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沅城西一里的地方,五溪蠻兵的大營,駐紮在此。
大營〖中〗央,插着一杆繡着“蛇”圖案的帥旗。沙摩渾部落的圖騰是蛇,行軍到哪裡,這蛇會來到哪裡。
而帥旗下,則是一頂大帳。
此刻,大帳內,坐着好十餘人。沙摩渾坐在主位上,主位附近還有個副位,是另一個蕃王凡噠的位置。
其下,就是兩個蕃王帳下的猛將了。
一個個龍精虎猛,很是彪壯。其中身材最顯眼,地位最高的當屬沙摩柯,他的位置也被安排在沙摩渾坐下第一位的位置。
按理說,連下三座城池,打了勝仗,一衆五溪人應該高興纔對。
但是在座的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着些許陰鬱。
三座城池,無數座糧倉,但是他們的收穫只有區區數千石糧食。僅夠五萬大軍吃化八天。
少,太少了。
荊楚之地,根本不像沙摩渾想象的美好。
“沙摩渾,我們雖然連下三座城池,但是收穫的根本不能與付出的相比,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凡噠毫不客氣的道。
說是攻打荊楚,能獲得無比好處的是沙摩渾。但現實卻是幾乎一無所獲。
現在是沙摩渾威望降到最低的時候,凡噠不出言挑釁,她就不是五溪僅有的女蕃王了。
凡噠的話,引起了一種人的質疑。其中還包括一些沙摩渾帳下的將領。
這時刻,沙摩渾有一種掐死這個女人的衝動。但是卻不敢。沙摩渾雖然有些夜郎自大,但卻不是蠢貨。
知道這個時候內訌,他討不到什麼便宜。
“漢人的習慣,就是把所有的糧食,積聚在郡城。而眼前就是武陵郡的郡城臨沅城。只要攻下這座城池,就能獲得無數的糧食。”沙摩渾好言安撫道。
“嘿嘿”要是沒有呢?”凡噠嘿嘿一笑,冷聲道。
沙摩渾眼睛中冷芒直閃,而凡噠也好不怯弱的回瞪了過去。隨着,雙方蕃王的對峙,雙方部將都是一陣緊張”互相望着對方,充滿了戒備。
邊的沙摩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一點受挫就變成這樣了。早該散夥回五溪了。
就在這氣氛中,有一個小蠻兵進入大帳,稟報道:“大王,營門外有一個漢人求見,自稱是校尉。”
校尉。請降?
頓時一股狂喜從沙摩渾的心中升起,他迫不及待道:“請進來。”
兵應了一聲”迅速的走了出去。
蠻兵走後,沙摩渾露出了一個燦然的笑容,對凡噠道:“求降的來了,城內有沒有糧食,等一下進去看看就走了。”
噠冷哼了一聲,以示不屑。但心中卻也有些期待的。
這城中到底有多少糧食?
投降?未必吧?佔有這麼高大的城牆,以及一萬二千的兵丁。就算是來十萬雄兵,也可以守上一守。
何況他們的兵丁才五萬。
沙摩柯心中卻是有些不同的意見”但他不會傻乎乎的說出口。
那蠻兵所謂的校尉,以及沙摩渾認薦的求降者,正是司馬懿。
司馬懿帶着幾個隨從,站立在大營外。透過營門,司馬懿可以很清晰的看見蠻兵大營的情況。
慘不忍睹”真的是慘不忍睹。
司馬懿只看了片刻,就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樣的大營,就像是堆砌在一起的爛泥。只要給他一萬精兵”就可以消滅這樣的五萬蠻兵。
想着,司馬懿哀嘆了一口氣,用這種蠻兵拖住劉封,似乎有些太癡心妄想了一些。
“大王有請。”正在司馬懿哀嘆的時候,那蠻兵已經從大帳內返還了。彎着腰,行禮道。
“嗯。
”司馬懿點了點頭,對着身後的隨從們使了一個眼色”走了進去。
只是越向裡邊走,心下就越是氣餒。這什麼大營啊。直到”快要接近大營中心的時候,司馬懿才微微一亮。
一塊不大的營地上”豎立着一些比較特殊的營帳。這些營帳錯落有致,營帳間的間隔極寬,道路寬敝。
很正規的一個漢人布營的方法。
司馬懿眼前一亮,但迅速的暗淡了下去。看這支小軍隊的將軍應該是個不錯的將才,但是可惜,權勢不足。
要是權勢足夠,這座大營就不會是這番亂糟糟的摸樣了。
這時,距離司馬懿數十步的地方,肅立着一座超大的營帳。司馬懿心知這可能就是中軍大帳子,不由收起了心神。
跟上那蠻兵的冉步走了進去。
踏入大帳的一瞬間,司馬懿就感覺到了四周無數目光射在了他的身上。只是司馬懿久經陣仗,面不改色的走了幾步。
朝着沙摩渾一拜道:“可是五溪蕃王沙摩渾在前?”
這一聲蕃王,已經很給沙摩渾敬意己只是聽在沙摩渾耳中,卻覺得刺耳。因爲尋常人見了他,是叫大王的。
當下面色微變,冷聲道:“正是本王,你來此可是爲了乞降?”
“呵呵,卻是說笑了。我武陵城池高大,有精兵一萬二。民衆數萬。若是死守,恐怕你等五萬五溪蠻兵,未必能夠討得好。”司馬懿呵呵一笑道。
面對沙摩渾的氣勢,卻是怡然不懼。
與沙摩渾這等蠻兵一起對付劉封,在司馬懿心中已經是不怎麼樂意了。更不要說用低聲下氣的語氣了。
此刻,在沙摩渾面前的司馬懿站得筆直,渾身傲骨。
在場的蠻將,哪有見過這等氣勢。有些不明白,一個看起來皮膚細膩白皙,很柔弱的人會發出這樣的氣勢。
只有沙摩柯才明白,這就是漢人中,文人士大夫的傲氣了。
雖然沒有什麼勇力,但卻大氣磅礴。沙摩柯心中暗讚了一聲。
“哼,你是在戲耍本王嗎?”沙摩渾也被司馬懿的氣勢所攝,但隨即惱羞成怒拍案而起道。
“非是戲耍,相反,還是爲蕃王帶來了活路。”司馬懿卻是從容不迫道。
整理了一下衣冠,司馬懿微微一笑道:“五溪發兵,恐怕也是因爲前些日的天災而導致糧食告急。嗯着,從荊楚一帶掠一些好處。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武陵沒有糧食,不僅是武陵,就算是桂陽,零陵,也沒有什麼糧食。那場天災的禍及面積,是整個荊楚江東。”
說着,司馬懿擡頭看着沙摩渾道:“既然五溪族內糧草不多,相信這次蕃王出征,也不會帶多少糧食。要是久攻不下,退走。我率兵乘勝追擊,蕃王這五萬大軍,起碼得留下三四萬。”
正中軟肋,犀利啊。沙摩柯暗讚了一聲。
只是與沙摩柯的輕鬆相比沙摩渾就顯得沒面子了。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豁然站起道:“靠你一張嘴,就想讓本王退走?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當然不是那麼簡單。而且我也沒想要只憑藉口舌之利,就讓蕃王五萬大軍無功而返。”司馬懿搖着頭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這時旁邊的凡噠插嘴道。
雖然司馬懿知道凡噠可能就是傳聞中的五溪女蕃王,但是司馬懿沒有對外族女人行禮的打算。因此,剛纔無視了。
聞言這纔看了一眼凡噠,司馬懿笑道:“武陵沒有糧食,桂陽,零陵,江陵,襄陽,江東都沒糧食。但是長沙有江夏有,九江有。糧食的數目也不多才數百萬石。”
場的人,無一不倒吸了一口冷氣。數百萬石?那得是多麼龐大的糧食啊。夠他們部族吃上數年了。
不管是沙摩渾,還是凡噠眼中都是一陣火熱。
沙摩渾臉上的桀驁不馴也沒有了,小心問道:“你的意思是?”
“長沙,江夏,九江乃是劉封之地。而桂陽,武陵,零陵,乃是心向曹公,分屬不同。若是蕃王願意攻打長沙,那麼我們三郡願意合併三萬,從旁策應,爲蕃王搖旗吶喊。”司馬懿射出了極爲自信的目光。數百萬石糧食,他不信這沙摩渾不上鉤。
就像是司馬懿想的一樣,沙摩渾與凡噠對視了一眼,都是怦然心動。司馬懿只認爲蕃王出兵只是劫掠,但是沙摩渾卻知道自己的野心,那是吞併荊楚。
沙摩渾對自己的兵力很自信,唯一可慮的就是糧食問題,若是有數百萬石,何愁荊楚不得?
但是,沙摩渾也不會輕易相信眼前這個漢人。
“你要在我軍中,我大軍走到哪裡,你就得在那。若是你的話有一點的不實之處,本王就把你拉出去砍頭。”沙摩渾惡狠狠道。
“如大王所願。”司馬懿微微一笑道,不過隨即,又道:“只是,我需要吩咐我的隨從一聲,讓他們去通知武陵太守金旋,以及其餘二郡的太守。”
人在大營內,沙摩渾也不怕司馬懿跑掉。而且,也確實需要司馬懿來聯絡。因此,沙摩渾點了點頭,很大氣道:“去吧。”
司馬懿對着沙摩柯報了抱拳,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司馬懿的幾個隨從都在,都是家奴,其中一個還是與司馬懿從小一起長大的家奴。
“去通知金旋,就說成了。然後帶着我的信,以及金旋本人的公文,聯絡其餘二郡的太守,合兵一處,進兵漢壽。爲那蕃王搖旗吶喊。另外,派人去通知宛城徐晃將軍,讓他出兵一萬進兵江夏。若是江夏有防備就佯攻,若是無防備,就吃掉江北六城。”司馬懿一一叮囑道。
隨從應命了一聲,立刻轉身而走。
司馬懿擡起頭,看向長沙方向,臉上帶着些許笑容。
“看你劉封如何應付三路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