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

那書生喝道:“叫你們的通譯來。”他雖然懂得日語,在倭寇面前,如一句也不肯說,那些日本浪人有一半以上懂得中國話,用中國話道:“看你也是一個英雄,你有什麼後事可要交代,說與我們聽也是一樣,何必要什麼通譯?”那書生雙眼一翻,朗聲笑道:“我上了這條船來,本來就不打算活着回去,可也得邀你們這一干人陪我到陰間走走。”劍把一翻,銀光驟起,出其不意地一舉將兩名四段武士的倭刀削斷,那名七段武士大吼一聲,長劍一振“唰”的一聲,反手刺扎,七段高手,功力果是不凡,只聽得“當”一聲,火花飛濺,那書生倏地騰空飛起,幾柄倭刀從他的腳下砍過。交換了一招,大家都知道對方不好相與,那名七段武土恃着人多,無須防禦,連進幾手招數,乘着那扦生身子懸空,難以用力,挽了一個劍花,轉瞬之間,連刺了五六劍,那書生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頭下腳上,一口劍如銀蛇亂掣,向下疾刺,也是轉瞬之間,就連刺了五六劍,每一次都是書生的劍尖觸到七段武士的圓頭劍,便借力飛起,連擋了五六劍都未沾地,真如蒼鷹撲擊,蜻蜒點水,仙鶴迴翔,日本的武士們,哪曾見過這樣的輕功絕技配上絕妙的劍法,嚇得目瞪口呆,竟有一大半人忘了動手,只有那名七段高手,全神貫注,一劍緊似一劍,心中想道:“憑你這樣身子懸空,如何能夠擋得住我的連環攻擊?”外圍的那些武土,驚魂稍定,也發一聲喊,紛紛把倭刀砍來!

忽聽得那書生猛喝一聲,他相貌清秀,看來身材瘦弱,這一喝卻如晴天起了個霹靂,連那個七段武士也嚇了一跳,只覺得耳鼓給震得嗡嗡作響,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那書生在半空中旋風一轉,兩名三段武士眼前一黑,被他扯着和服的箍腰提了起來,那名七段高手收手不及,唰唰兩劍,都刺到同伴身上,幸他見機得快,劍鋒稍偏,饒是如此,那兩名武士的腳筋也已被劍鋒挑斷。

那書生動作快似電光石火,將兩名武土一拋,逼得那些包圍的武士紛紛閃避,一轉身又將兩名倭寇踢下長江,待那七段武士睜眼看時,只見他已背倚着船樓的鐵欄杆,手中長劍兀自顛動不休,嗡嗡作響,大聲喝道:“好呀,誰陪我到陰間走走?”一副拼命的神氣,他背面是長江,無後顧之憂,日本的貢使也自心慌,想道:“若然合衆武士齊上,縱能將他殺死,自己這邊的武士,只恐也得傷亡過半!”

船樓裡走出一個人來,這人卻是明朝官員的眼飾,原來是台州知府派來陪同日本的貢使進京的,這官員一見書生,面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低聲呼道:“鐵公子!”

被稱做“鐵公子”的書生按劍喝道:“你是誰?”那名官員施禮道:“台州守備黃大慶,我和尊翁相識多年。”那書生沉聲說道:“那更好了,聽說你們正要找我?”黃守備打了個千道:“不敢!”那書生道:“有什麼敢不敢的?我如今是自己投案來了。你與倭奴的貢使說去,我自到台州投案,叫他派一條小船送我去。再不放心,加派幾名武士與我同去也行。若然他們走要在這裡擒我,殺我,那也行,我一概奉陪,只是刀劍無情,我就是命喪長江,這條倭船的貢使也未必能保着頭顱到北京進貢!”長劍一抖,又是嗡嗡作響。

那貢使粗曉漢語,聽了這番說話,又驚又喜,將那黃守備拉過一邊,悄聲說道:“原來他就是那個殺人越貨,膽敢撕毀我們太陽旗的鐵鏡心?”守備道:“他說——”貢使道:“他說的我知道啦。你看他是真心投案嗎?”黃守備道:“中國的讀書人最講重尊君孝親之道。我看他是真心投案的。”那貢使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尊敬他是條好漢,就這樣辦啦。等下我們放一條橡皮艇,由大門衛和你押他去。現在請他先用酒飯。”大門衛就是那個七段武士的名字。黃守備將貢使的話轉述了,那書生哈哈笑道:“我死亦不懼,何怕喝他的酒,叫他拿出來,陪着我喝!”笑聲震盪長江,隨着江風直送到於承珠的耳中。

於承珠這隻小舟,已撐出了二三裡的江面之遙,聽得那書生的笑聲,於承珠站在船頭,極目遠眺,依稀見到那書生在倭寇的簇擁之下舉起一個大紅葫蘆,往口裡倒,似是喝酒,不禁大爲奇怪,心道:“怎麼適才打生打死,現在又與倭奴喝起酒來了。”於承珠心恐書生中了倭奴的詭計,依她的心意,還想撐回去看。張黑苦笑道:“咱們大事在身,怎好回去,再說這條船就快沉啦,逃命還不能夠呢,尚說回去?”

船艙的那條裂縫現在已漸漸擴大,江水汩汩浸入,張黑舀水潑出,入多出少。原來這兩條裂縫是適才打鬥之時,那兩個日本武士腳上穿着釘鞋,故意用力踏裂船板的。在這大江之上,船到中流,如何補漏!

於承珠不諳水性,羅襪被水浸溼,腳板冰涼,心頭也感到一股涼意。忽見一條小船斜刺駛來,原來是那條老漁夫的船。老漁夫在船頭上長揖說道:“多謝相公救命之恩,請過來受我父女一拜。”這條小船來得正是時候,張黑立刻和於承珠過去,該船不久就在江心沉沒了。

那漁家女加張黑把艇划槳,於承珠和那漁翁在船艙中敘話,原來那漁翁是台州人氏,談起倭寇在臺州一帶的橫行無忌,那漁翁嘆口氣道:“台州今日雖然有朝廷的知府大衙,倭寇卻成了太上皇啦,別說我們,連官家也怕他!”

於承珠道:“倭寇猖撅竟一至於斯麼?”那漁翁道:“誰說不是呢。上個月有條走私貨的倭船,駛至寧海,寧海有個商人,貪圖小利,上了他的鉤,在港口講明以貨易貨,那倭船竟然強賣強買,擡高自己的物價,壓低那商人的貨價,那商人當然不允,倭船的船主就在港口衆目睽睽之下,居然恃強行兇,硬指那商人違反合約,將商人打得死去活來,把商人的貨船鑿沉,船上的貸物全部劫上倭船。這還不算,那商人的妻女也在貨船之上,倭船的船主連他的妻女都劫了過來,說是要抵償損失,那商人身受毒打,又目睹妻女被劫,一口氣轉不過來,立刻投江死了。這時,已惹起了公憤,在港口圍觀的閒人,紛紛喝打,那條倭船,僱有十多個中國腳伕,這時船到港口,理應結清腳力,那倭船船主又恃強不給,腳伕也紛紛和他理論;這樣一來,船上的腳伕和岸上抱不平的閒人,都圍着那個倭船,那艘倭船的浪人忽的拔出倭刀,指着船上的膏藥旗,哈哈笑道:‘有這面旗子便可橫行中國,你們的官府見了這面旗子,都要恭恭敬敬禮待我們,你們敢在這面旗子之下鼓譟?’腳伕和閒人不理他這面旗子,仍然和他理論,那倭船上的浪人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爲強,竟然揮刀亂斬,腳伕和抱不平的閒人手無寸鐵,立刻給殺傷了十多個,那些浪人還要追殺。這時忽然在岸上圍觀的閒人中走出一個少年,大聲喝道:‘憑這面旗子就可以橫行無忌了麼?’只見他飛身一躍,捷似猴猿,上了倭船,爬上桅杆,將那面膏藥旗取下來,撕成四片,那倭船的船主拔刀斫他,被他一劍揮爲兩段,接着把那十幾個行兇的浪人,個個打倒,將那些浪人的倭刀,全部折斷,拋下江中,放了那商人的妻女,哈哈大笑,便揚長走了。”

於承珠聽得眉飛色舞,連聲叫道:“痛快,痛快!這青年是誰?”那漁翁道:“本來沒人知道這青年是誰,不知怎的被一個漢奸打聽到了,這青年原來是台州一個告老回鄉的御史的兒子。這老御史姓鐵,名叫鐵銥,在臺州算得是名門大族,世代爲官,鐵銥做到左都御吏,據說是二品大官了。前年才告老回鄉的。這漢奸密報給倭奴在臺州的市舶使(管領貿易的官,相當於今日領事館的商業參贊)。倭奴的市舶使逼台州知府要人,但那青年已找不到了。台州知府無可奈何,竟把鐵老御史軟禁起來,逼着他交出兒子。這件事情轟動了台州,現在還未了結呢。你說倭寇是不是太上皇,連臺州府也不敢對他們有半點違抗。”說罷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於承珠心中一動,想起適才那同船少年自稱鐵鏡心,失聲叫道:“莫非他就是鐵銥的兒子?”

老漁翁問道:“你說的是哪一位?”於承珠道:“就是適才大殺倭寇,跳上倭船的那個少年書生。”老漁翁道:“果然好俊的身手。台州的知府被倭奴威脅,正要拿他歸案呢,若然真的是他,這回獨上倭船,豈非自投羅網。”於承珠不知怎的,一路悶悶不樂,爲那少年書生擔心。

渡江之後,於承珠與那漁家父女分手,與張黑匆匆趕路,數日之後,來到台州,台州在浙江沿海,倭寇正在臺州附近一帶糾纏騷擾,台州人心惶惶,市面一片蕭條,雖在白天,十一家商店,倒有六七家是關上店門的。

張黑帶於承珠到一位同伴家中住下,準備與義軍聯絡好後,便即動身。過了兩天,忽聽得市上紛傳,說是鐵公子已自行到台州投案,也有人說是給日本的武土押解來的,於承珠聽了,便叫張黑去打聽,張黑在臺州的朋友甚多,衙役中也有熟人,晚上回來一說,果然是實,聽衙役所描繪的形貌,確是舟中的書生無疑,並且據衙役所報的消息,鐵鏡心現在還扣押在衙中,三兩日後就恐怕要移交給日本人了。還聽說知府大人因爲他是鐵御史的公子,對他甚爲優待,並不關在牢房中,是軟禁在知府大人的花廳內。

於承珠一打聽清楚,並叫張黑再仔細探明,繪出了一份知府衙門的圖,當晚過了三更,於承珠便換上了夜行衣,獨自去探知府衙門。張黑雖然不大讚同於承珠前去冒險,但想到若能將鐵鏡心救出,對義軍抗倭,亦是大有幫助,因此也就不阻攔了。

於承珠早把知府衙門的地圖熟記心中,按圖索驥,毫不費事地就混入內衙,來到花廳,她的輕功雖然還未到來去無蹤、飛行絕跡的境界,但要瞞過府衙的那些捕頭護院,卻是綽綽有餘。

花廳內燈火未滅,從窗外望進去,隱約可見到鐵鏡心那清秀的影子,於承珠正待破窗而入,忽聽得裡面有人咳了一聲,於承珠怔了一怔,只見屋中又多了一個人影,穿的是五品官服,想來當是那臺州知府,於承珠一縱身跳上屋檐,用一個“珍珠倒捲簾”的姿勢,足突勾着檐角,探頭內窺,心中想道:“且聽這官兒和他說些什麼?”

只聽得鐵鏡心微微笑道:“府臺大人日夜辛勞,爲晚生的事情大費精神,晚生真是過意不去呵!”那知府面上一紅,乾咳兩聲,尷尬說道:“好說,好說,這回實在是委屈世兄了。”鐵鏡心道:“家父是否還在府衙,可否讓晚生見他一面?”知府道:“尊大人已釋放回府了。世兄的案件尚未結果,按朝廷律例,暫時還是不見爲宜。以免反累了尊大人。”鐵鏡心哼了一聲,道:“兒子縱然有罪,也不應難爲他的父親,你們這次扣押家父,不知是依據哪一條律例?”

那知府漲紅了臉,攏袖作揖道:“世兄息怒,這次我實是情非得已,世兄,你要緊諒我的苦衷啊!”鐵鏡心道:“你是朝廷的官還是倭寇的官?”那知府道:“我當然是朝廷的官。可是鐵世兄,你也不是不知道,台州城外,便是倭寇的世界,這城內日本官又催逼得緊,朝廷又沒發兵襲倭,布舶司還在恭迎日本的使者,你,你,你叫我怎生去做?咳,我的爲難之處,有誰能夠明白?”看他可憐的樣子,於承珠初來之時,本來也惱恨這個知府,本想把他一刀殺掉,便搶鐵鏡心出去,如今聽了他這一番訴苦的說話,雖然仍是覺得他可憐可鄙,但一腔怒氣,已全轉移爲痛恨倭寇了。

鐵鏡心憤然說道:“好,我都明白啦,那你準備將我怎中處置?”那知府捋了一捋花白的鬍子,低聲說道:“這裡的日本市舶使一定要得世兄,請世兄念在台州父老的份上,委屈一些,明日換個地方吧。”鐵鏡心冷笑道:“我是大明的子民,有罪也只應由你來審,你口口聲聲說朝廷的王法律例,請問朝廷的法律,可以由外國人來審問本國的人麼?”那洲府連忙作揖道:“世兄,話是這麼說。但你也要念到我的爲難之處,若然我不依從他們的意思,他們叫城外的倭寇打進來,那時豈不連累了全城百姓?世兄,你是明白人,你,你,你要體諒下官的苦衷啊!”

鐵鏡心無限激憤,心中想道:“我怎麼不明白,無非是你自己要保全頭上的烏紗,所以怕倭寇怕成這個樣子!”但見地那副可憐的樣子,卻也不忍再將他責難。那知府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鐵鏡心忽地昂頭說道:“我性命不足惜,但由你交給倭奴,這朝廷的尊嚴,你將置於何地?你也確實爲難,好吧,那我就替你想個兩全之道。”那知府忙道:“願聞其詳。”鐵鏡心道:“由你主審,讓日本的市舶使來陪你聽審,他們既然控告我,那麼也得傳他們的‘原告’出庭,審判之時,應準台州百姓聽審!”知府道:“這,這——”鐵鏡心道:“這什麼?這顧全了朝廷的‘王法’,也顧全了日本使者的面子,讓你在日本人面前交代得過去,這還不好麼?你若不從,我就一跑了事,千百倭寇尚自攔我不住,你攔得住我麼?”越說越氣憤,“砰”的一聲,一掌擊下,將一張檀木茶几,削了一角。

那知府深知鐵鏡心本領非凡,又曾聽到他連殺幾個日本武士的故事,見他發怒,心中害怕,忙作揖道:“既然世兄是這個意思,那麼我明日和日本的使者說去,還望世兄千萬以台州的父老爲念啊!”作出一副可憐相躡手躡腳地回內室去。

知府一走,於承珠飄身躍下,破窗而入。鐵鏡心笑道:“你來了許久了,都聽見了嗎?”

於承珠吃了一驚,心中想道:“我只道是人不知鬼不覺,卻原來早已被他看破了。”對鐵鏡心的本領好生佩服,只聽得鐵鏡心又道:“你既然都聽見了,還進來做什麼?”於承珠說道:“特來探望你啊。”鐵鏡心笑道:“那日在長江之上,多承搭渡;如今弟在縲紲之中,又承於兄探望,高誼隆情,小弟在這廂謝過了。”於承珠正自氣惱他說話沒有禮貌,忽見他又酸溜溜地作揖道謝,忍不住噗嗤一笑,說道:“你說我不該進來,我說你也不該留在這裡。”鐵鏡心道:“怎麼?”於承珠道:“你的父親既已釋放出去了,你爲何還要留在這兒受氣?你當真能夠忍受倭奴的使者高踞堂上,看你受審麼?”鐵鏡心道:“知府大人說的話你還沒有聽明白麼?”於承珠道:“他害怕倭寇,簡直害怕得魂魄不齊,難道你我世害怕倭寇?自主道兵來將擋,水來士掩,倭寇若真的敢來攻城,咱們就不能設法將它打退麼?”鐵鏡心一笑說道:“你我二人當然不懼倭寇,但只你我二人就能打退倭寇麼?請問若倭寇大舉攻城,吾兄有何破敵良策?”於承珠只是憑着一股少年的衝動,問到她破敵之策,卻是沒有想過,反問道:“難道你甘願受審,也沒有什麼破敵之策麼?”鐵鏡心一笑說道:“彎弓欲射南山虎,磨劍思除北海蛟。射虎除蛟還待彎弓磨劍,何況是要驅逐比猛虎長蛟更兇殘的倭寇。”於承珠聽他說得好似胸中早有成竹,心道:“難道他的甘心受審,也等於彎弓磨劍一樣,是在做準備的功夫麼?這倒令人莫測高深了!”但見鐵鏡心眼光中充滿自信,又微笑道:“多謝你來探望我,現在你可以走啦,到我受審那天,你再來看我吧。”於承珠意有不快,道:“鐵兄有何囑託,小弟願盡綿力。”鐵鏡心有點奇怪,想道:“這少年倒是性情中人,萍水相逢,便把我當知己看待。”眼光睨去,和於承珠碰個正着,忽見於承珠轉頭避開,臉上似泛起一片紅霞,鐵鏡心暗笑道:“真是小孩子,剛纔還說得那麼慷慨激昂,似個大人,現在卻又害羞了。”鐵鏡心可沒有想到於承珠竟是個女子。

鐵鏡心略一沉吟,擡頭笑道:“多謝吾兄心意,那麼就請吾兄給小弟帶一個口信吧。”於承珠道:“帶給誰?”鐵鏡心道:“在離城東郊七八里的地方,有一個小村叫做白沙村,村子西邊,靠山的所在,有一家人家,這家門前有三棵白楊樹,門首有一對石獅子,最易辨認。你見着這家主人,就把你今晚聽到看到的事告訴他吧。”於承珠道:“這家主人是什麼人?”鐵鏡心道:“你見着了自然就知道啦。”說話之間,忍不着微微一笑,笑得頗爲神秘。於承珠回到居處,兀是想不明他這一笑是什麼意思。

第二日,派去和義軍聯絡的人,還沒有音訊回報,於承珠便獨自一人到白沙村去。

時序正是深秋,郊外田甫金黃,蟬鳴稻熟,一派天然景色,令人心醉,只是路上卻冷冷清清的,甚少行人,於承珠心中嘆道:“若無倭寇侵擾,這裡倒真是無殊世外桃源。”白沙村離城不到十里,於承珠問明道路,不一刻便走到了。

那是一個小小的山村,村中只有十數家人家,東一家,西一家,疏疏落落。於承珠走了一段盤旋曲折的山路,在兩山合抱的山坳處,只見一家人家倚山建築,孤零零的無鄰無舍,山披着種滿桂花,山風吹來,香氣襲人,有說不出的舒服,於承珠心道:“這家主人定然是個風雅之士了。”穿過那一片桂花林子,果然見着一對石獅子在石階上面,門前三棵垂楊,遮着了紅樓一角,於承珠端詳了好一會子,心中想道:“這必定是鐵鏡心所說的那家人家了,爲什麼他不肯告訴我屋中的主人是什麼人呢?”

於承珠正待扣門,忽覺背後微風颯然,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斥道:“什麼人鬼鬼祟祟地來此窺探?”於承珠身形一閃,回頭看時,只見一個俏麗的小姑娘,穿着短袖的杏黃衫子,頭髮梳成兩個叉角,看來稚氣未除,年紀和自己也不相上下,可是卻板起面孔,裝出一副大人的腔調,於承珠萬萬料想不到屋中的主人竟是這樣的一位小姑娘,只見那小姑娘聲到人到,石臂一圈,左掌穿出,用的竟是七絕手小擒拿手法,把自己當成一個小偷。

本來於承珠只要一說出鐵鏡心的名字便可以無事,但她一想到鐵鏡心在縲紲之中,誰都不記掛,只託自己帶信給這個小姑娘,不知怎的,突然童心大起,要試試這小姑娘的本事,當下雙掌一起,一招“烘雲托月”,化解了那小姑娘的擒拿手法。這招“烘雲托月”,是左掌託開敵人的肘尖,右掌跟着反抓,左掌是虛,右掌是實。那小姑娘冷不防被她托起手肘,“噫”了一聲,雙肩一沉,迅即還了一招“七星手”,反擊於承珠前胸,於承珠右掌那一抓竟然落空,心中也不禁暗暗佩眼那小姑娘變招的迅速,當下立即雙掌一分,左臂如弓,右手五指如箭,從“烘雲托月”一變而爲“彎弓射鵰”,於承珠對於掌法雖非所長,但她師承的“百變玄機劍法”,最講究身手的快捷,這一下出手如風,左臂攔着了那小姑娘的雙掌,右手中食二指倏的點到了那小姑娘胸前的“乳突穴”,那小姑娘杏面飛紅,突然伸口一咬。於承珠猛地醒起,自己現在是男子打扮,這一招“彎弓射鵰”,大是無禮。

那小女猝然張口一咬,這一下”怪招”大出於承珠意料之外,幸而於承珠縮手得快,要不然兩根指頭幾乎給她咬斷。於承珠心中好笑,正想說話,那少女掌法一變,左掌一拍,右掌疾上,一掌接着一掌,竟似狂濤駭浪般地翻翻滾滾而來,絕無半點空隙,於承珠吃了一驚,仗着身法輕靈,騰挪閃展,轉瞬之間,躲過了她的七七四十九掌,幾乎給她逼得透不過氣來,心中暗暗驚奇:這少女的功力顯然較自己爲淺,但掌法的凌厲迅速卻遠在自己之上,而且她每次出掌都是雙掌相連,形成一個個的圓圈,不住地向前推逼,就如一個波浪接着一個波浪,前浪未逝,後浪又來,當真是見所未見。於承珠的師父張丹楓博識各家武學,平日也常與於承珠談論,但卻從來沒有說過這種掌法。

這少女的掌法以七七四十九掌成一段落,循環反覆連用,四十九掌一過,稍微一遏。於承珠立刻用“小天星”掌力,將內家真力凝於掌心,輕輕一引,把那少女的雙掌封出外門,笑道:“好掌法,咱們不必再打啦。我是給你帶信來的。”

那少女用力一掙,沒有掙脫,但覺對方的掌心似有一股粘力,將自己手掌吸住,牢不可脫。要知張丹楓自得了彭和尚的遺書——“玄功要訣”之後,經過了十年來的靜心參悟,已練成了最上乘的玄宗內功,於承珠雖然年幼,功力未到,但所得的是張丹楓的真傳,已是非同小可。

那少女頗感詫異,問道:“帶什麼信?”於承珠道:“鐵鏡心的口信。”那小女道:“鐵鏡心託你帶信給我?你在什麼地方見着他了?”於承珠道:“在知府的衙門,他明天就要被知府交給日本人呢!”那少女秀眉微蹙,憂形於色,於承珠見了,不知怎的,心中微感酸意。那少女忽道:“當真是鐵鏡心託你帶信?你叫什麼名字?”於承珠道:“我姓於名叫承珠。你呢?”那少女道:“於承珠?沒聽他說過這個名字。”於承珠道:“我們是新認識的好朋友。”那少女忽地一聲冷笑,道:“鐵鏡心怎會有你這樣的朋友?輕薄狂徒,冒名騙子,吃我一劍!”於承珠和她一邊說話,不免分心,那少女驟出不意地雙掌一沉,擺脫了於承珠的掌力,倏然之間就拔出劍來,當真是快如閃電!說到那個“劍”字,劍尖晃動,身形未換,已接連地刺了三劍。

於承珠心中生氣,想道:“你劍法雖然厲害,難道我會怕你不成?”正想拔劍抵敵,忽聽得山背後一陣追逐喊叫之聲,那少女突然收劍,叫道:“是成二哥嗎?”於承珠與她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去,只見山坳已轉出兩個人來,一個軍官挺着長劍正在追逐一個少年漢子。

那少年漢子生得濃眉大眼,穿着一件打開鈕釦的開胸短衣,一張面孔曬得黑裡泛紅,完全是濱海漁民的打扮,樣子樸實無華,功夫卻頗有根底,只見他手使一根纏頭金絲桿棒,被那軍官追得急了,時不時地突然回頭就是一棒,那軍官使的是一炳月牙彎刀,招數精奇之極,少年漢子的突襲每每被他輕描淡寫地化開,但那漢子慣於行走山路,他的輕功不及對方,就用突襲來阻止對方的追擊,只要阻得一阻,便立即跳到地形崎嶇、荊棘尖石密佈之處,那軍官往往要繞路來追,因此竟給他逃到了石屋的面前。

這時於承珠和那少女已經罷鬥,不約而同地往前迎上,那軍官見了於承珠,似乎頗爲吃驚,嚷道:“哼,你這小子也在這裡,你是石老頭的什麼人?”於承珠這時已認出這軍官不是別人,正是御林軍的副統領東方洛,於承珠在京城偷父親的首級時,曾與他交過手,深知他的厲害,她雖然不知“石老頭”是什麼人,料想東方洛來此必無好事,當下立即揮動青冥寶劍,便待與那少女聯手夾攻強敵。

卻不料那少女已搶快一步,唰唰兩劍,刺到了東方洛胸前,與東方洛先交上了手,同時大聲叫道:“成師哥,你給我對付這個小子,這小子膽敢來欺侮我,他不是好人!”口中說話,手底毫不放鬆,一口青鋼劍緊緊地纏上了東方洛的月牙刀,叮叮噹噹地打得好不激烈。

於承珠怔了一怔,那少年漢子非常聽他的師妹的話,竟然拋開了當前的強敵,杆棒一壓,就將於承珠的青冥寶劍壓着,於承珠怒道:“你們怎麼這祥不識好壞!我是來幫你的!”寶劍一揉,化解了杆棒的壓力,那少年頗出意外,但仍是不敢放鬆,追上兩步,杆棒一橫,遮住門戶,睜大眼睛,喝道:“你是什麼人?”那少女叫道:“成師哥不要聽這小子的花言巧語,他剛纔還膽敢對我無禮呢,你給我先將他打走。”那少年漢子一聽說於承珠曾對他的師妹“無禮”,勃然大怒,冷不防又是當頭一棒,於承珠大爲生氣,施展出移形換步的上乘身法,在棒底一鑽,滑似遊龜地一閃閃開,反手一劍,唰的一聲,將那少年衣服的兩顆鈕釦挑開,冷氣森森,直沁肌肉,那少年吃了一驚,卻見於承珠突然地將寶劍抽回,冷笑說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看在鐵鏡心面上,我這一劍就將你刺了個透明的窟窿!”那少年漢子心頭一震,急忙問道:“哪個鐵鏡心?”於承珠冷笑道:“還有哪個鐵鏡心?還不就是現在正被監禁在知府衙門的那個鐵鏡心!”

那少女一面揮劍抵擋着東方洛的攻勢,一面卻仍在留神地聽他們談話,這時又叫道:“不要聽他胡說,鐵師哥哪有這樣的朋友。”忽聽得嚓的一聲,原來是東方洛趁那少女說話分神之際,猛斫一刀,幾乎把那少女手中的青鋼劍震得脫手飛去。

那少年吃了一驚,金絲桿棒轉了一個方向,那少女又問道:“不必管我,我對付得了,你替我打發那個小子。”她竟然十分好勝,不願要師兄相助。那少年稍一躊躇,結果還是聽了師妹的話,霍地一捧,又向於承珠的下三路捲來,於承珠大怒,騰身一躍,一招“金針度線”,想索性把那少年的鈕釦全都挑開,教他知難而退。那少年的功夫遠不如鐵鏡心,亦不如他的師妹,但究竟是曾得名師傳授,剛纔吃了於承珠的虧,這次已有了防備,他輕功稍遜,臂力卻是極爲雄渾,杆棒一個盤旋,將全身遮得風雨不透,於承珠的室劍竟然刺不進去,那少年居然還乘隙進攻,於承珠劍走輕靈,和他拆了十多招,忽地用了一招絕妙的劍法,將他的杆棒迫住,寶劍一個迴環反削,嗚的一聲,將他的杆棒削去了一截。於承珠叫道:“你不信我,也該信你的師兄鐵鏡心。”

那少年漢子貌似粗魯,人卻樸實,不似他師妹那樣猜疑,心中想道:“這小子劍法不在我鐵師兄之下,若然他真是懷有壞意,剛纔那兩劍豈能對我留情?”雖然仍未放鬆戒備,手中杆棒卻已按着不動,睜着兩個大眼睛問道:“你到底是幹什麼來的?”於承珠道:“是給你的師兄帶口信來的。”那少年道:“帶什麼口信?”於承珠道:“他被禁在知府衙門,明日可要交給日本人了。”那少年“哼”了一聲,道:“就是這麼幾句麼?”聽他語氣,瞧他神色,似乎這些事情他早已知道。於承珠道:“你還要問什麼?”那少年略一沉吟,昂頭問道:“依你所說,我的師兄是被軟禁在知府衙門?”於承珠道:“不錯。”那少年道:“我師兄有降龍伏虎之能,草上飛行之技,何以他肯讓知府交與倭奴?”於承珠道:“這是他自己的意思,什麼用意我也不知道。他向我念過兩句詩,說是要彎弓欲射南山虎,拔劍思除北海蛟,聽來好橡他別有打算呢!”那少年眼睛一亮,忽地叫道:“師妹,這人說得不錯,他確實是替咱們的師兄帶口信來的。”

那少女一聲不響,於承珠心中奇怪,擡頭望時,看見她和東方洛打得非常激烈,一片刀光劍影,耀眼欲花,兩人相鬥,竟化出了十數條人影,卻又全不聞兵刃碰擊之聲,但站在離他們十數丈之處,也感覺到寒風颯颯,冷氣逼人。於承珠是個劍法上的大行家,只一看,便知道他們各以最迅捷的招數廝拼,兩方都在乘埠抵隙,避招進招,看似遊鬥,其實卻兇險之極。哪一方稍有不慎,只怕就要立刻血濺黃沙!

那少女的劍法和掌法同一路數,一招未盡,第二招又已發出,連綿不斷,而每一劍招劃成一圓圈,一個圓圈接着一個圓圈,有如後浪之推前浪,與任何一家劍法,都絕無半點相類之處。東方洛也使出了極其飄忽不定的刀法,行前忽後,行左忽右,每劈一刀,都挾着呼呼的風聲,但碰着了少女這種驚濤駭浪般滾滾而上的劍招,也給逼得四邊遊走,刀鋒挑不離劍圈。於承珠看得目眩神搖,心中暗道:“若然這少女功力稍高,樂方洛絕不是她的對手!”猛地想起一人,衝口問道:“你們是石驚濤的弟子麼?”那少女詫道:“你怎認得家師?”

當時天下有四位著名的劍客,南邊是張丹楓,北邊是烏蒙夫,西邊是陽宗海,東邊是石驚濤。四大劍客之中,以張丹楓的年紀最小,聲名卻最大,石驚濤的年紀最大,知道他的人反而不很多。因爲他在二十多年之前,就曾因爲盜了大內的寶劍,犯了重案,逃亡海外,二十年來江湖上不聞他的消息。所以後一輩的許多都未聽過池的名字。張丹楓也只知道他創有一套“驚濤劍法”,年輕之時,曾執晚輩之禮向自己的師祖玄機逸士請教,玄機逸士那時正練成了白雲青冥兩把寶劍,就隨便拿起了一把青冥寶劍和他試招,在十招之內,將他的長劍削斷。當時玄機逸士便曾大大地稱讚過石驚濤的劍法,那時也給他指出了劍法中的許多破綻。玄機逸士的話絕無半點客套,要知玄機逸土那時已是天下第一高手,晚一輩的能夠和他拆到十招,那確是絕無僅有,但石驚濤卻甚感羞愧,同時又羨慕玄機逸士所練的寶劍。雖然他也深深佩服玄機劍法的精妙,但私心裡卻認爲玄機逸士之所以能在十招之內削斷他的兵刃,那還是靠寶劍之力(殊不知玄機逸士只因爲恰好有這兩把寶劍在手邊,所以便順手拿來過招。若用普通的刀劍,也同樣可以削斷石驚濤的兵刃)。因此他後來才動了到大內盜劍的念頭。

於承珠是見了少女這套獨特的劍法,儼似驚濤駭浪,聽得東方洛說出“石老頭”三字,這纔想起來的。果然一猜便中,那少年漢子甚是驚詫,正在追問,忽聽得叮噹一聲,火星飛處,東方洛橫刀疾斫,自己的師妹卻不住地後退。原來那少女劍法雖妙,氣力卻是大不如人,東方洛趁着她氣力不繼,四十九路劍法告一段落之際,突然反撲,驚濤劍法全在那股凌厲的去勢,忽然受阻,就似波濤碰到了石堤一般,衝不過去,浪頭反而倒拋回來。那少女給東方洛連逼數招,劍鋒反彈回來,幾乎傷了自己。那少年大叫一聲:“不好”,正待上前助戰,忽聽得“嗤”的一聲,東方洛刀上的月牙,已勾破了少女的衣袖。

東方洛這手刀法當真是使得非常狠毒,刀上的月牙勾着了少女的衣袖,明晃晃的刀尖直往裡扎,少女的半邊身子受了牽制,手臂轉動不靈,青鋼劍也被東方洛的刀柄鉻住,急切之間,不能撤劍回防,眼見那刀尖扎下,便將是斷腕折臂之災。於承珠一聲長笑,叫道:“好妹子,你們師兄妹敘敘,讓我接替你吧。”長笑聲中,金花脫手飛出,噹的一聲,第一朵金花將東方洛的刀尖打歪,第二朵金花把少女的衣抽割斷,那少女手臂活動,急忙反手一劍,東方洛跳過一邊,卻被於承珠截着了去路,那少女回劍再前,於承珠已與東方洛交上了手。

那少女呆了一呆,只見於承珠劍勢輕靈翔動,轉瞬之間,已與東方洛拆了七八招,那少年漢子抹了口額冷汗,上前拉着他的師妹道:“我看這位少年英雄是真心真意來幫你的。”少女“哼”了一聲,杏臉飛紅,不發言語。那少年又道:“他說是咱們鐵師哥的好友,我看並非虛假。”少女怒氣未消,含糊說道:“怎麼見得?”那少年將她拉過一邊,嘟嘟咕咕地低聲說話。於承珠一面抵擋東方洛的攻勢,一面冷眼偷窺,心中暗暗好笑。見他們二人交頭授頸地談笑,態度甚爲親熱,心中忽地一鬆,想道:“原來她和這位師兄,交情更好。那少女適才出言不遜,屢次要驅逐她。於承珠本來有點生氣,這時卻不知怎的忽然對她好感起來,覺得她稚氣未消,大是惹人憐愛(其實於承珠與她一般年紀,同樣也是稚氣未消)。

於承珠分了心神,胡思亂想,劍勢稍鬆,東方洛立刻乘機反撲,月牙刀一伸一踞,儼如毒蛇吐信,幾乎刺到了於承珠的咽喉。那少年漢子一眼瞥見,叫聲不好,杆棒一揮,奔上幾步,忽聽得“叮噹”一聲,火星飛濺,東方洛刀上的月牙,已被於承珠的青冥寶劍削去了兩齒。原來於承珠自出道之後,經過了大小十數次的廝殺,實戰的經驗增長了許多,而且又得黑白摩訶講授五行拳精義,武功上也有增益,與第一次鬥東方洛之時,已是大不相同,那一次她與東方洛只不過交換了十來招,打成平手。這一次東方洛仍想欺她年輕識淺,用繁複的進手刀法,趁她分神之際,欺身劈祈,哪知招數用老,於承珠突然使出玄機劍法中內八圈的精妙劍法,一舉反擊,若非東方洛經驗豐富,武功也確有造詣,變招得快,月牙刀也幾乎被她削斷。

那少年不禁大聲叫道:“好!”他的師妹雖然沒有喝彩,心中卻也暗暗佩服。只聽得於承珠揚聲叫道:“你們師兄妹都打得累啦,好好地歇歇談談吧。”哈哈地笑了幾聲,那少年漢子面紅耳熱,但見他師妹瞪眼鼓腮,卻是目不旁瞬。

於承珠和東方洛這時已鬥了一百來招,大家都出了全力廝拼,越鬥越烈。但見於承珠那口寶劍翻騰飛舞,倏進倏退,時如彩蝶穿花,時如蜻蜒點水,劍光霍霍,賽如冷電寒霜,繽紛飛舞,那少女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心道:“我只道我們的驚濤劍法,已是天上無雙,哪知世間上還有如此精妙的劍法!”東方洛的月牙刀法,亦是自成一家,刀口背和刀上的月牙,都有不同的功用,或劈或斫,或拍或勾,一口刀兼有鉤劍之長,每一招都是陰狠惡毒,亦確是武林罕見的刀法。但比起於承珠的“百變玄機劍法”,卻還是不免相形見絀。本來東方洛的功力和經驗要比於承珠稍勝一籌,他原可以以這兩樣長處,善自運用,來抵消招數上的吃虧。但於承珠除了招數精奇之外,還兼有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東方洛的月牙刀不敢和他硬碰,刀上的月牙,不能近身,功用減了幾分,這樣在兵器上又吃了虧,更是相形見絀了。

鬥了一百來招,於承珠漸漸搶到了上風,精神大振,劍勢如虹,變幻無方,越發凌厲。那少女看得出了神,心中的怒氣,早已化爲烏有。那少年漢子見於承珠佔盡上風;心頭一鬆,忽而問道:“師妹,師父他老人家是不是真的回來了?”少女一心觀戰,正看到緊張之處,信口答道:“來了,來了!”原來她正看到於承珠使出一招絕妙的劍法,這一劍本來是自左而右,劃成半個圓弧,劍到中途,卻忽然一變,劍鋒突然一顫,從右邊反削過來,以少女這樣的全神貫注,竟然看不出於承珠的手法如何變化,是以禁不住叫出聲來。

這一叫不打緊,卻把東方洛嚇了一大跳,心中想道:“這幾個小畜生分明是石驚濤的晚輩,已這樣厲害,石驚濤來了,那還了得?”他本來是奉皇命來搜捕石驚濤的,初來之時,還恃着本身技業,以爲石驚濤雖是久已成名,但而今年老力衰,未必是自己的對手,哪知初碰到少年漢子,捉他不着,再碰那個少女,已是難鬥,如今戰於承珠,要保持不敗,亦恐不能,心中早是氣餒,一聽說石驚濤來了,吃一大驚,於承珠唰地一劍反削,“咋”的一聲,將他肩上的兩根骨頭,削去了一大截。東方洛反身一躍,顧不着疼痛就急忙滾下山坡。於承珠收劍不追,哈哈大笑,轉過身來,對那少女道:“如今你該相信我了吧?”

那少女瞪了瞪眼,她的師兄已搶前一步,施禮說道:“多承相助,小弟在這廂謝過了。”於承珠道:“咱們忙着和這廝打了半天,還沒有請教姓名呢。”那少女仍不出聲,那少年卻爽爽快快地笑道:“我的師妹叫石文紈,我叫成海山。我師妹就是石老劍客的女兒。”石文紈雙辮一甩,鼓氣說道:“你又不是和他對親,向他背家譜作甚?”於承珠“咭”地笑了一聲,石文紈言語出後,才覺得自己太沒遮攔,羞得滿面通紅。

成海山被師妹責備,不敢回嘴,但低下頭低聲下氣地辯解道:“別人早已知道咱們師父的名字,何況又不是外人,說與他聽有何妨礙?”於承珠接口道:“我叫於承珠,我的師父叫張丹楓,說起來當真不是外人。”

成海山“啊呀”一聲跳了起來,叫道:“原來是張大俠的弟子,怪不得如此本事!”石文紈擡頭瞧了於承珠一眼,心中想道:“張丹楓名震當世,義俠無雙,卻怎麼收了這麼一個輕薄小子爲徒。”

於承珠道:“我師父久仰尊師大名,無緣相會,今日我自當代表我師父謁見石老劍客,就請文紈姐姐爲我引見。”成海山忙道:“不敢當,不敢當!”須知張丹楓雖然年輕,卻是四大劍客之首,於承珠說得太客氣了,成海山是個老實人,故此立即替自己的師父謙謝,同時心中想道:“這姓於的文質彬彬,怎麼我師妹卻說他無禮?”

石文紈冷冷說道:“即算我父親在家,他也不會見你!”成海山道:“師妹,你,你怎可……”石文紈瞪他一眼,道:“你,你,你什麼?”成海山本想說道:“你怎可如此失言?”見他師妹一瞪眼睛,後半截話縮了回去,改口問道:“師父他老人家不是回來了嗎?怎麼又不在家中?”石丈紈道:“誰說他回來了?”成海山一怔,道:“你說的啊!”石文紈道:“你見了鬼啦,我幾時說過?”成海山大奇,道:“那麼敢情是我聽錯了?那個鷹爪子也聽說是他老人家回來了,這才追着我來啊。”石文紈道:“我父親數日前曾託人捎了信來,說是不日就要搭海船回來,卻還沒有來到啊。哼,哼,那鷹爪子耳口倒真靈,活該他送上門來受這一劍。”忽而想起“這一劍”乃是於承珠刺的,又不言語了。

於承珠道:“如此說來,我也無緣拜見了。”石文紈一面孔的冷意,並不回答。於承珠站在她的門前,見她並不邀自己進門去坐,情知她是恨自己適才出招“輕薄”,卻苦於無法向她解釋,訕訕地甚覺不好意思,停了一停,見石文紈仍無言語,只得拱手說道:“你的口信已帶到了,沒什麼事,我告辭啦。”成海山拱手說道:“多謝你今日拔劍相助。咱們鐵師兄的事,我們早已知道啦,鐵師兄特意讓你帶口信來,讓咱們認識,可見鐵師兄確是不把你當作外人。鐵師兄之事,自然逢凶化吉,你放心好啦!”成海山此話,特意點明鐵鏡心不把於承珠“當作外人”,其實是說給他的師妹聽的,於承珠聽了,心中卻好生奇怪。

於承珠不禁想道:“原來鐵鏡心的打算他們早已知道了,而且看來是早已有了安排。既然如此,那何必還叫我帶什麼口信?”她卻不知,鐵鏡心是因爲見他盛意拳拳,好像若不給他了些事情代做,他就不安心似的,因此特地叫她到白沙村來會見自己的師妹,卻料不到於承珠胡裡糊塗和他的師妹結下隙怨。

於承珠回到城中,與張黑說了這兩日的經過。張黑也猜不透鐵鏡心打的是什麼算盤,告訴於承珠道:“葉大哥那邊已有了消息,說是大後天就一準有人來與咱們聯絡,可是大後天恰巧是台州知府和日本人‘會審’鐵鏡心的日期。”於承珠忙問道:“你怎麼知道?”張黑道:“外面出了告示啦。許多人都說要去看會審呢。”原來這公開會審乃是鐵鏡心力爭得來的,日本人自恃勢力,不慮有它,也就答應下來了。於承珠道:“既然如此,到了那天,你留在家中等待葉大哥派來的人,我去看審。”

中國的知府會同日本的市舶使會審犯人,而又準人觀審,這乃是台州從來所無的事,羣情洶涌,都在惱恨日本官的兇橫,不滿知府的怯懦,讓外人干預司法。這一日一大早就有無數人涌到衙門,於承珠亦混在其中。午時一到,只見台州的知府伴着一個肥肥矮矮的日本官升堂,衆人指點說道:“這就是日本的市舶使高橋了。”高橋帶有兩名武士隨侍,其中一人於承珠認得那是貢船中的七段劍客江口,另一個聽旁人所說,卻是日本駐在臺州的武官瀚越,據說也是一位六段的武士。

知府升堂,裝模作樣地一拍驚堂木,從籤筒中抽出一支籤一摔,喝道:“將犯人帶上!”不一刻差役將鐵鏡心帶到,只見他昂然直立,雙目炯炯,盯着那個日本官,正氣凜然,毫無懼色。高橋給他瞪得反而有些怯意,拍案喝道:“好大膽的支那犯人,你知罪嗎?”他這話是用日語說的,自有通譯譯成漢語,鐵鏡心朗聲說道:“不知!”高橋道:“你殺人越貨,打死了我們日本的船主,搶了我們日本船的貨物,還膽敢扯下我們大日本的太陽旗,罪證確鑿,當受極刑。支那的知府官兒,我說這不必審啦,就由頒越大佐監斬了吧。”後面半段是面向知府說的,一副驕橫之氣,咄咄逼人!

鐵鏡心一聲冷笑,說道:“你們的船長先打死了我們的中國人,搶了他的貨物,另外還傷了十多個人,我路見不平,即算打死你們的船長,也只是一命賠一命。我們搶回來的是中國船自己的貨物,你們的船當日就溜走了,哪曾有什麼損失?”高橋勃然大怒,面向台州知府斥道:“貴知府豈可容犯人咆哮公堂,給我拿下!”正是:

城中究是誰天下?咆哮公堂倭焰張。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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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十八回 手發金球 通玄蔘妙理 口吞火劍 炫技駭閒人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三十五回 箕豆竟相煎 龍頭變節 風雲驚變幻 公子多情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三十二回 血雨腥風 魔巖聞惡訊 刀光劍影 禁苑陷重圍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三十二回 血雨腥風 魔巖聞惡訊 刀光劍影 禁苑陷重圍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二十六回 踏雪神駒 旅途傳警報 凌雲一鳳 半道劫鏢銀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三十五回 箕豆竟相煎 龍頭變節 風雲驚變幻 公子多情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二十五回 較技蒼山 高峰騰劍氣 泛舟洱海 月夜動情懷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二十五回 較技蒼山 高峰騰劍氣 泛舟洱海 月夜動情懷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三十五回 箕豆竟相煎 龍頭變節 風雲驚變幻 公子多情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三十二回 血雨腥風 魔巖聞惡訊 刀光劍影 禁苑陷重圍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二十五回 較技蒼山 高峰騰劍氣 泛舟洱海 月夜動情懷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三十五回 箕豆竟相煎 龍頭變節 風雲驚變幻 公子多情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