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

於承珠不知不覺地擠在小夥子中間,跟在新郎新娘後面,走出草坪,老大娘笑道:“怎麼,你也想去鬧新房麼?我老大娘頭髮都白了,可不方便隨着你們小夥子胡鬧啦。”於承珠心中一動,趁勢說道:“對啦,這婚禮真有意思,難得看到一次,我跟他們去看鬧新房,老大娘你累啦,你先回去吧。”

苗族的鬧新房比漢人的花樣還多,要新郎和新娘共嚼一粒檳榔啦,要新郎替新娘除下頭紗啦,要新娘唱歌謝客啦等等。於承珠擠在人叢中留神看小虎子的動作,但見他目光呆滯,顯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任由旁人擺佈,鬧了好一會,適才那個逼小虎子喝酒的男子說道:“夠啦,新郎面嫩,再鬧他就要哭啦。”衆人譁笑聲中,伴娘取出一柄扇子,遞給小虎子,叫他在新娘香肩上打三下,小虎子寒着臉,忽然說道:“她對我很好,我爲什麼要打她?”此言一出,鬨堂大笑,伴娘在小虎子耳邊說道:“這是禮節,你就隨意地輕輕打三下吧。”伴娘的說話聲低得好似蚊叫,小虎子似乎還沒聽清楚,旁邊耳朵靈敏的小夥子卻聽到了,大叫道:“不成,不成!要重重地打三下,要不,就是怕老婆。”衆人都大笑,小虎子眼睛一眨,露出一點惶惑的神氣,似乎他也懂得了“怕老婆”是件“差恥”的事情,拿起扇子,卜、卜、卜的在新娘肩上敲了三下。每打一下,新娘嬌軀一顫,打到最後一下,新娘雙肩一顫,跳了起來,眼角噙着淚珠,面色都全變了,鬧新房的小夥子們嘻哈大笑,高聲叫好,於承珠可是看得駭然,心中驚疑不已!要知小虎子雖然年小,但所練的內家真力,即算蠻牛一般的壯漢,也禁不住他輕輕一擊,他這三下扇子,不知是糊塗還是受激,用的竟是內家重手法,而這新娘居然能忍着疼痛,哼也不哼一聲!

笑聲忽然住止,只見新娘肩上的衣裳,已被打得片片碎裂,露出了雪一般的白肉,小夥子們才知道小虎子的手勁之大,不敢再鬧,有人舀了兩瓢水,一瓢潑到新娘身上,一瓢潑到小虎子身上,小虎子道:“唏,你敢潑我?”扇子一張一撥,把潑向他身上的冷水都反潑回去,淋得那些鬧新房的小夥子滿頭滿面,衆人大驚失色,原來這也是苗族婚禮的一個禮節,潑水是表示慶賀的意思,潑得越溼就越好兆頭,那漢子急忙拉着小虎子的臂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再一瓢水照頭潑下去,可是第二次才能潑到小虎子身上,這已是大大的不吉之兆,照苗族的迷信,這對新人,將來不是男的再婚就是女的再嫁了。鬧新房就這樣的草草收場,不歡而散。

於承珠卻悄悄地躲在院子裡的假山暗角,待得衆人散盡,她卻偷偷地去看小虎子洞房,伏在屋檐上,瞧入房中,只見小虎子和新娘毫無表情地坐在新牀上。

過了好一會,才聽得新娘怯生生地說道:“嗯,你說喜歡我,原來那是假的。”小虎子道:“誰說假的?我對小龍都沒有對你那麼好。”新娘道:“小龍是什麼人?”小虎子道:“小龍是我鄰家二伯的兒子,從小咱們就在一起玩耍,他呀,就是膽小一些,三月天時,還不敢下池塘捉魚!”於承珠想起初見小虎子之時的情景,他正在池塘裡戲弄一個頑童,敢情那頑童便是小龍,心中暗暗好笑。

於承珠拼命忍着笑,新娘卻已笑出聲來,道:“小龍怎好與我來比,我是你的妻子。”小虎子道:“什麼叫做妻子?”新娘道:“妻子就是你至親至近的人。”小虎子“哦”了一聲,看情形他正在疑惑,並不肯承認這個小姑娘是他的親人,可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新娘慍道:“你到底認不認我做妻子?”小虎子道:“怎麼你老是問我這個?”新娘道:“你爲什麼不和我飲交杯酒?”小虎子道:“我年紀小,不喝酒。”新娘氣惱之極,嚶嚶啼泣,虎子好像有點着慌,叫道:“我又不欺負你,你哭什麼?”新娘道:“還說不欺負我?你爲何重重地打了我三下,現在還痛!”小虎子道:“他們說不打就是怕老婆,呵,原來你是爲了這個惱我,那麼我也給你打回三下好不好?你若還不夠,我可以讓你一連打六下。”

說話之時,小虎子眼睛眨呀眨的,漸漸又露出了一絲於承珠所熟悉的他以前的那種頑皮神態了。於承珠暗笑道:“天下間哪有做了新郎還說這樣的孩子氣話。”心中忽地起疑,想道:“小虎子活潑機靈,兒童中罕有其匹。怎的地今晚一副癡呆的神氣?完全像個不懂事的村童?依他的性兒,他又怎肯任人擺佈?莫非是迷了本性不成?”她記起張丹楓曾經說過,一個人大喜大憂可以迷失本性,但小虎子還未成人,論理還未很懂得人世的哀樂,這又該如何解釋?

只聽得那新娘說道:“真的?”小虎子道:“怎麼不真?你歡喜打現在就打!”新娘拿過那把扇子,小虎子將新衣脫下,袒露上身,道:“好吧,我脫了衣服讓你打個痛快,你總該高興啦!”新娘倒提扇柄,果然“卜”的一聲,向小虎子胸瞠直戳。

於承珠奇道:“怎麼新娘子也是這麼的小孩子氣。”猛地吃了一驚,只見那把扇子一抖一戳,用的竟是點穴手法,扇柄指向小虎子的璇璣穴,於承珠掌心暗釦一朵金花,只待新娘將小虎子點暈,她就立刻要進去救人。只見小虎子吸了口氣,新娘子在他胸膛連戳三下,他的肌膚上好像塗了油一般,扇柄一沾着他的身體,就立刻滑開,新娘子雖然用的是重手法點穴,小虎子只當她是抓癢,

於承珠看得又驚又喜,想不到一年不見,小虎子的功夫竟是精進如斯!本來內功練到最上乘的境界,可以自閉穴道,不俱點穴,但那即使是天資極好的人,也非十年以上的功力不行。但印度的瑜珈功夫,卻另有一種閉氣和練肌肉的方法,同樣可以不懼點穴,武功有根基的人,練上兩三年便行,現在小虎子只跟了黑白摩訶一年,居然任人用重手法點穴,進境之速,那是非常罕見的了。這種功夫與中國上乘的內功之理相通,不過所走的路子卻全然兩樣,瑜珈在某些方面(如閉氣練筋)見效較速,而中國正宗的玄門內功,講究的是擦真養元,根基卻是較爲深厚。

於承珠看得出神,只聽得小虎子笑道:“你也回了我三下,氣消了吧?”新娘道:“不成,你今晚打我之時,我痛得淚水都流了出來,你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可知是一點疼痛都沒有的了。”小虎子道:“呀,那有什麼辦法?我是師父教的,你怎麼打我,我都不會疼痛,別人學不來的!”新娘道:“你可以學會,別人爲什麼不能學會?”小虎於睜大眼睛,似平覺得她說的頗有道理。新娘道:“喂,你這個功夫教我成不成?”小虎子呆了一呆,眼睛裡露出惶惑的神氣,搖搖頭道:“不成。”新娘道:“爲什麼不成?”小虎子道:“這,這是不能教別人的。”新娘道:“胡說,別人你可以不教,我是你的妻子,夫妻如同一體,你怎麼可以不教?”虎子哭喪着臉道:“妻子就有這麼厲害嗎?”新娘道:“一點不錯,妻子要什麼丈夫就要給她!”小虎子道:“哎喲,那我這一生都不要妻子!”新娘怒道:“你我已然成婚,你想甩掉可不成!”小虎子越發驚恐,呆呆地想了一陣,忽道:“那麼,我把這功夫教給你,你不做我的妻子成不成?”

於承珠見小虎子如此傻氣,心想新娘必然要發怒的了。哪知新娘托腮一想,居然說道:“呀,你既然不願做我丈夫,那也勉得。你把這功夫教我,我不做你的妻子罷。這功夫要練多久才成?”小虎子道:“遲則三年,快則一年。不過學了運功的,就可以自己練了。”新娘道:“學會的方法要多久?”小虎子道:“十天嘛差不多。”新娘道:“好,你十天之內教會了我,我十天之後放你走!”小虎子喜道:“真的?”新娘道:“我們苗家的話說一不二!”小虎子道:“好嘛,馬上就教!”

於承珠疑雲大起,心中想道:“這新娘子看來並不是真心想嫁小虎子。她年紀雖然比我還小,卻似甚有計謀,可能是大人教她的。唉呀,不好,莫非這是個圈套,要騙虎子的武功。”要知各派的武功心法,郡是本門之秘,絕對不能傳給外人的,除非得到業師的允許。於承珠見小虎子就要傳授,心中大急,不假思索,忽然從屋檐上一躍而下,跳入新房!

那小新娘突然見屋上跳下一個人來,這一嚇非同小可,張開了嘴巴,卻叫不出聲來。小虎子一派茫然的神色,定着眼睛盯着於承珠,顯得非常惶感,於承珠不理那個新娘,衝着小虎子嚷道:“小虎子,你認得我麼?”小虎子退後兩步,低聲說道:“你,你,你是誰?咱們在哪兒見過?”那副說話的神氣,就像夢遊患者一樣,也許他正在苦苦地思索,在哪兒見過於承珠?

於承珠心中悲痛,看這情形小虎子定是吃了迷藥無疑,可憐一個機伶的孩子,竟被折磨成這個模樣,於承珠一伸手,抓着了小虎子的肩膊,叫道:“我是你的承珠姐姐,你不記得了麼?”小虎子訥訥說道:“承珠?”似乎卻仍然不敢認她。於承珠忽地想起張丹楓所授的“玄功秘訣”中,有一個方法能醫失心瘋的,於是突然伸出指甲,在他的人中掐了一下,小虎子“譁”的一聲叫了起來,於承珠搶過新牀上的那把扇,張開一撥,道:“認得我嗎?”小虎子雙眼一張,道:“嗯,這手法是你教給我的!承珠姐姐!”於承珠去年春天,初見小虎子之時,曾用扇子反撥小虎子潑她的污水,小虎子今晚以扇撥酒的手法,正是於承珠所授,於承珠用這方法,果然叫小虎子記起來了。

於承珠大喜,道:“記得便好,快跟我走。”小虎子忽然現出驚惶之色,甩脫了於承珠的手,道:“不,我不走,你也要做我的妻子嗎?”原來小虎子確是吃了迷藥,於承珠用醫失心瘋的方法醫他,並不對路,小虎子雖然記起了有一個“承珠姐姐”,但人卻並未清醒。

於承珠又好氣又好笑,道:“我不會做你的妻子,我是要救你出去,你怕什麼?”一把拖着小虎子便往外跑,忽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原來是那新娘抽出了一柄利刃,惡狠狠地向於承珠手臂便斬,口中罵道:“不要臉的女人,爲什麼搶我的丈夫!”

於承珠哪裡把她放在心上,反手一抓,立刻把她的那柄利刃奪去,擲出屋外,氣她不過,回頭罵道:“呸,你纔不要臉,你哪裡是誠心嫁他?你小小年紀,怎麼這樣奸滑,要騙他的武功?”那小新娘忽地哇哇大哭,在地上一滾,雙腳突然亂踢於承珠,居然是蓮花腿的功夫,小虎子正自叫道:“不錯,你也說過不做我的妻子的!”忽見新娘亂哭亂踢,一時間又沒了主意,於承珠反掌一掃,小虎子雖然神智不清,卻還知道這是一記殺手,急忙拉着於承珠的臂膊叫道:“不要傷她,她是好人!”於承珠道:“什麼好人?”揚手又要打下,小虎子忙道:“不要打她,我跟你走便罷!”於承珠正是要他說這句話,放過新娘,拖了小虎子立刻竄出門外。

剛跑到外面的院子,忽聽得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道:“好大膽的妖女,居然敢到這兒搶新郎來了!”但見一個人攔着去路。

正是在婚禮中強迫小虎子喝交杯酒的那個漢人,他穿的卻是苗家服飾,兩邊臂膊各有五個銀環,說話之時,以手作勢,搖動銀環,叮噹作響,更顯得詭異非常!

於承珠懶得打話,玉手一揚,預先扣在掌心的三朵金花立即破空飛出,分打那怪人的眉興、陽白、血海上中下三處大穴,那怪人哈哈一笑,手臂一揮,也不知他用的是什麼手法,只聽得嗚嗚怪嘯,左臂的一個銀環忽然脫臂飄出,天下的暗器,十九都是直線飛行,這怪人所發的銀環,卻是上下盤旋,走一個半弧形的路子,來勢遠不如於承珠金花的迅猛,轉眼之間,卻把於承珠所發的三朵金花都捲入環中,望奇妙的是那銀環能發能收,於承珠正擬拔劍抵禦,那銀環又已回到了怪人手中,怪人取出金花,微微露出詫異之色!

於承珠也是吃驚不小,看那怪人所發的銀環暗器,不止是手法奇妙,而且純憑內力操縱控制,這一份功夫,也足以震世駭俗,於承珠急忙叫道:“小虎子,你想出去,咱們可得並肩闖啊!”心中想道:“小虎子這一年來功力大迸,有他相助,對付這個怪人,諒不至於吃虧!”

卻不料小虎子並無回答,於承珠回眸一瞥,但見他一片茫然的神色,竟是呆呆地觀戰,毫無半點出手的模樣,於承珠大急,叫道:“小虎子,你怎麼啦?”忽聽得那怪人又是一聲獰笑,冷冷說道:“搶新郎也得要人心甘情願才行呵!呸,這樣拖拖拉拉的,連一點羞恥都沒有麼?”於承珠大怒斥道:“你們纔是硬搶新郎,呸,騙小孩子,不要臉!”那怪人冷笑道:“你要拉男人這裡有的是,他不願踉你走,你還在這兒糾纏什麼?看在你這三朵金花的面上,我不傷你,你給我滾!回去告訴你師母知道,就說是赤城門下的蒙元子將這三朵金花留下了。她要取回金花,可到烏蒙山來!”

於承珠幾曾受過如此侮辱,氣得玉顏變色,嗖地一聲拔出青冥寶劍,厲聲說道:“小虎子快踉我走!”向前便闖,蒙元子喝道:“小虎子留下。你給我滾!”長臂一揮,兩個銀環盤旋飛至,竟是要逼於承珠逃走,於承珠大怒,腳尖一點,身形疾起,不待那兩個銀環飛到,唰唰兩劍,迎着銀環便斬,於承珠的輕功劍法除了稍欠火候之外,在江湖上已罕有匹敵,那怪人還真料不到她來得如此之快,銀環未及收回,已被她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削爲四片!

於承珠劍走連環,身形一移,青冥劍的鋒芒已在蒙元子的眼前疾閃,蒙元子喝聲:“好一把寶劍!”揮袖一拂,突然橫掌切腕,擒拿手法既快且狠,竟不亞於婁桐孫,於承珠的劍招用老,急切之間竟是抽不回來!眼看持劍的手腕就要被那怪人一掌切斷!

小虎子“哎呀”叫了一聲,忽見於承珠左手所捏的劍訣突然一收,五指靠攏,中、食二指微屈,指骨如棱,輕輕一“啄”,蒙元子還真料不到於承珠有此怪招,急忙後退,那招擒拿手自是不解而解。小虎子忽然叫道:“這是鶴拳!”於承珠道:“不錯!”劍尖一指,左拳一個勾拳在劍底穿出,小虎子又高聲叫道:“這是豹拳!”當日黑白摩訶在太湖山莊教小虎子練“羅漢五行神拳”,把大內的七名衛士當作“活靶子”,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其時於承珠與小虎子同在旁邊觀戰,心領神會,都學會了這種上乘拳法。

小虎子雖是受人作弄,中了迷藥,但靈性尚未完全消失,忽見於承珠使出這種拳法,師父當日授拳的情景,依稀記得,苦苦思索,一時之間,卻還未能想得起來,忽見蒙元子雙臂箕張,拳打腳踢,狠狠撲擊,於承珠又給逼得連連後退,小虎子呼道:“爲什麼不使龍拳?”於承珠道:“我忘記啦!”其實並不是她忘記,而是因爲羅漢神拳的五種拳法中,龍拳最爲用力,於承珠到底是個少女,氣力遠遠不如對方,所以雖然知道這一招最好用龍拳化解,卻不敢與對方硬碰。蒙元子看出她的弱點,在擒拿手中雜以剛猛無比的混元真力,幸而於承珠的劍法輕靈奇妙,青冥寶劍又專破金鐘罩鐵布衫這類硬功,羅漢五行拳中的鶴拳、豹拳、蛇拳不須用甚氣力,正合於承珠使,於承珠右手使百變玄機劍法,左手使羅漢神拳,雖然處在下風,卻也尚能抵敵。那小新娘不知什麼時候己走到旁邊觀戰,忽地叫道:“小虎子,你說話算不算數?”於承珠道:“小虎子,還不快走?她又要纏你做丈夫啦。”說話分心,險些被蒙元子一抓抓中,小虎子凜然一驚,大叫道:“爲什麼不用虎拳?”於承珠道:“哎喲,虎拳我也忘記啦!”蒙元子反掌一掃,於承珠踉踉蹌蹌倒退三步,竟不知她是否受傷。

小虎子忽然躍起,“砰”的一拳打中蒙元子的肩膊,叫道:“這不就是虎拳?”蒙元子料不到小虎子會突然助陣,冷不及防,給他打得頗爲疼痛,大怒喝道:“小虎子,你造反啦?”於承珠叫道:“對,再用龍拳!”身形一起,疾地點了那小新娘的啞穴,叫道:“小虎子,我與你合力將這大個子打倒,她就不會做你的妻子啦。”那小新娘本想拿話問住小虎子,要逼他傳授功夫,豈知被於承珠點了啞穴,硬說她要纏小虎子做丈夫,小虎子果然恐懼,同時對於承珠又有了幾分親熱之情,蒙元子恐嚇也沒有用,只見他又是“砰”的一拳打出,叫道:“瞧,這不是龍拳?”

於承珠樂得哈哈笑道:“不錯,這是龍拳!”青冥劍挽了一個劍花,一招“倒卷銀河”,從上刺下,以蒙元子的武功,小虎子自是和他差得很遠,於承珠這一劍雖然厲害,他要躲避,亦非難事。但而今是拳劍一齊攻到,他躲得開拳,就避不開劍,避得開劍,就定要中拳,權衡利害,自是不願被於承珠的寶劍穿胸剁腹,而寧願挨小虎子的拳頭。只聽得“砰”的一聲,蒙元子的腰胯又中了一拳,登時身形晃了幾晃,好容易才用擒拿法化解開於承珠的劍招。

小虎子雖然只是十四歲的大孩子,但他從週歲的時候起,剛剛學走路,他的父親張風府就用藥水替他浸煉筋骨,一懂人事,就督着他磨練武功,故此他習技的年齡,並不在於承珠之下。加以張風府這一門的武功,乃是先練外功,後練內功,以外功爲基礎的內外雙修之學,所以若論武藝,那是於承珠比小虎子強,若論氣力,小虎子反而比於承珠大得多。這一拳打下,足有三四百斤力氣,蒙元子雖然不至被他擊倒,也幾乎痛得哼出聲來!

於承珠大聲喝彩,手底絲毫不緩,唰、唰、唰,又是連環三劍,叫道:“好,小虎子,我和你比一比,看是你的羅漢神拳厲害,還是我的玄機劍法厲害。”小孩子十九好勝,小虎子一連擊中蒙元子兩拳,哈哈笑道:“當然是我的拳頭厲害,你看這大個子連閃也閃不開!看,我再用豹拳打他鼻粱!”一伸腰,左掌橫撥,右拳倏地穿出,於承珠的劍勢如銀虹橫掠,封着了蒙元子的退路,蒙元子逼得向前一躍,只聽得又是“砰”的一拳,果然給小虎子正正擊中鼻樑,就好像蒙元子特意湊上去挨小虎子揍一樣。小虎子可樂壞了,又叫道:“瞧,你看我再用鶴拳!”鼻樑脆弱,一拳擊中,鮮血直流,蒙元子心中暗暗嘀咕,想道:“這一拳可不能給他擊中面門了。”反手一掌解開於承珠的攻勢,提腿上踢,想踢開小虎子的拳頭,哪知五行神拳妙用無窮,鶴拳講究的是輕靈迅捷,蒙元子的彈腿雖快,小虎子的拳頭更快,只聽得“砰’的一拳,正正擊中了蒙元子的膝蓋,蒙元子登時彎了半截,小虎子叫道:“呀,你要向我跪地求饒麼?我可不好意思再打你了。”

他們這一場激鬥,早驚動了土司堡內的人,有些鬧完新房還留在外面跳花的人世跑進來,於承珠叫道:“不好,你不將這大個子打倒,咱們可走不脫啦!”青冥寶劍一起,疾剁蒙元子咽喉,逼蒙元子露出背心要害,竟無防禦,小虎子叫道:“好,我再來一記龍拳!”用力劈了一拳,蒙元子一連捱了幾拳,氣力大減,這一拳再也禁受不起,一拳打下,立時大叫一聲,仆倒地上,爬不起來!

於承珠縱入人叢,伸掌舒指,有如彩蝶穿花,片刻之間,將擁進來的人,都點了穴道,非過十二個時辰,不能自解,於是一拖着小虎子的臂膊,一溜煙地跑出土司府門。

月亮已過中天,跳花的小夥子們也全部散了,幽會的男女也藏到了密林深處,看不到蹤跡了,山中一片寂靜。於承珠與小虎子經過適才舉行婚禮的那片草坪,草坪上餘火未滅,花環丟得遍地都是,於承珠一看,小虎子身上穿的還是新郎服飾,不禁啞然失笑,又覺一片茫然,今夜的奇遇,真似一場夢境。小虎子卻還似在夢境中未醒過來,一對眼珠滴溜溜地轉來轉去,盡瞧着於承珠,半晌問道:“你要帶我到哪兒去?”一副茫然無所適從的神氣,於承珠反問道:“你想去哪兒?”小虎子道:“不知道:“於承珠道:“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小虎子道:“不知道!”於承珠道:“怎會不知道?難道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你想一想:你那個小新娘是幾時出現在你的身邊的?難道她是從地下鑽出來的嗎?”說着噗嗤一笑,小虎子低頭默想,眼光甚是惶惑,半晌說道:“真奇怪,她真像是從地下鑽出來的。我好似是一覺醒來,就見她在身邊服侍我了。”

於承珠奇怪之極,又問道:“你的師父呢?”心中想道:“黑白摩訶相貌怪異,小虎子總不應忘記吧。”小虎子道:“師父,什麼師父?”於承珠道:“你的武功是天生的嗎?誰人教你的武功,你記不記得?”小虎子想得頭昏腦漲,道:“好像有許多人教過,哈,對啦,你也教過!我用扇子撥酒的功夫就是你教的,你是我的師父。”

於承珠啼笑皆非,想道:“他不知吃了什麼迷藥,連師父都忘記了?但看這情形,他又似乎不是完全迷了靈性,例如他見了我之後,卻也還能記得起來。”

小虎子問道:“姐姐,師父,咱們現在去哪兒?”於承珠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只是笑道:“我不是你的師父,我是你的姐姐,你的師父是一黑一白的兩個印度人。”小虎子眼珠一轉,若有所思,忽道:“我怕。”於承珠道:“怕什麼?”小虎子道:“怕你!”於承珠笑道:“幹嘛怕我?”小虎子道:“她說過的,除了她之外,就沒有好人。你今晚將她也打傷了,我怕。”於承珠知道他口中所說的“她”是指那小新娘,笑問道:“你這樣信她的話嗎?”小虎子沒有回答,於承珠道:“那麼她要做你的妻子,你不怕嗎?”小虎子身軀一震道:“是呀,看來每一個人都可怕。”看他的神氣,竟似是有些畏縮,不敢跟自己走了。

於承珠心中暗思:“怎樣才能令他相信自己?”忽然在他腰間一觸,道:“你爸爸遺給你的緬刀還在麼?”小虎子呆了一呆,道:“在!”那緬刀從百鍊鋼煉成繞指柔,小虎子纏在腰間當作腰帶,連他的“新娘”也沒有發現。

小虎子解下那口緬刀,在空中虛劈兩刀,道:“這不就是!”一時興起,就在草坪上使出一路五虎斷門刀法,笑道:“你瞧,我還沒忘記呢!”於承珠道:“不錯,你的記性真好,再想想看,這路刀法是誰教給你的?”小虎子傲然說道:“當然是我的爹爹,我爹爹是一個大英雄,大好漢!”於承珠忽道:“你爹爹的那片血衣呢?”小虎子又呆了一呆,訥訥說道:“血衣?”於承珠道:“是呀,血衣!這樣的事,你怎能忘得了?”

要知人爲萬物之靈,不論什麼厲害的迷藥,可以教他忘一切事情,但總不能教他忘了父子的天性。何況正像於承珠崇拜她師父張丹楓一樣,小虎子最崇拜的是他的父親,這一下漸漸喚起了他模糊的記憶,呆了一呆,說道:“咦,我爸爸爲什麼留給我這片血衣?他是受了什麼冤屈死的?”於承珠猛然問道:“你爸爸是不是好人?”小虎子怒道:“那還用說!”於承珠道:“這把緬刀和這片血衣是誰交給你的?”小虎子睜大眼睛了,突然叫道:“是你!呀,承珠姐姐,我相信你了,你是好人!告訴我,我爸爸爲什麼要將血衣留給我?”

於承珠微笑道:“你相信我那便好了,你父親的事情以後我再告訴你。你快想想,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你那兩位師父又到哪兒去了?”於承珠怕他再受刺激,故此不願在他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時候,重把舊事提起。

可是小虎子仍然想不起來。於承珠沒有辦法,忽地想道:“我早聽說苗區中有許多古怪的藥草,不如我帶他去問問那個老大娘。”這時小虎子已是完全信服了於承珠,對她的說話百依百順,服服帖帖地跟她到了那苗族老大娘的茅舍。

那老大娘剛剛熟睡,忽被於承珠驚醒,起身說道:“鬧新房鬧完了嗎?我還以爲你要到天亮纔回呢!”燃起松枝一看,不覺大吃一驚,好半晌才說出話來:“你,你,你不是新郎嗎?呀,好大膽的閨女,你怎麼把土司的新郎也拉回來了?”

於承珠道:“他是我的弟弟,他不知是吃了什麼迷藥,糊里糊塗的把什麼都忘記了。他並不情願做土司家的新郎!”老大娘張口結巴,道:“有這樣的事?”將火把在小虎子臉上仔細照了一照,忽地驚惶失色,將於承珠拉過一邊,道:“不好,他不但是吃了迷藥,而且還中了蠱,一年之後,若不討得放蠱之人的解藥,必死無疑。敢情是土司的女兒怕你弟弟變心,所以放了蠱。迷藥已難解救,蠱藥更是非親自放蠱的人解救不成。”於承珠吃驚非小,但聽那老大娘口氣,好像迷藥並非絕對無解,心中反而稍寬,便求那老大娘解這種迷魂藥,老大娘沉吟半晌,匆匆出門,過了一會,採了一束草藥回來,立刻煎茶給小虎子喝。

小虎子喝了一口,皺眉說道:“好苦。”於承珠溫柔地看他一眼,道:“英雄好漢,天不怕,地不怕,還能怕苦。”小虎子道:“對!”一仰脖子,把苦茶咕嚕咕嚕地喝得乾乾淨淨,忽道:“呀,我想打瞌睡。”老大娘輕輕拍了他兩下,道:“好吧,你就睡一會兒。”

小虎子盤膝一坐,閉目假睡,看那姿勢,正是打坐運功的姿勢。於承珠取出一錠銀子,道:“老大娘多謝你啦!”那苗族的老大娘怫然不悅,不接銀子,說道:“我是見你心好,才幫你的忙,難道是貪圖你的銀子來了?”於承珠連忙道歉,老大娘嘆了口氣,道:“我這解藥也不知成不成呢?”於承珠心中一凜,道:“怎麼?”老大娘道:“我採的這種草藥雖然能解一般迷藥,你弟弟吃的卻似是我們苗區中也很難尋獲的‘忘憂草’,更加中了蠱,只怕吃了我的解藥之後,世未能完全清醒。不過在他吃了迷藥之後的種種事情,卻一定能清楚地記起來。”

過了一會,忽見小虎子伸了一個懶腰,張眼叫道:“好舒服!我記起來啦,我的兩位師父在一個古怪的屋子裡和人打架。”於承珠大喜,急忙謝過那位老大娘,老大娘道:“不錯,你們應該趕快逃走。天一亮,那就不容易逃啦。”

於承珠與小虎子跑到外面,趕忙問道:“你的兩位師父和什麼人打架?你和他們又是怎樣分手的?”小慮子道:“我和兩位師父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有一天,不知怎的忽然闖進一個古堡,古堡里正在擺設筵席,裡面的人相貌都是奇奇怪怪的,有一個頭頂光禿禿,皮膚於癟,活像殭屍模樣的怪人,更是可怕。不過他們對我的兩位師父卻像很恭敬,請他們喝酒,不知怎的卻忽然打起架來啦,我幫兩位師父打那個怪人,被他抓了一下,登時不省人事,一覺醒來,卻睡在土司的家裡,她給一碗熱茶我喝,喝了便覺糊裡湖塗,不過她對我卻真好,天天衣不解帶地服侍我,我病好之後,她又天天纏我,說要做我的妻子。早知妻子這樣不好惹,我也不敢答應啦。”

於承珠噗嗤一笑,聽小虎子說話,許多事情他已然能夠記憶,尤其是到了土司家中之後,更記得明白。不過神智還未完全清楚。於承珠想道:“中蠱之事,要一年之後才發作,盡有時間逼那妖女拿出解藥,倒是黑白摩訶的下落應該先查個水落石出。”便問小虎子道:“那古堡坐落何方,你還記得嗎?”

小虎子道:“我試去找找看,好像就在對面的那個山中。”這回是他帶着於承珠走,山路迂迴曲折,虧他居然記得方向,走了好一會,穿進一個幽暗的峽谷,月光被岩石擋住,只有一點點漏下來,僅能辨出模糊的景物,山上老鴉夜啼,幽谷中時不時刮來一陣陣的寒風,令人毛骨悚然,於承珠也不覺有些心怯。走了好久,小虎子道:“到啦,你瞧,就是這個古堡!”

那古堡式樣奇特,四周建有城牆,左右兩側,卻有一個圓塔形的建築,城牆下面開有一道窄門,僅可容一人通過,裡面透出燈火,門戶打開,內間談笑之聲,隱隱可聞,這時已是四更時分,堡內卻還有燈火人聲,滿透着怪異之象,於承珠略一躊躇,便挽着小虎子的手硬闖進去。

只見大廳上擺着一個長桌,桌上堆滿酒席,卻只是主位上坐着一個人,客位空空如也,這人頭頂光禿禿的,皮膚乾癟,果然像個殭屍,酒席兩邊的長廊上,卻各有一隊男女排立伺候,好像在等候甚麼尊貴的客人。

小虎子叫道:“就是這個人!”那殭屍模樣的怪人,驟然見小虎子出現,“咦”了一聲,叫道:“你不在土司家裡作新郎,來這裡作甚麼?”小虎子大叫道:“我不要妻子,我要師父!”那怪人冷冷說道:“你有什麼師父?”小虎子嚷道:“我怎麼沒有什麼師父?我不止一個師父,黑師父和白師父那天不是在你這裡打架嗎?快還我的師父!”那怪人面色越發難看,向旁邊一個弟子說道:“是誰把解藥給他吃了,快給我將他拿下!”那名弟子剛踏出腳步,被於承珠發出一朵金花,打中穴道,雙臂伸出,作勢擒拿,卻動也不能一動。那怪人磔磔怪笑道:“原來有張丹楓在背後給你撐腰,怪不得敢到這兒來討人!”仰天大笑三聲,叫道:“張大俠蓋世英名,怎的卻這樣藏頭露尾?派兩個小孩子來擾亂,自己卻躲在一邊,不怕傳出去給別人笑話嗎?相請不如偶遇,請進來同喝三杯,又有何妨?”

於承珠見那怪人裝腔作勢,彎腰張手,作請客進來的神氣。不覺噗嗤一笑,道:“你見鬼麼?我師父現在大理蒼山,你要請他赴宴,快寫請帖讓我替你帶去!”那怪人絕對料不到於承珠有這樣的膽子,以爲定是張丹楓和她同來,還以爲小虎子也是張丹楓解救的,心有忌憚,故此不擬對他們動手,而今一聽,張丹楓還在大理蒼山,面色一沉,對小虎子道:“你聽不聽我的話?”兩道眼光在小虎子的面上一掃,又向於承珠狠狠地瞪了一眼,小虎子和於承珠都不自禁地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於承珠但覺目光中似有一股魔力,令人心神恍惚,不寒而慄,於承珠急忙鎮攝心神,悄悄對小虎子道:“快運玄功,不要看他!”

小虎子呆了一呆,似是受了那怪人的催眠,卻又忽然驚醒,大聲叫道:“誰聽你的話?我只聽師父的話。我的兩位師父呢?”那怪人道:“你的兩位師父不是我的對手,給我打跑啦!”小虎子叫道:“胡說,我兩位師父蓋世英雄,你夠他打?”那怪人道:“好,你不信我就帶你看他們去!”瞪着眼睛,一步一步向小虎子行來,面上卻露出極其詭異的笑容。

於承珠暗叫不妙,一揚手打出三朵金花,那怪人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舒掌一揮,五指疾彈,只聽得錚錚數聲,三朵金花都給他彈得向側方斜飛,嵌入殿上樑柱之中,列成了一個品字形,按照這個方位,若然是打在人身之上,那就是左乳突穴、右乳突穴和臍門穴了。三朵金花分打三處穴道,竟然被他揮手之間,全數彈開,而且方向不變,這手功夫,確足以驚世駭俗。於承珠也不禁變了顏色。要知於承珠的金花,四邊鋒利,從無人敢用肉掌來接,這怪人卻只用手指輕彈,便能將金花彈飛,聽那錚錚之聲,竟似碰到金屬一般,好像他的手指竟不是血肉做的。

於承珠叫道:“小虎子,快用龍拳!”她的青冥劍也立即出鞘,小虎子在前,“蓬”的一拳,先擊中了那個怪人。其聲有如敗革,小虎子年紀雖小,這一拳少說也有三四百斤氣力,那怪人竟是連身軀也不晃動一下,揮袖一拂,又將於承珠的寶劍盪開,哈哈笑道:“寶劍雖利,能奈我何?”側目斜視,卻盯着小虎子道:“哼,你敢不聽我的話!”小虎子又是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於承珠揮劍急上,唰,唰,唰,驚雷迅電般地疾使連環三劍,那怪人傲慢之極,過於大意,仍然施展飛袖的功夫,想用內力盪開於承珠的寶劍,哪知百變玄機劍法端的是變化莫測,要不然怎能稱得上天下第一精妙的劍法,於承珠兩劍虛削,最後一劍,突然轉換方位,只聽一聲裂帛,那怪人的長袖已被削去了半截。

於承珠暗叫可惜,這一劍她原是想削斷那怪人的手腕的。雖然如此,那怪人的傲氣亦已消了幾分,一轉身,避開了於承珠的一劍,小虎子又是蓬的一拳,打中了他的小腹,忽覺他的小腹卻有一股吸力,拳頭拔不出來,小虎子漲紅了面,剛叫得一聲:“姐姐”,陡地似騰雲駕霧般地給那怪人拋起,於承珠大驚,一招“天河倒掛”,反手削他臂膊,那怪人右邊長袖一捲,把寶劍一裹,於承珠劍鋒一顫,又把他的長袖割斷,心念方動,想趁勢刺他胸瞠,卻忽地聞到一股異香,從他的袖管中飛出來,於承珠急忙閉氣抵禦,劍尖尚未刺出,卻被那怪人點中了穴道。那怪人哈哈笑道:“我倒想容你把劍法使全,看看玄機劍法有何等精妙,只可惜我要款待貴賓,難以奉陪了。”

於承珠與小虎子都被點了穴道,被那怪人雜置在廊下的弟子行列中,於承珠不能動彈,心頭卻還清醒,好奇之念,油然而生,不知這魔頭的賓客,又是何等樣的怪人?只見那怪人換過衣裳,命令奏樂。樂聲一停,兩個人走了進來,於承珠忽覺眼睛一亮,但見來的乃是一男一女,那女的竟然是金髮的西域美人,只見她長裙曳地,儀態萬千,自有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如此貴婦出現在如此怪異的地方,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那男子身長貌秀,有如玉樹臨風,一眼瞥去,卻不知他是胡人還是漢人?他穿的乃是胡服,高高的鼻子,雙眼熠熠有光,但卻是黃色的皮膚,黑色的頭髮,面貌也似漢人,這時男女牽手同出,態度甚是親熱,小虎子看得出神,於承珠卻在心想:他們是不是一對夫婦呢?

忽聽得那男子說道:“多謝王爺你的招待,我們在貴堡已打擾多日,實在不便久留,今日告辭了。”說的乃是漢語,不過有些生硬,好橡是遠離了家鄉的歸客,鄉音未改,但已不能說得流暢自如了。

於承珠暗暗嘀咕:“這殭屍般的怪人是哪門子的王爺?”心中疑雲大起。須知於承珠乃是閣老於謙的女兒,對明朝的體制大致知道,明朝自太祖朱元璋開國之後,雖然分封各王子到各地爲王,但並未聽說有皇子封到貴州來的,而且即算是王爺,他的“王府”也不會設在這樣的荒山幽谷之中,那分明是冒充的了。

那殭屍般的怪人對他們執禮甚恭,面上堆滿笑容,躬身說道:“小王得蒙公主和駙馬光臨,真是三生有幸。駙馬既執意要走,小王也不便久留。但此去中國京都,山長水遠,路途不靖,必須有能人護送,才得安心。”

於承珠更是驚奇,心道:“果然是一對夫婦,不知是哪一國的公主。既然貴爲公主,何以沒有隨從,中國雖號稱上國,但國勢衰微,很久以來,已沒有遠方國家的使者來朝貢,更何況公主親臨,而且即算是他們代表本國,要到北京朝貢,也不須取道貴州,要不須穿過這樣的窮山峻嶺,事情怪誕不絕,疑團百出,莫非又是假冒的不成?但看這兩人神氣,均是雍容華貴,自有一種尊嚴,卻又不似假冒。”於承珠百思莫解,暗暗納罕。

那被稱做駙馬的男士稍稍現出躊躇的神色,半晌說道:“我們本來有兩位異人相送,中途失散,久候不來,我們只好先走了。”那怪人道:“這樣不成,不如我派人護送公主和駙馬吧,請駙馬將國書和禮物交託給他,此人是有名的勇士,武功高強,忠實無比,駙馬可以放心。”

那駙馬搖搖頭道:“不必啦,禮物我已付託給那兩位異人,我們空身上路,沒有什麼顧慮,路上縱有些毛匪,我大約也還對付得了。”那怪人又賠笑說道:“駙馬爺文武兼資,小王佩服得很。但公主到底是金枝玉葉,即算是僅受驚恐,那也很不值啊。噢,駙馬你說的那兩位異人是不是一黑一白的印度珠寶商人,名叫黑白摩訶的孿生兄弟?”那駙馬奇道:“貴王怎麼知道?”那怪人道:“他們派一個小徒弟到這兒說的,我還不敢相信,原來真是他們。”那駙馬喜道:“黑白摩訶的小徒弟在哪兒?”那怪人道:“在這兒!”立即走到衆人中將小虎子拉出,於承珠冷眼旁觀,知他已用極俐落的手法解了小虎子的穴道,但卻還是暗釦着小虎子的脈門。

小虎子打了一個冷戰,乖乖地跟着那怪人走,於承珠好生懷疑,心中想道:“小虎子索性倔強,雖然脈門受制,也不應如此服帖?”仔細一看,但見那怪人冷森森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小虎子,小虎子竟然顯出精神恍惚的模樣,於承珠大爲着急,卻叫不出聲來。

只聽得那怪人問小虎子道:“你和你的黑白師父一路同來的是麼?”小虎子道:“不錯。”那怪人道:“你到這兒來找師父,是麼?”小虎子道:“正是。”那怪人道:“你等到師父之後,還要和他們同走的,是麼?”小虎子道:“是呀,一點不錯!”那駙馬忽道:“小虎子,你還認得我們嗎?”小虎子呆呆地望着他們,似是依稀認得,一時間記不起來。那怪人微笑道:“小孩子記性差,駙馬爺沒和他見過幾次面吧?”那駙馬道:“嗯,在天竺喀林邦的時候見過一面,那時他好像還機伶得多!”那怪人道:“他來這兒,水土不服,病了幾天,剛剛纔好!”拍拍手道:“請蒙元子來!”一個穿着苗裝的男子從內間走出,正是在土司府中擺佈小虎子的那個人。

那怪人又道:“小虎子,你還記得這個人嗎?”小虎子道:“記得,昨晚他還和我在一起。”那怪人對駙馬道:“這位蒙元子和黑白摩訶是好朋友,黑白摩訶這幾天就會到來,駙馬若是急着起程,我叫蒙元子護送你們,讓黑白摩訶隨後趕上好了。”那駙馬見了小虎子之後,對那怪人的話,似是信了幾分,點了點頭。那怪人道:“好,那麼我給公主和駙馬餞行。”在白玉酒杯中倒了一杯碧綠色的酒,先遞給駙馬,這酒正是苗區中獨有的迷魂酒。

駙馬接過酒杯,剛剛碰到脣邊,忽見眼前金光一閃,嗆啷一聲,白玉杯裂成四片,脫手飛去,只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酒中有毒,這廝不是好人!”

卻原來在這一會子功夫,於承珠已運用內功,自行衝關解穴,那怪人料不到她年紀輕輕,竟有這樣上乘的內功,冷不及防,阻止已來不及。於承珠運劍如風,向那怪人疾攻猛剁,那怪人衣袖一抖,一縷異香,直衝於承珠鼻觀,於承珠屏息心神,反手一劍削出,轉頭換氣,忽聽得那怪人大喝一聲:“撒劍!”於承珠只覺劍尖好似有千斤壓力,原來那殭屍般的怪人趁着這個空隙隨手在桌上拿起一雙玉筷,挾着了於承珠的劍尖,那怪人的功力比十承珠高出何止一倍,於承珠雖有絕好的劍法,毫無辦法施展。

小虎於忽地叫道:“承珠姐姐,不要着慌,我來助你!”“砰”的一拳打出,龍拳的招式剛使到一半,胳膊突然給蒙元子一反扭,蒙元子今晚被小虎子連打幾拳,心頭氣恨未消,這一下擒拿手扭得甚爲厲害,小虎子痛徹骨髓,也虧他挺得住,居然未叫出聲。那駙馬眉頭一皺,正想發話,忽聽得門外一聲怪笑,有人喝道:“誰敢欺負我的徒兒。”

轟隆一聲,大門倒塌,有如迅雷暴擊,狂風驟起,大廳上燭光搖曳,人人變色,只見黑白摩訶已衝了進來。這兩兄弟形貌相同,心念如一,連說話的聲音也一模一樣,兩人同時怒喝,說話的快慢語句均是不約而同,就似是出於一人之口,有如金鐵交鳴,直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蒙元子急忙放手,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砰”的一聲,蒙元子己被黑白摩訶打得飛了起來,給拋到廳中心的長桌上,那桌上擺滿食物,被蒙元子的身軀一氏,桌腿登時斷了,桌上的碗碗碟碟更是破碎無遺,嘩啦啦一片刺耳的嘈音雜響,這威勢的確駭人之極。

黑摩訶哈哈大笑,叫道:“龍拳要這樣打纔夠勁道。小虎子,瞧清楚了,我再教你練拳!”衣袖一拂,又是呼的一拳打出,他距離那殭屍般的怪人尚有數丈,拳風一起,拳頭已倏地打到了那怪人的面門,於承珠只覺劍上一輕,原來就在此時,怪人挾着於承珠寶劍的那雙筷子,早已被黑摩訶的衣袖拂斷。黑摩訶拳袖兩用,招數的奧妙已是匪夷所思,而衣袖這樣柔軟之韌,竟被他運用得有如刀劍,那雙筷子被“削”得整整齊齊,從中分爲四段,內功之強,更是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

那怪人避已不及,隨手抓起兩個小徒弟一檔,這兩個小徒弟能有幾年火候,比起蒙元子來更是大大不如,幸而黑摩訶臨時收勢,只用了三成力量,饒是如此,這兩個小徒弟亦已禁受不起,被黑摩訶一拳打飛,一個斷了肋骨,一個折了手臂,都倒在地上哼哼嘟嘟地爬不起來。廊下的衆弟子大爲寒心,紛紛走避,生怕被師父抓起來當作盾牌。

那怪人忙叫道:“黑白摩訶,有話好說。”白摩訶道:“有什麼好說?我這拳頭還未發市呢!喂,小虎子;你的羅漢神拳忘了沒有?”小虎子哭喪着臉說道:“師父,我這條臂膊不能用力啦!”白摩訶道:“胡說,怎麼不能用力?”抓着他那條被扭傷的臂膊一按,輕輕一拉,小虎子登時痛楚若失,白摩訶道:“好,那人扭傷你的臂膊,你去打他十拳。”蒙元子剛爬起來,被小虎子迎面一拳,又打得皮開肉裂、蹌蹌踉踉地直退了十來步,幾乎又再仆倒。

黑白摩訶哈哈大笑,喝道:“好呀,你這老魔頭也吃我一拳。”兩兄弟同時飛起,雙拳齊出,那怪人抓起一個雲石茶几一擋,雲石也給打得碎裂紛飛,那駙馬忽道:“兩位師父休得莽撞!”黑白摩訶瞪眼說道:“怎麼?你請我們護送,卻怎的不許我們打人?”那駙馬道:“他是藩王。”黑摩訶大笑道:“什麼藩王?他是烏蒙山的妖人盤天羅,在這裡弄鬼作怪!”兩兄弟道上去再打,盤天羅叫道:“黑白摩訶,我好意與你商量,你當我怕你不成!”在腰間一拍,手中忽地多了一件奇形怪狀的兵器。

這兵器似是一條軟鞭,但鞭的周圍,卻滿是鋸齒狀的尖刺,名稱就叫做“鋸齒鞭”,這種鞭法,只有烏蒙山的赤震道入門下能使,不但可以捲走敵人兵刃,更厲害的是這種“鋸齒鞭”專破氣功,只要身體一被沾上,立刻皮開肉裂,多好的內功也難抵擋。

黑白摩訶縱聲大笑:“烏蒙山的看家本領也拿出來啦!你有神鞭,咱們也有寶杖,倒要看看是你的神鞭厲害,還是咱們的寶杖高強?”黑摩訶抽出綠玉杖,白摩訶抽出白玉杖,綠光白光,交叉飛舞,只聽得一陣叮噹之聲,儼若繁弦急管,有如琵琶聖手,用飛快的輪指奏樂一般!盤無羅倒抽一口冷氣,抽鞭一看,只見鞭上的鋸齒全都倒卷,原來在這剎那之間,他們已過了十餘二十招,黑白摩訶這兩柄寶杖是至堅至硬之物,當年張丹楓用青冥寶劍與他們交手,也不能將這兩柄寶杖損傷,何況是鋸齒鞭?反而是鋸齒被寶杖磨鈍了!

黑白摩訶雙杖一合,一步一步地向中心合圍,盤天羅這條鋸齒鞭長達一丈五尺,舞動起來二三丈內,無人敢近,不料而今撞着了剋星,不但武功及不上對方,連兵器也不及對方,眼看圈子越縮越小,再過片時,盤天羅定然要傷在黑白摩訶杖下。

忽聽得於承珠叫道:“小虎子,你怎麼又不打啦?”白摩訶回頭一瞥,只見小虎子眼光呆滯,站在蒙元子面前,拳頭慢慢垂下,蒙元子雙眼圓睜,目不轉睛地盯着小虎子,沉聲叫道:“小虎子,你得聽我的話!”

白摩訶大吼一聲,倏地躍出圈子,喝道:“小虎子,你怎麼啦?我教你的羅漢神拳,你都忘了?”於承珠道:“小虎子吃了他們的迷藥啦!”白摩訶叫道:“原來如此!”把小虎子一把扯過,在他腦門、背心、左脅,連拍三掌,叫道:“快去打他,他是壞人!”白摩訶這三掌是瑜珈術中一種極奇妙的功夫,神經錯亂、靈性迷失的人被他一拍即酸,小虎子眼神驟長,霎時間好像換了個人,忘記的事全都記了起來,蒙元子對他的折磨,將他擺佈等等事情,都歷歷如在目前,小虎子叱吒一聲,不須於承珠再叫,果然便像一頭小老虎似的撲上去,一口氣連使出龍、虎、豹、蛇、鶴五種神拳,蒙元子適才中了黑白摩訶一拳,功力已消了一半,如何以受得起,被小虎子打得皮開肉裂,筋斷骨折,僕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再也爬不起來了!

黑白訶大笑道:“好,我就讓你把幫手喚出來再打!”雙杖支地側目斜睨,只見怪嘯聲中,大廳上又突然涌出兩個怪人!正是:

雙雙異國奇人到,虎鬥龍爭又一場。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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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二十六回 踏雪神駒 旅途傳警報 凌雲一鳳 半道劫鏢銀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十八回 雪夜步梅林 相憐相惜 冰心牽塞外 同夢同悲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二十八回 雪夜步梅林 相憐相惜 冰心牽塞外 同夢同悲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三十二回 血雨腥風 魔巖聞惡訊 刀光劍影 禁苑陷重圍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十八回 手發金球 通玄蔘妙理 口吞火劍 炫技駭閒人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二十八回 雪夜步梅林 相憐相惜 冰心牽塞外 同夢同悲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三十五回 箕豆竟相煎 龍頭變節 風雲驚變幻 公子多情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三十二回 血雨腥風 魔巖聞惡訊 刀光劍影 禁苑陷重圍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三十二回 血雨腥風 魔巖聞惡訊 刀光劍影 禁苑陷重圍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十八回 手發金球 通玄蔘妙理 口吞火劍 炫技駭閒人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二十五回 較技蒼山 高峰騰劍氣 泛舟洱海 月夜動情懷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