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廂房內,半敞的窗戶輕紗漫卷,冷言殤坐在邊的書案前,張開手的書信。
“公子,前些時日弟子已按照您的吩咐去了京沐王府,爲沐離歡醫治,還記那日弟子去尋小姐,在夜王府見到了一襲白衣的公子,小姐看似對其情深,弟子心爲公子不甘,便在小姐詢問公子傷勢時,故意將公子傷勢說重,還請公子原諒,小姐現在是夜王府郡主,弟子也曾詢問過緣由,卻被那白衣公子打斷,還讓我來詢問公子,說其便知,弟子本不該關心此事,但卻擔心那白衣公子的意圖,還望公子細細斟酌,早日與小姐歸來。”
信的最下方還寫有署名,弟子初元。
冷言殤小心將信合,輕輕擡頭便有一陣寒風襲來,吹起了他的髮絲,清美的眸子如入瘟氤,像是風爲他渡一層水霧,模糊不清。
夜傾憐回到夜王府後,便見有一名公公正在廳堂站着,一見她來了,連忙來道喜。
夜傾憐微愣,隨後看向剛剛走出來的落輕離,卻見他輕輕抿脣,什麼都不說。
那太監撐開手聖旨,待夜傾憐跪下後,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夜王府嫡女夜傾憐,才貌雙全,毓秀鍾敏,今已及笄,南月國太子南千尋弱冠之年,才華出衆,今同兩國聯盟之事,特將良女配與千尋太子,以此定之禮,待六禮過後,則良日完婚,欽此。”
合起聖旨後,那太監獻媚的說,“傾憐郡主,快些謝恩吧。”
夜傾憐只覺得大腦翁的一聲,一片空白,差點沒有暈過去,現如今聽太監如此說,才漸漸站起身來,一把將聖旨拿過來,仔仔細細的看面的字。
公公見她如此無禮,心雖有不悅,表面卻笑着,“既然郡主已經接旨了,那雜家回宮覆命去了。”
夜傾憐哪裡還能聽到別人說話,手抖了抖,不敢置信的看着聖旨,猛地回頭,“你給我滾回來,我沒有接旨!”
可那公公早已經走遠,夜傾憐死死攥着聖旨,啪的一下摔在了地,嚇得璃香渾身一顫,也不敢接近被氣得炸毛的夜傾憐。
夜傾憐那麼站着,不知壓抑着多少憤怒,纔沒有將這聖旨撕了,輕輕的,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夜傾憐閉了閉眼睛,“我要靜靜,靜靜……”說完,便衝進了芙蓉閣。
落輕離訕訕的看向她離開的地方,心更是難受。
皇宮內,南千尋歪在軟塌,下方站着十幾名婢女,一個個手端着托盤,面則放着大紅色的名貴綢緞,南千尋漫不經心的一掃,便輕輕揮手,“好歹也是皇宮,怎麼都是廢物。”
然後又吩咐自己帶來的侍衛,端一匹大紅色流光錦緞,這才滿意的笑了笑,卻聽身旁暗衛說,“殿下,在來的路您便讓屬下等準備了這些錦緞,您爲何如此確定那傾憐郡主真的會嫁給您?”
南千尋嘴角一勾,側頭看向那暗衛,暗衛心一驚,察覺自己說錯了話,卻聽南千尋笑道,“問得好,本太子不但知道她會嫁給我,還知道她會穿着本太子準備的嫁衣,戴着鳳冠霞帔,與我洞房,呵呵呵......”
邪魅的笑聲傳滿整個宮殿,南千尋伸出纖細瑩白的手,輕輕抵着下巴,只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看一次最不想看的景色。
芙蓉閣內,夜傾憐坐在牀,雙手死死扣着錦被,終於忍不住了,猛地站起來,這到底什麼情況,好不容易去了藏寶閣,寒冰草被沐雲瀾拿了,然後又要面對言殤和紫言的選擇,抉擇出來,寒冰草卻又丟了,現在又要嫁給那個一身紅衣,不男不女的南千尋,她也太倒黴了吧。
房門,被輕輕打開,離美人一臉委屈的走了進來,夜傾憐一見他來了,趕緊跑過去,“輕離,你放心,我不會嫁給那個南千尋的。”
落輕離輕輕點頭,“娘子,你不要生氣了,爲夫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
“那你可有辦法?”
“有。”
“什麼?”
離美人咬了咬脣,輕輕拉住她的衣袖,在夜傾憐等不及想在問一遍什麼時,腳下一空,被橫抱了起來,夜傾憐一驚,趕緊拉住他的衣襟,整個人卻到了牀,離美人輕輕一笑,“娘子,爲夫來了......”
次日清晨,落輕離緩緩系外衣的衣袋,見夜傾憐蒙着頭不動,心偷笑。
“娘子,快起來了,我們要採取計劃。”
話落,夜傾憐將被子往拽了拽,蒙的更多了些。
離美人只好走到她身邊,伸手去拉被子,卻被夜傾憐靈活的躲開,往裡側挪了挪。
“娘子,你快起來......”
落輕離拉着她的被角晃了晃,被子卻傳來一陣搖頭的動作。
“娘子,難不成你是想嫁給南千尋?”離美人嘴巴一扁,使出必殺技。
果然,被子的人一愣,好像經過了非常大的糾結,終於猛地掀開了被子,“我豁出去了,我纔不要嫁給南千尋!”
別說,她這一掀被子,本以爲自己能繼續楚楚可憐的離世子,突然笑出了聲,夜傾憐滿臉黑線的看向他,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還笑!”
落輕離趕緊搖了搖頭,起身從紗櫥裡拿出一件低襟長裙,待夜傾憐下牀伸開兩條胳膊後,安安分分的爲她穿好。
夜傾憐站在銅鏡旁猶豫了許久,深吸一口氣,便看到了銅鏡的自己。
只看了一眼,她便滿臉通紅的轉過了頭,看向落輕離,“我,我真的要這樣出去嗎?”
落輕離重重點頭,夜傾憐抽了抽嘴角,好吧,爲了不嫁給南千尋,她什麼都願意做。不過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走到書案前將昨日在長街收到的信拿給落輕離看,“輕離,這是昨日我收到的一封信,面寫着皇帝要賜婚給我與南千尋,署名是沐雲燃,當時我沒有在意,以爲是什麼圈套,畢竟很多人都知道你纔是我的夫君,雖然那南千尋曾在宮宴出言輕佻,可我認爲他不會想與夜王府扯關係,沒想到竟是真的。”
落輕離笑了笑,“沐雲燃近來可謂是示好不斷,之前我與沐雲塵也曾遇見過此事,他不過是怕我拿出合歡令對他不利,而又沒有什麼能夠與我交易,更不想讓我得到什麼,所以只能賣我一個人情,確是一個沒用的人情。只不過這個太子,怕是對皇位越來越喜歡了。”
......
冬風寒冷,街道的行人也都紛紛穿着厚厚的冬衣,熱鬧絲毫不減,有身着一襲紫衣的公子靜靜走進一家茶樓,進入廂房後,便在臨窗的軟塌看到了一襲紅衣的墨情,墨情見他來了,頓時笑顏如花,“公子快來,待會會有一場好戲。”
冷言殤垂了垂眸,緩步走到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隨着街道百姓們越來越多,冷言殤也投去視線,只是透着幾分無力。
緋色的輕紗緩緩進入視線,少女膚若凝脂的肌膚,流光涌動的雙眸,與粉脣被吻出的痕跡,和賽雪的脖頸斑斑駁駁的紅痕,落入了他的眼,這一刻,世間所有的人都不復存在,他的眼裡只能看到少女,只能看到她的羞澀。
街道的百姓時不時回頭看看兩人,夜傾憐死死低着頭,這餿主意能管用嗎......
離美人一直側頭看她,此時嫣然一笑,描墨的眉,清澈的眸,鮮紅的脣,不知癡醉了多少人,他伸手拉住自家娘子的衣袖,好像覺得還不夠,便停下腳步,夜傾憐也頓住了腳步,擡頭看向他,卻被他嘴角的笑給迷住了。
所有人也都停下了腳步,有的回頭,有的一順不順的看着兩人。
離美人雙手拉着夜傾憐一支衣袖,在她愣住間,緩緩俯身,在粉嫩的脣輕輕一點,輕笑的看着她。
周圍響起抽氣聲,許多女子都升起春意,只能癡癡看着他。
夜傾憐清醒過來,臉色一紅,便被落輕離笑着拉走了。
茶樓,墨情挑了挑眉,轉頭看向冷言殤,“言殤公子,你還要等嗎?”
說完,他便帶着慣有的笑,懶懶的起身走出廂房。
冷言殤靜靜看着街道,時間凝固,他的眼睛也已經凝固。
眼前浮現出雲天之巔那着一襲白衣的女孩,對着一襲紫衣的男孩說過的話。
“言殤,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便負天下人,我也不會傷你......”
“言殤,謝謝你。”
“言殤,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
一口鮮血吐在了小案,鮮紅的刺眼,輕輕淺淺的淚從眼角不斷滑落,他眸染一層淡淡的笑。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央。 蒹葭悽悽,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