒們在這些天的輪番佯攻下,找回了自信。現在基本上已經消除了先鋒被打敗的影響。
很多人都覺得勝券在握,佔領這座江夏重城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與士卒們想的一樣的,還有朱治,以及潘璋。
中軍大營內,朱治一臉的喜色,舉拳對坐在帥位上的周瑜道:“將軍,敵軍的士氣已經下降到了極點,精神也已經緊繃到了極點,我們今日大舉進攻,定能一戰而下武昌。”
“末將願爲先驅,爲將軍登上武昌城。”潘璋立刻舉拳道,經過二十天的修養,潘璋身上的傷勢好了一些,但還是沒有完全好,甚至傷勢還比較重,但是眼看二十天之期已到。周瑜又決定生死只在今日,若是不成,則立刻返回柴桑,準備征討越來越囂張的山越。
潘璋一想,這次之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斬殺劉封,將功補過。自然是迫不及待。
潘璋眼中閃爍着的渴望,以及不屈。讓周瑜對他的印象稍微的好了一些,雖然莽夫了一些,但是戰敗後,還知道雪恥。即使重傷之下,還要堅持。
在將軍這個位置上,潘璋還是一員良將。
“好,你先去準備,等鼓聲大作。就領兵攻打東城。君理你領兵攻打南城。其餘幾個方向,我親自督陣佯攻。”周瑜決定信任潘璋,把決定實際攻城中的東城交給潘璋。
“決一死戰,只在今日。諸君盡力。”自從潘璋被打敗後,諸將也消沉了一段時間,見今日又恢復了氣勢如虹,周瑜心下滿意,緩緩的戰了起來,大聲道。
“諾。”包括潘璋,朱治在內的將領們,齊齊起身應命道。隨即,各自下去準備軍隊,等待總攻的命令。
諸將走後,周瑜坐了片刻,也起身來到了營門口,看着不遠處的城池,周瑜握緊了拳頭,道:“不惜血本,我也要拿下你。”
周軍大營東方十五里處,一座人跡罕至的廢棄村莊內。此刻正隱隱有士卒在走動,弓箭手戒備,長矛手巡邏。
這就是當初離了城池,想要將功補過陳大所帶領的神臂,破軍二營。
此處爲周瑜領軍而來的方向,周瑜就算是派遣探子打探,那也是探聽西陵方向有沒有劉封的援軍,而不會探聽他們後方居然會伏着一支軍隊,而且還是劉封最精銳的一營兵馬。
就像劉封想的一樣,陳大這個人很謹慎,而且很服從命令。在這段日子裡,儘管他曾經動過劫營的心,但卻從來沒有付諸行動。
因爲每每在他衝動的時候,都會想起劉封的交代。
要沉住氣,沒有九成把握,就絕對不好與周瑜交戰。心中的服從,使得陳大每每在衝動不已的情況下,沉下心。繼續等待機會。
此刻,村子中的一處大宅子內。
陳大與一個二十五歲,面相雄偉,體格彪悍的人對坐着。
這人是破軍營中的一個重要都伯,名爲章廣。深受陳大的信任,當然也是劉封的擁護者。
“大人,眼看主公被那周瑜戲耍,只能堅守城池,而無力出城一戰。我忍不住了。”章廣這會兒的神色有些猙獰,大聲道。
就在剛纔,探子回報說,周瑜大營中有軍隊集結的跡象,眼看又是一輪佯攻。忍了二十天的章廣終於忍不住了。
看着劉封被壓着打,他比劉封還難受。
自從他從軍以後,劉封就一直攻無不勝戰無不克。剿滅水賊的時候是這樣,就算是狼狽出新野,居無定所的時候,面對黃祖父子的咄咄逼人,劉封同樣能以數百兵丁起兵,不僅打敗了黃祖父子,還進而攻取了江夏,自立成功。
哪次不是威風赫赫,但是這次,面對江東人居然被打到龜縮城池。章廣真的受不了。
“住口。”陳大猛的擡起頭,怒斥了一句。
章廣有些楞住,自從他加入破軍營以後,一直深受劉封,陳大的信任,陳大如此呵斥他還是頭一次。
陳大怒斥了一句後,並沒有繼續打擊這位愛將。而是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見主公受了委屈,怒氣難擋。但你也要考慮一下主公的感受啊,你看着主公被壓着打,難受。但是主公更難受啊。他不能像你一樣,腦門一熱,明知會輸掉,還起兵與周瑜決一死戰。他只能忍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周瑜攻城,攻城不斷的攻城。”
“這是知進退,懂得隱忍。”
陳大雖然說的明白,但是章廣還是一百個不服氣。
“那是主公帳下沒有精兵,而我們有啊。我們能以少數人,拔掉了潘璋的先鋒營,自身死傷不足三百人。可以說是大勝。我們能殺敗潘璋,也就能找到機會偷襲周瑜。就算不勝,也能爲主公出口氣。”章廣神色激動道。
“你想出氣,但你有沒有想過主公想不想出氣啊。我臨走時,他交代,萬事要小心,要保住破軍營,但求無功,不求有過。你知道嗎?”陳大恨鐵不成鋼道。
“那,那我們也做縮頭烏龜?”章廣雖然心思單純,但卻也是忠心耿耿,聽說是劉封交代下來的話,不由憋屈的臉色通紅。
“縮頭烏龜?我領兵出來是爲了將功補過的,怎麼會做縮頭烏龜?就像你說的一樣,主公龜縮城池內,是因爲帳下無精兵,因爲精兵都在我們這裡。我們不僅不能做縮頭烏龜,還要做主公的爪牙,撕碎了周瑜。”陳大冷笑道。
“不劫營,不去攻打。怎麼撕碎周瑜啊?”章廣憋着的一口氣,忽然泄了,有氣無力道。
“我相信主公能堅守住城池,而我們也能等到機會。”陳大的語氣隱含着強大的信任,目光很是深邃。
“等,等等。都等了二十天了,也沒找到什麼狗屁機會,等到主公守住城池了,周瑜退兵了,我們也未必能找到機會,還是做了縮頭烏龜。”章廣翻了翻白眼,無力再與這個倔強的上司爭鋒了,也不想爭了。
“碰”的一聲,重重的倒在了地板上,閉起了眼睛,開始睡覺了。
“周瑜那個人太謹慎了,從來沒有一刻放鬆過戒備。就像你說的一樣,主公想的一樣。我根本不會有什麼機會,但是我不會放棄。我一定要將功補過,還要替主公出氣。”陳大緊緊的握起了拳頭,眼中冒着噴火一般的怒火。
別看章廣很爲劉封委屈,感到很惱火。陳大心中的惱火,要比章廣多十倍,二十倍。
但是他始終記得一句話,那就是一定要確保破軍營安全的情況下,纔去攻打周瑜。
因爲他知道,劉封把破軍營看的比城池還重要,要讓劉封拿破軍營去賭截營成功,那是不可能的。
只有等,等待機會的出現,一舉讓周瑜那個匹夫敗潰三百里。
陳大眼中憤恨一閃而逝,卻是記恨上了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