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二話不說便要殺人,方紹等人皆爲之一震,而那小校更是嚇得雙腿跪地,哭訴道:“關將軍饒命啊,小的並非故意如此,只因當時小的領到肉,帶回營中時不小心將部分落入水中,故而纔不得不給兄弟們少分了幾兩,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關羽板着臉道:“士卒們幹這刀頭舔血的營生,爲的就是混一口飯吃,你卻將他們應得賞賜輕易失卻,無論是否故意,都足以證明你從未重視過你手下的士卒,要你這樣不體恤士卒的官又有何用,來呀,還不快拖去斬了”
關羽毫不留情,左右不敢違命,忙是將那哭哭啼啼的小校拖了去。
過不多時,那哭聲陡然而止,不少人都跟着身子一顫,儼然那一頭是砍在了自己脖上一般。
方紹心中唏噓不已:“人言關羽體恤士卒,卻怠慢士吏,我先前也只是聽說,現在一看,不真是如此啊,不,這不叫怠慢,簡直就叫虐待。”
而孟達心中卻想:“這關雲長當着我們的面斬殺下屬,莫非是要以殺立威,震懾我等不成?若是這般,那此人也太難以相處了。”
左右之人一片震肅,而關羽卻一派自若,拂袖道:“可恨的官吏,大家莫要讓他掃了興致,咱們走吧,去見識一下那神威炮。”
衆人這纔回神來,小心翼翼的跟在關羽後邊望碼頭面去。
爲了避免這秘密武器被漏露,鬥艦前甲板上安置的那門神威炮,一直都用帆布蒙着。
上得船後,方紹道:“關將軍,這神威炮要出其不意的使用,此間人多眼雜,咱們還是把船駛到一個僻靜處再做演示吧。”
關羽卻不以爲然道:“我對這些士卒親如手足,他們之中焉能有吳人奸細,你就不必顧慮,快快演示吧。”
這裡是關羽的地盤,人家的地盤人家做主,方紹自不好違逆,只得下令士卒們掀開帆布就地操演。
士卒們裝彈的同時,方紹又請關羽下令,將一艘即將廢棄的鬥艦拖至距碼頭兩百餘步的江面上,以作爲靶船。
而準備之時,不少荊州兵們也湊到岸邊來看熱鬧,將士們都瞪大了眼睛,伸長了脖子也是,巴巴的瞧着那奇怪的武器能有何神力。
梢釘拔出,第一發石彈嗖的應聲而出,劃過一道四十五度的弧線,呼嘯着射向江面。
“哇——”人羣中爆發了一陣驚呼聲,就連關羽也神色微微有變。
不過,隨着石彈“撲嗵”一聲落入靶船十米之後的江中,驚呼聲隨之變成失望的“哦——”
“中正呀,我看你這所謂的神威炮,其實不過就是官渡之戰是曹操所使的霹靂車,雖然射程要遠一些,不過這準頭可就差遠了,你想用這東西對付吳人的鉅艦,只怕未必能奏效。”關羽迫不及待的表示出懷疑。
方紹卻是自信滿滿,淡淡笑道:“關羽且耐心等等,士卒們好多天沒練,手還生着,讓他們再試幾發。”
以關羽的見識,想以“霹靂車”這種沒準頭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打中遠在兩百步外的戰船,除非是幾十輛一起發射纔有機會,方紹想憑着這一輛就想擊中,簡單是在浪費時間。
於是,關羽雙手往胸前一交叉,擺出一副打算耐着性子慢慢等的樣子,而岸上的那些士卒也有不少失了興致,漸漸的開始散了去。
很快,第二發射出,這一回則是落在了靶船的前方,仍舊沒有擊中。
關羽這回倒沒發話,只是微微的冷笑了一聲。
“不着急,再減一些配重。想想你們在路上練習的經驗,不要慌,慢慢來。”方紹卻耐着性子,溫言鼓勵着他的士兵。
幾名士兵情緒穩定下來,根據目測的差距,再一次調整了配重的石塊,然後,第三發石彈射出,在天空中劃過一道標準的弧線。
幾秒鐘後,一聲清厲的脆響,瞬間將所有人從沉悶中喚醒,就連關羽也驚得雙手鬆開,本能的衝上前幾步,站在碼頭邊上遠眺。
卻見那一道鬥艦,船舷下側已被石彈洞穿,赫然露出一個磨盤大小的空洞,而這一彈不僅是洞穿船壁,竟是連船底也一併擊穿,江水迅速的涌入船艙之中,過不多時,諾大一艘鬥艦便開始緩緩下沉。
“這——”
關羽星目圓睜,難以置信的瞧着那船徐徐下沉的破船,他原本是打算看一場“持久戰”的,估摸着至少也得幾十發之後才能命中目標,豈料,三發之內便將一艘鬥艦擊沉,這般高的命中率,這般強大的殺傷力,實是他此生看到的最爲強悍的武器。
關羽面前,方紹不賣故弄玄虛,遂笑着解釋道:“關將軍,這神威炮乃是霹靂車所改造,無論命中的機會還是石彈的威力都遠高於霹靂車,此番我們帶了百餘門神威炮而來,我想百門神炮齊轟之下,吳人的鉅艦應該不足爲慮了吧。”
關羽低眉不語,手撫着美髯沉思良久,忽然間嘴角揚起一抹傲慢的笑,便道:“有些神威大炮相助,此番我必破吳狗矣。中正,我等此番就齊心協力,一起給孫權那臭小子演一出好戲吧。”
關羽既得破東吳水軍之利器,立時便豪氣頓生,接下來,在與益州軍團進行了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便於五日之後起兵,兩軍共五萬人馬,沿長江東下,兵進巴丘。
這巴丘位於現今湖南嶽陽,乃是劉孫兩軍事集團的原定分界點,亦是湘水出入洞庭湖的重要據點,是繼陸口之外,東吳在荊州第二大水軍基地。
數日之前,荊州方面吳軍接到孫權進攻南三郡的命令,於是,魯肅便親率水軍由陸口西進抵達巴丘,以三萬水軍封鎖了洞庭湖水域,阻止荊州劉備軍行。同時命呂蒙率一萬水軍沿湘水南下,直取長沙、桂陽、零陵三郡。同時,江夏太守程普也得到孫權的命令,率水軍由治所沙羨而出,封鎖陸口下游的長江水域,阻止夏口方面的關羽水軍從漢水南入長江。
五天之後,以關羽爲名義統帥的荊州軍團浩浩蕩蕩逼近洞庭湖,魯肅也沒想到關羽軍竟然敢從水路殺來,於是親率吳軍水師主力陳兵於洞庭湖口,兩軍相隔三十餘里,戰勢一觸即發。
是夜,東吳於湖口沿岸連營十餘里,燈火輝煌,船寨連綿如城。而在那一艘掛着魯字旗號的樓船鉅艦中,東吳的統帥魯肅卻心懷不安。
他負手而立,時而踱步於船艙之中,時而停駐於壁上所懸地圖之前,審視着這場即將發生的孫劉兩家大戰。
不過,他的目光卻不僅限於湖庭湖口這一片小小的戰場,而是延伸至北面的襄陽,西面的益州,東面的合肥,甚至是那遙遠的河北。
“牽一髮而動全身呀。”
凝視許久之後,他搖頭慨嘆,遂安坐下來,提筆修書一封。
正當他寫好之時,一員劍眉虎將挾風而入,向魯肅拱手一禮,道:“將軍,關羽來勢洶洶,頗不將我東吳水軍放在眼中,寧請求明日率一軍做先鋒,與那關羽決一死戰。”
這請戰之人,正是東吳大將甘寧甘興霸。
魯肅也未迴應,而是傳入一員小校,將信遞與他,吩咐道:“你連夜去荊州水寨,務必將此信交於關雲長將軍,不得有誤。”
那小校領命而去,甘寧面露疑色,道:“將軍,你這是……”
魯肅坦言道:“沒什麼,我只是約了關雲長明日於岸上單獨會面。”
甘寧大驚,忙道:“將軍,關羽乃虎狼之輩,你若隻身與之會面,若是遭其毒手如之奈何”
魯肅淡淡笑道:“關雲長乃重義之輩,這種有損其名譽的下作之事,他萬萬是不會做的,興霸放心便是。”
甘寧卻又不解道:“將軍,如今兩家交戰又成定局,戰場之上,兵戎相見便是,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魯肅嘆道:“雲長自恃勇力,想不到此番敢以水軍與我決戰,這一戰他只是必敗無疑,而南面三郡也必爲我所得。只是,如果劉玄德聽聞荊州失利,必然盡起益州之兵東來,而主公自也會親率大軍西進,兩家以傾國之兵相殺,無論勝敗,都必爲曹操所乘,到時不管是失敗的那一方,還是慘勝的那一家,都將無力抵禦曹操的進攻,那個時候我東吳面臨的將不是一城一州的得失,而是生死存亡之危險呀。”
甘寧神色爲之一變,卻又道:“既然如此,將軍當初何不力勸主公不要輕啓戰端,又何至於成今時騎虎難下之勢呢。”
魯肅搖頭道:“主公心恨劉玄德,又想補償合肥戰敗的損失,而子明等人又一心想立功,極力勸戰,豈是我一人能夠勸動的。何況,劉玄德明明說好得了益州就歸還荊州,如今卻又賴而不還,也實屬可氣,這一戰教訓教訓他,其實也未嘗不可。”
想他魯肅正是藉着力促孫劉聯盟的功勞,所以才得以成爲東吳西線的軍事統帥,那是因爲之前孫權必須與劉備和好,所以才需要他這個與劉備方面關係很好的人來坐鎮陸口。
而今的情況卻是,劉備的一再耍賴,使自己這個力勸借將荊州給劉備的人,陷入了尷尬的境地,使自己在孫權和東吳文武面前顏面大失,所以,他魯肅更需要藉此一戰來敲打敲打劉備,同時消一消東吳諸人的火氣,而奪取三郡的功勞,也將重新穩固自己這西面統率的地位。
只是他低估了劉備方面的對抗決心,更沒想到關羽竟然這般狂妄,敢前來與他進行水軍決戰,這確實出乎了魯肅的意料,這使他感覺到,本來計劃好的一場局部戰役,似乎正在逐漸演變成一場事關兩家存亡的大決戰。
“雲長啊,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千萬不可衝動,若不然,整個局勢就不是我魯肅能夠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