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渺,水茫茫。
徵人歸路許多長。
相思本是無憑語,
莫向花箋費淚行……
“……”
返回陳留的路上,中途下馬休息的時候,黃炎將自家娘子,紅袖夫人親筆寫下的那份信箋,不厭其煩地拿出來,反覆再三地看了又看……
丫頭的這封家書,明顯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在燈下寫成的。
這年頭兒的落筆書寫順序是,由上往下,從右到左。
可這樣的話,右手就會把最初寫好的那行字,給擋在了視線之外。
再加上是夜裡,油燈必然是放在了左手邊,右手再右邊的那行字,就會被遮了個黑漆漆。
於是丫頭在書寫的時候,因爲沒有前一行字的參照對比,所以後面的字體不自然地稍有縮小。
也許是因爲,紅袖夫人在書寫的同時,心中對自家夫君的牽掛與惦念,隨着筆鋒的遊走,而愈發得迫切……
以至於一顆芳心,也像那筆下的字體一般,漸漸揪緊了起來……
雖然信中僅有寥寥數十字,卻滿透着濃濃的思念與牽絆……
前後共三十九個字,黃炎如數家珍般,將她仔細點數了好幾遍。
娟秀清麗的正楷小體,字字溫馨,句句暖心……
既有着久盼夫歸的迫切,更充斥着濃郁的纏綿繾綣……
一如‘三十九級臺階’般,直鋪滿了黃炎的心窩……
“周倉!”見着衆軍士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黃炎便將周倉喚至跟前來,“我這裡先行趕回陳留去!你帶着那300護軍,隨後趕來,途中多加小心!”
“是,先生,”周倉先是應了一聲,隨後卻一臉擔憂地提醒道,“先生新傷還未痊癒,若是快馬疾奔的話……”
“呵呵……”黃炎毫不在意着笑道,“長痛不如短痛!這一路走來,已經又把傷口扯開了,還不如直接快馬加鞭,趕回陳留再行醫治。”
“可是,這樣一來,只會讓夫人更爲揪心的!”周倉善意規勸道,“萬一傷口裂得厲害了,夫人說不定還要責怪先生呢……”
“嘿嘿……”周倉話未說完,小二在旁邊搭了個茬兒,“若是先生一心急着趕回去的話,那就等到了城裡,先去醫館好好包紮一番,然後再回家去不就好了嘛!”
周倉甚是鄙夷地撇了一眼,那一臉諂媚的小狗腿兒……
黃炎卻是咧嘴笑了起來:“呶!大夥兒可都聽到了哈,這主意可是小二提起的,萬一回去之後,夫人一生氣怪罪下來,就讓這小子擔着!”
“……”
這倒黴悲催的!
苦逼小二哥恨恨地 PIA 了自己倆耳光!
這不沒事找抽呢麼……
左右交待利索了之後,黃炎等人便揚鞭催馬,一路疾馳,趕回陳留。
子龍哥被留下協助荀攸,打理潁川。
陳到率着遊騎兵,隨黃炎一塊兒返回了陳留。
朱靈也被豫州刺史大人,提拔爲別部司馬,率部同樑習駐守陳郡。
遊騎兵是一定要留在身邊的,另外那300新兵,也均爲陳留子弟,黃炎自然不會將他們扔在潁川,便一塊兒都帶了回來。
陳到率着百名遊騎兵,充作先鋒軍,剛一踏入陳留地界,隨即便有城外巡衛的騎兵小隊,趕過來盤查。
遠遠見着對方皆爲兗州旗號,那一身裝備更是自家遊騎兵所獨有,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先生重傷在身!速去前頭帶路!”陳到人馬還在百步開外,便高聲呼喝了起來。
巡衛的騎兵一聽,立功表現的機會來了!
急忙調轉了馬頭,反向城內奔去,沿途喝止行人,喝退車馬,引着黃府一行人,直奔醫館而去……
黃炎是被典韋連揹帶扛,直接送去了後堂療養的小院。
醫館的雜役,見着自家行政院長大人,半邊身子全是血,急急跑去將魯老先生喊了過來……
“怎麼搞成這樣了?!”岳父大人一臉的緊張,卻又帶着些許責備的口吻,驚聲問道。
黃炎這會兒卻是臉色蒼白如縞素,腰際以下的衣袍,被鮮血染了個透紅!
魯老先生未敢再耽誤片刻,當即喚來徒工,準備了上好的刀傷藥跟藥紗,淨了雙手之後,便親自動手爲黃炎上藥,療傷。
小心翼翼着,將之前的藥布揭開……
熱乎乎的血沫子,猶在汩汩地噴涌着!
傷口處,上下兩片新肉,極大幅度地翻裂開來!
像是被人打擾了清夢一般,驚顫顫地彈跳着……
黃炎牙關緊咬,強忍住襲入骨髓的痛楚,咧了咧嘴,聲音嘶啞道:“有勞岳父大人費心了……您自己知道了就好……千萬別讓丫頭們知道了……”
“臭小子!你還知道爲丫頭們擔心呢?!”老大夫一邊恨聲訓斥着,一邊手法嫺熟地繼續忙活着,“若是丫頭們見着你這般狼狽,豈不跟要了她們的命一般?每次出軍都要搞成這樣子,你讓丫頭們如何再放得下心來?”
“……”
黃炎默然了。
眼下這世道,女子極少拋頭露面。
家中的一切經濟來源,衣食溫飽,幾乎全指望着男子。
也就是說,男人便是她們的天啊……
天若塌了,何以存活?
更何況,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似海深!
由此可見,日得次數越多,天數越久,情意也便越深……
咳咳!
這個,扯得有點兒遠了哈……
“……”
何爲恩?
上因下心,爲恩!
一切只因爲心啊……
用心去呵護了的感情,纔是一份純粹的,高尚的,道德的愛情!
紅袖夫人對自家男人的那份情,不僅僅是一種依戀與眷戀,更是將對方視作自己生命的全部!
所以,她會用盡自己全部的生命,去呵護這份情,去牽絆這個人……
精心包紮妥當後,岳父大人又揪着賢婿的耳朵,再三訓教了一通,這才放他離去……
“……”
時隔半月之久,終於回到了自家那,熟悉而又溫馨的庭院!
“先生?!”正端坐於客廳上,翻卷讀書的學生賈詡,見着自家先生突然歸來,大感意外,“先生如何回來了呢?豫州刺史的府衙……搬到兗州陳留來了?”
聽得賈詡口吻戲謔,黃炎恨恨地翻了兩翻白眼……
“不是一般的累!”悶聲悶氣着丟下一句話後,黃炎便將他撇在了一邊,腳步匆匆着趕去後宅。
身後的賈詡,卻是莫名地偷笑不已……
“娘子!”一路小跑着,來到大屋的時候,只一聲呼喚,便聽得屋內隨即便傳來一陣,萬般驚喜的迴應!
“呀!是先生回來了!”最先驚身而起的,卻是蔡大小姐!
“啊——”欣怡正在紡線呢,聽到夜夜夢裡出現的那一聲呼喚後,兩隻小手重重一顫,當即毀了手上的活計!
“炎哥哥回來了!”糜丫頭則直接衝出了大屋,直向黃炎撲去。
甄家那小娃娃,自然是緊隨而去……
唯獨黃家女主,紅袖夫人先是面上一喜,隨即卻又是一副萬般焦慮之意……
“貞兒——”急急喚了糜丫頭一聲,對方卻早已撲進了黃炎的懷裡。
“你這壞人!離去的時候,說好了過不幾天就回來的!如今可是整整十五天過去了呢!”小丫頭粉嘴嘟嘟着,兩隻小胳膊緊緊箍在男人的腰間,甚是不滿着嬌蠻道。
紅袖看了個清楚,自家男人嘴角極不自然地抽了一抽……
“呵呵,你這丫頭……”黃炎暖暖一笑道,“就怕你們擔心受累,所以前兩天讓人送來了書信。呵呵,你男人我,如今可是豫州刺史了呢!自然要忙上一陣子的嘛!”
隨後,黃炎不着痕跡着,將丫頭輕輕鬆開,轉而又伸了胳膊,將欣怡攬在懷裡。
“有沒有想我?膝蓋那裡好了沒有?嘿嘿!今天雙日,晚上記得給我留門兒哈!”
男人那輕~薄的言語口吻,讓丫頭瞬間面紅耳赤。
“你這壞人……”小身子軟軟地膩在對方的懷裡,本有着千言萬語要一一道來,卻突然感到眼底澀澀的,喉間堵堵的……
緊跟着,黃炎像是走過場一般,又放開了欣怡,將小蔡蔡拉到身邊來,在她那光潔柔嫩的香額上,輕輕一吻。
“出征耽誤了幾天,明日我便將那十本《法言》抄好,送去給岳父大人過目!”
“在外面奔波勞累了這麼久,還是先好好歇息兩日吧……”蔡大小姐的嬌軀一陣酥麻,剛想要在他那寬厚的懷抱裡溫存片刻,卻又突然一臉羞憤地將對方推開了!
“你這壞人——誰又是你的岳父大人了?!”
“嘿嘿……”黃炎咧嘴一笑,轉而又把目光丟向了,胳肢窩裡的甄家小娃娃……
這個着實嫩了點兒,實在無法下口又下手啊……
見着男人一臉的糾結,小娃娃仰着小腦袋,瞅了他半天后,果斷努力地踮起小腳丫來,在他那腮幫子上,狠狠一口!
吧唧——
“呵呵,這個……”黃炎訕訕地笑道,“數日不見,甄家大小姐好像是……又長高了許多啊……”
霪賊!
長高了就長高了唄!
你總往人家胸口瞄個什麼勁兒?
“……”
總算輪到黃家大婦,紅袖夫人了。
黃炎本想將丫頭作爲壓軸用的,最後來一場激~吻大戲,可對方卻是一臉的猶豫。
黃炎愣了愣之後,也沒多想,仍是暖暖地笑着,將她緊緊擁在懷裡。
可丫頭卻像是彼此生疏得很,隨即便輕輕掙離了開,甚至又聲音清冷着,對其餘衆女吩咐了一句:
“你們都先回屋去了吧,我跟夫君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