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想清楚這些之後她冷靜地回視着他, “城哥哥我只把你當做好兄弟看待,從來沒有……”一句話還未說完,她的話語就被他突然間欺身而下的吻所封住, 溢沒在口齒間, 他的吻帶有清晰的隱忍, 細緻卻又不乏溫柔地含住她的脣。
“承歡, 我從未開玩笑……”他離開她的脣低低說了一句, 看着那抹被他吻過的氤氳,他的心如三月的春水般被盪開一縷縷柔軟。伸手撫摸上那片誘人的溫暖,他準備開口再說些什麼, 卻不料被她反應過來之後略帶惱意的拍掉了放在她脣瓣上的手。
她咬了咬脣,“我可以當做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仙城沉默不語, 悵然過後卻如冬日結冰之泉般, 一點點斂起剛剛流露太多的情緒。他突然想到了今時今日已不似以往, 他所揹負的……已經不允許,最起碼……現在還不是時候。
“承歡, 我們該走了”久久未開口的獨孤信直至此時才低低說了一句,深黑的望不見底蘊的眼眸,散射出如煙籠萬巒的上古森林幽邃無形的目光,從四面八方緩緩的流向那被他箍在懷中的女子。
“要走了嗎?”仙城的眼裡流露出一絲不捨,但也只是一閃即逝的瞬間便被他斂去, 快得讓人幾乎不曾發覺。承歡尚在氣頭上, 聞言只是面色潮紅朝他怒視了一眼, 便偏轉過頭不再理他。
“不要忘記我, 承歡。”
肅風捲起雪, 於他們的周身繚繞起一層霧一般的隔膜,殘雪飛揚, 一時間愈發的輕狂了。最後一句話承歡聽得不是很真切,只是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悄悄溜進了血液裡,隨着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驟然心絃,幾乎不能抑制……
崔延與他們的馬並肩而行,極快的向前奔去,不一會三人便出了落峰谷谷口。
藉着火把的光芒遠遠望去,只見兩軍已經清晰的分割開來,紅與黑的炙熱已不似白日裡的衝擊視野,側目而望,那滿目的黑衣黑甲的辰汐軍雖已沒有了初戰時的氣勢,但那幾近狂野的冰肅依舊讓人感到窒息。
只是這滿山遍野顯然已是佈滿了前來增援的獨孤兵,火把通透,那些辰汐軍即使再不甘暫時也別無他法。
崔延在下了撤軍命令後軍隊便有條不紊的開始撤離,獨孤信似隱隱的鬆了一口氣,只是,不知爲何,承歡更是覺得狐狸這一次太過高深莫測。
在軍隊快要撤離至駐地的時候,猶豫了許久承歡這才疑惑的開了口,“狐狸哥哥,驃騎將軍真的帶了十萬大軍前來救援嗎?”她仰起頭來,在對上了那雙瞬間微眯起的狹長的眼睫時,愈發覺得他的眼神複雜莫名。
“的確是驃騎大將軍前來救援,”他將她的衣領向上拉了拉,夜間的天氣愈發的冷冽了,他的音色一轉,“不過僅是五千騎兵而已。”
“什麼?”雖然早有疑惑,但現在真實聽到承歡還是驚訝的睜大了眼。況且五千與十萬!一想到這她瞬間倒抽了一口冷氣,“你早就猜到了這一仗我們極有可能會敗?”
“不是”他輕嘆了口氣,似有些無奈,“驃騎將軍原本是與朕一同前往這北方邊關之地的,只是沿途在路過一座山脈的時候聽民衆提起那裡山賊甚是猖獗,朕便命他率五千騎兵前去剿滅山賊。也是昨日才收到的消息他今日纔可趕過來。”
“原來是這樣。”承歡秀眉一挑,不過又有些疑惑,“那他怎麼知道……?況且才五千騎兵是怎麼瞞得過的?”
“你還記得在落峰谷遭遇埋伏嗎?”獨孤信忽然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那埋伏之兵顯然就是爲了引你出來的,上次遭遇埋伏時將你劫走的那個人雖然蒙了面,但我還是看得出那人定是林觴。他無意傷害你,這樣一來只能說明他們已經有意乘大軍前去作戰之際,派兵佔領駐地!爲了以防萬一也就是在那時我纔派崔延找機會前去通知的。”
承歡突然間覺得喉嚨堵得慌,見她神色明顯有些蒼白,獨孤信低嘆一聲,“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
“我明白”承歡頭垂的有些低了,“不然你也不會將軍隊回撤了,還差點……”一想到前不久的死裡逃生,直至此時她還有些心有餘悸。
“五千騎兵其實只有一千真正趕去救援了,其餘每人手裡拿了不下六隻火把站於高崗之上齊聲吶喊,洶涌的氣勢幸好將敵人恫嚇住了,不然我們根本與凌仙城談判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三年,辰汐真的會遵守諾言停戰三年嗎?”承歡還是有些疑惑。
“不知道……不過,我已經決定班師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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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獨孤信所言,爲了以防萬一,在他下令驃騎將軍帶領五萬大軍留守駐地外,其餘的軍隊便由皇上親率連夜往安陵趕去。
只是,在急趕了一夜後軍隊卻不得不停了下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這些飯桶,再診斷不出個所以然來都提頭來見朕!”臨時搭建的營帳裡傳來了獨孤信的恫嚇。
拂曉的陽光散發出淡淡的光暈,斜照在他俊逸白皙的臉上,一時間卻顯得愈發的蒼茫。他伸手撫上了牀榻內昏迷不醒的女子,盪漾開來的擔憂一如被月色化開的水波,在他的眉宇間呈現着深淺不一的氤氳。
果真是自己疏忽了,昨夜急着趕路竟沒有照顧到她,直到前不久她突然間的昏迷……他盯着她愈發慘白的面色,連她的呼吸也甚是薄弱,只有那潑墨般掀動着的眼睫還在提示着他,她還真實的存在於他的身邊。
“李御醫你來告訴朕,她究竟是怎麼了?”獨孤信儘量壓抑住內心的怒火,用最爲平靜的口吻問道。李御醫是衆多御醫中資質最深也是醫術最爲高明的,在此,他也只能相信他了。
“回皇上”李御醫蹙了蹙眉,將目光重又投向此時仍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她的身體並無不適,脈象平穩,顯然並未生病。”
“哦?那依你之見呢?”
“皇上恕罪,微臣,微臣……”他的面色瞬間有些發白,“她是筋脈被封,渾身血液流動滯緩,導致,導致的昏迷!”
“什麼?”獨孤信顯然有些驚訝。
似是猜到了皇上想要說些什麼,李御醫開口打斷了獨孤信的欲言又止,“皇上,承歡姑娘是被人施了針了。”
原本提議是否打通經脈便可的獨孤信,聽他所說霎時五雷轟頂如冰肅般愣在了那兒。但也只是片刻,他又飛快的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不準將此事泄露出去半分,都暫且退下吧。”他神色灰白的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而正在此時,原本在帳外焦急等待的崔延終於按捺不住的跨了進來,“皇上,承歡她究竟怎麼了……”他的眉眼間難掩擔憂的神色。
獨孤信一怔,這纔將目光稍稍地從承歡臉上移開,卻伸手撫上了她蒼白的脣瓣,“你來得正好,下令軍隊繼續前行。”
“什麼?承歡的身體定會吃不消的,況且她現在……”
“夠了,你沒聽見朕說的話嗎?”他有些氣急敗壞的拂袖而起,眉眼間難掩怒意。
……凌仙城,他從未如此恨過他,即使是他背叛了獨孤,即使是與之兵戎相向,他也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怒火中燒地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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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碌碌聲中,四周的簾子以一種脆弱的姿態隨之晃動。簾外的天色明亮耀眼,陽光反射着道路上的積雪,幻化出一種不真實的美感……她的面色依舊蒼白,指間的顫抖泄露了她發自內心的懼意。
“承歡,我會好好保護你的。”他在她的髮絲間印上一吻,胳膊將她更緊地箍在懷裡。她的呼吸平穩,微微掀動眼睫,迷濛的眼神中一時間只能看見包裹住自己的這一抹深色。毫無表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響,才突然間失神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狐狸哥哥,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