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二人的心裡素質也是很堅硬的。很快就回過神來了,對視了一眼,齊齊起身,走了出去。
既然來了,就要招待,莫要失了禮數。
二人都是這麼個心思。
很快,二人就來到了門前。
對於門前的陣仗,二人視而不見。只是看向了當先一人。
“將軍登門造訪,有失遠迎,還請見諒。”步騭,嚴畯齊齊拜見道。
“是我來的太突然了纔對。”劉封微微一笑,道。說着,頓了頓,劉封又對着步騭道:“聽聞子山先生精通左傳,今日特來討教。”
“左傳乃春秋大作,記載頗雜,又博大精深,不敢言精通。但將軍特來討教,當傾囊相授。”步騭聞言舉拳道。
“要論左傳,非數日不可,當去書房說話。”邊上,嚴畯笑着道。
“曼才所言甚是。將軍且裡邊請。”步騭點了點頭,伸手虛引道。
“你等約束士卒,在外等候。”劉封點了點頭,轉頭對着寇水,朱重二人道了一聲,這才走了進去。
而寇水,朱重都是恭敬的行了一禮,點頭應諾。
引得步騭,嚴畯二人都是一陣詫異,他們詫異的不是寇水,而是朱重,這朱重他們也認得,乃是朱氏旁系子弟,能力不怎麼樣,但是世家大族的傲氣卻是沾染了幾分。又兼被孫權派遣去監視劉封。
應該不至於對劉封這般恭敬啊。
心中在腦中一閃,但隨即被二人拋在了腦後。誰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要是什麼事情都能想得通,要想通。
豈不累死?
想着,二人起步跟上了劉封的腳步,三人一起朝着書房走去。
步騭的書房佈置,與一般大戶人家沒什麼不同。只是不單單是尋常的竹簡,還有劉封送來的一車書籍。
三人中步騭是主人,他先請劉封,嚴畯二人上座,隨即當仁不讓的坐在了主位上。
“左傳十八萬言,從魯隱公十一年開始,到悼公爲止,關乎諸侯嫁娶,征伐,會盟,議和等博大精深。不知將軍想論何處?”步騭直接切入主題,問劉封道。
“齊晉鞌之戰。”劉封是有備而來,聞言立刻道。
齊晉鞌之戰是魯成功二年發生的,由晉齊魯三國發生的一場戰爭,最終三家講和,最終晉國得利最大。
“當時晉強,齊次之,魯最弱。齊起兵討伐伐魯國,魯國求救於晉國,魯晉合兵,大破齊國……,我以爲,當時晉國強盛,齊魯弱,齊國卻不與魯國合力,討伐晉國而互相討伐,實爲不智。”看得出來,步騭對春秋左傳很有研究,劉封一提出問題,步騭就朗朗上口,言辭雄壯,講解的很是生動。
劉封一邊聽着,一邊點頭,時不時的發出一聲讚歎。撫掌而笑。
“僖公二年,晉楚之戰。”當步騭說完後,劉封立刻道。
步騭立刻說出了一番見解。
如此一人問,一人回答。時間就像是流水一般逝去,轉眼間,就到了中午。
這期間,步騭的回答也很是出色。劉封也很認真,他對於左傳,只是粗略涉及,有研究,但不精通。
今日聽步騭之言,有些晦澀的地方,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因此,劉封期間的讚歎,恍然大悟的神色,都出自真心。
因爲論學問,步騭也是頂尖一流的。
或許也是因爲除了三倆好友能與他一起談論經史典籍以外,很少有人能夠這麼聽步騭高談闊論吧。
期間步騭越說越是激烈,神采飛揚。再加上嚴畯偶爾插話,亦是一針見血,直指要害。
慢慢的步騭,嚴畯對於劉封此行來意的猜測也慢慢的淡化了。
隨着話語的加深,辯論的激烈。三人心中好感,不自覺的加深了。而這就是劉封要與步騭辯論左傳的原因。
文學切磋。是一個很能夠加深好感的事情。只要你問的認真,把功利心隱藏在心中深處。
獲得對方的好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當然,這也離不開劉封自己的博學強記,當年在徐庶手下三年,劉封學到的學問不足以涉及各方各面,但也足以在步騭,嚴畯這樣的俊傑辯論了。
三人辯論的好激烈,直到步騭的夫人派遣了侍女過來,請三人去大廳用膳的時候,三人才恍然發覺這天色已經到了中午了。
三人相識一笑,齊齊起身去了大廳。
用了膳食以後,三人又回到了書房內,繼續辯論左傳。
劉封今次來,其實還是一些目的的,不過,上午進展很可觀,劉封不忍打斷這氣氛。
就藏起了心中的目的,打算在適當的時機,才說出來。
當太陽西下,漸漸接近傍晚的時候,劉封最後問了一個問題後,舉拳笑道:“今日與子山先生,曼才先生論左傳,領悟良多,有些地方更是豁然開朗。只可惜這天不長久,只能來日再來向二位先生討教了。”
“這句話應該是我對將軍說的。與將軍共論左傳,收穫良多啊。”步騭意猶未盡道。
這是實話,劉封雖然不精通,但是有些言論,還是犀利的。有些天馬行空的意思,步騭聽的也是很入神。
要不然,辯論也不會如此激烈。讓人忘乎所以。
“來日方長。不必如此依依不捨啊。”嚴畯在一旁笑着道。
“呵呵呵。”三人相視一笑,隨即,步騭,嚴畯二人起身相送,一直把劉封送到了門口,在門前話別之後,望着劉封離去。
“聽聞這位將軍,在被劉備收養以前,只是一般良家子,並無名士。也沒有任何名氣,但是被劉備收養之後,在徐庶帳下三年,就能獲得這般學問。再加上這位將軍言語間,一些天馬行空的間接。實在是善於抓住機會,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聰慧之人。”劉封走後,步騭感慨道。
剛纔太投入了,直到這時,步騭才恍然間想起,劉封真正在名師帳下學習,才三年時間。
如此簡短的時間內,卻能粗通左傳,當真是聰慧又好學的人。難怪會有這般成就。
“坐擁七郡,確實不是等閒之輩。”嚴畯深以爲然道。
因爲劉封的認真,使得二人都忘卻了對劉封的猜測,警惕心在左傳辯論中,急劇下滑。
取而代之的是劉封的成長精力,以及本身的才學,成就所帶來的震撼。
不過,這兩個也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在讚歎了一會後。步騭忽然想起了當初,二人對劉封的猜測,警惕之心。
“厲害啊。”步騭再次發出了一聲感嘆。
“確實厲害。”嚴畯先是一愣,隨即也想了起來,一臉的驚異。
不過,當好感上升,到了這種地步的時候。這感慨,也只是更加加深了對劉封的欣賞。
不管劉封隱藏着什麼樣的目的,他能夠耐下性子,與他們辯論了一天的左傳,而絲毫沒有露出異樣,甚至讓他們兩個都全身心的投入了其中。
而且,到最後也沒有露出一丁點的尾巴。
城府深,有耐心,又聰明絕頂。加上能力,成就。
步騭,嚴畯心下已經沒有疑慮了,劉封來江東肯定有後手。對於劉封的後手是什麼,二人心中隱隱也有了些期待。
至於回報不回報孫權,二人則沒有那個打算。
一隻是猜測,二是就算是孫權相信了,也不能做什麼。在前線戰爭結束以前,劉封都是安全和自由的。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在昨日,送給這些名士等好處,今日就是敲門磚,或縱論經典史籍,或高談闊論。都是能互相增加好感的。與來日收下這些人好處多多。”今日發生的一切,劉封都暗自記在了心中。
同時,對於自己欺世盜名,廣攬人心的計劃,也信心大增。
嗯,闞澤此人還沒有官職在身,只是孫權賓客。沒有休息日一說,明日去拜訪。聽說,此人偏好公羊春秋。
劉封決定晚上回去好好研讀一下公羊春秋。
就像劉封計劃的一樣,接下來的數月間,劉封很活躍。是闞澤,虞翻,嚴畯,步騭,薛綜,顧雍等府上的常客。
甚至,劉封偶爾還親自設宴,或邀請衆人到府上聚會,或是組織春遊踏青。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因爲劉封承諾請江夏製造書籍,送給他們。不管怎麼樣,劉封都能請得到這些人。
慢慢的,大部分人都習慣了劉封這樣的友人。
活躍,就是活躍。劉封的活躍,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陽光那樣絢爛。如同一汪死水中的波紋那般的奇異。
在江東引起了一片片的漣漪。
而與劉封的活躍相比,是孫權的低調。對於劉封這麼公然的,與江東名士,甚至重臣結交。很沉默,很低調。
引起了不少人的擔憂。不過,這種擔憂的心思,並沒有多麼的深入,深刻。因爲,劉封早已經是將死之人了嘛。
即使再活躍,再結交江東名士,到頭來也只是一場空。
因此,活躍的劉封,在一些人眼中,很是奇葩。
不過,劉封不管別人是怎麼評價的,風言風語都已經流行了數月了,劉封仍然孜孜不倦。
今日去虞翻住處,明日去嚴畯住處,後日去顧雍住處。
互相辯論,交談,以一種強迫式的方式,加深雙方的交情。而且由於劉封本身的學識,談論起來也都是認真投入,並不會引起別人的好感。
即使是警惕如顧雍,也被劉封征服,劉封拜訪,也會掃榻相迎。
不管怎麼樣,劉封在這段時間內,以猖獗的姿態,結交江東名士,近臣。是這數月以來江東目光的焦點。
堪比前方戰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