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的門緩緩合,墨情倚在門,輕輕笑着,卻有一滴滴晶瑩從他妖媚的眼角劃落,他側頭,透過碧紗隱約能看到趴在桌子的一襲紫衣,墨情輕輕彎起美眸,笑意漸深,水霧瘟氤,越發模糊,“呵,然笙,你以爲忘記前世的記憶可以絲毫不痛嗎?你可知帶着兩世記憶的人有多美好,你放心,我會將你置於死地,還會讓所有的舊人去陪你,因爲是你們毀了我的前世今生。”
“呵呵呵……”
他又輕聲笑了起來,聲音輕的足以讓人聽不見,至少徘徊在痛苦的人不會聽到,淚水一次次劃落,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房,眉開眼笑的令人心疼。
至於憶兒,我只願時光能停留在錦月山莊,那一日的風景……
已是深冬,隨着百花凋零,天氣也越發的寒冷。
這幾日,夜傾憐幾乎費盡了腦子,卻也想不出到底還有誰會知道寒冰草的事。
這日,花玥看似像往常一樣來到芙蓉閣,卻在見到夜傾憐時有些欲言又止,一個人抱着茶杯傻坐了半天,又怏怏的離開了。
夜傾憐本來想問怎麼了,卻因心擔憂寒冰草而沒有來得及問。
此時,又是嗖的一聲,一支利箭射在了亭子的石桌,夜傾憐趕緊起身將箭的書信取出,只見面寫着,“桃花林下思佳人,不知此物是否輕,佳人若把寒冰取,只需一嘗相思情。”
最後並沒有署名,只寫着皇宮二字。
“不知此物是否輕,佳人若把寒冰取,寒冰……”夜傾憐輕輕呢喃,突然眼前一亮,立即將信收起,出了夜王府。
這次進宮,她必要先去見過皇帝,問了安,夜傾憐又用逛逛宮的名頭,被一名太監帶去了後面。
御花園裡,許多冬日的花開的旺盛,眼花繚亂,當視線觸及前方一處桃林入口時,夜傾憐回身對那太監說,“公公留步,我想一個人進去走走。”
聞言,那太監行了禮,很識趣的退了下去。
夜傾憐輕輕抿脣,見四周無人,便走進桃林,此時桃花已謝,只剩下枝椏停留,卻還是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走了一段時間,她在桃林深處,見到着一襲紅衣的公子,是南千尋。
她停下了腳步,靜靜的看着,南千尋則笑着走來,長長的裙襬劃過地,流下一片華光,在離夜傾憐的三尺之外停了下來。
清風拂過林間,這樣一紅妖媚,一白絕色,讓荒涼的桃花林多了些許顏色。
可能是在這裡待的久了,南千尋走進她,擡起纖細瑩白的手時都能聞到手指縈繞的淡淡桃花香,晶瑩剔透的手指劃過她柔軟的髮絲,流連忘返。
夜傾憐往後退了一步,冷笑的看向他,“千尋太子平日裡都這麼輕浮?”
南千尋輕輕眨眼,“你是千尋的娘子,千尋怎能不輕浮?”
夜傾憐心好笑,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卻忍住了,聽南千尋說,“娘子爲何來此?可是與我心有靈犀?”
“我來這是爲了找一個人,不過好像走錯了,既然如此,那不打擾千尋太子了。”夜傾憐笑着說完,便轉身欲走。
“你怎知要找的人不是我?”
夜傾憐緩緩轉身,還未等說話,便聽身後傳來幾聲悶哼,原來是剛剛爲她帶路的小太監,等夜傾憐再次轉過頭來時,南千尋正對着她笑,“娘子也太不小心了,不過好在還有我。”
“你剛剛爲什麼要那樣說?”
“哪樣?”
南千尋笑吟吟的欣賞着夜傾憐滿臉的黑線,突然懊惱的驚呼,夜傾憐本以爲他要說些什麼,立即緊繃起神經,卻沒想到他竟柔柔笑道,“千尋今日想試一試風月的感覺……”
夜傾憐當即攥緊衣袖,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憤怒,因爲這個太子話裡有話,所以還有價值。
見她如此,南千尋將一根手指放在脣瓣,低低的笑了出來。
不笑還好,這一笑夜傾憐實在是繃不住了,在憤恨的擡頭時,有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撫她的臉頰,夜傾憐想動,卻不知何時已經被點了穴,只能感覺他的手輕輕擡起了她的下巴,又緩緩移,手指與視線落在了她的脣。
南千尋輕輕咬了咬自己鮮紅欲滴的脣,幽幽道,“不知娘子可喜歡千尋……”
過了片刻,他緩緩收回自己的手,背過身去,長長的廣袖流泄而下,映照出他纖瘦的身子,“娘子可知,千尋也不想那樣做,可我若不偷取寒冰草,便不能讓你乖乖的嫁給我,如果那樣,千尋會更加傷心更加痛苦的……”
突然,他側過身來,一頭墨色在空劃過優美的弧度,他輕輕淺笑,“所以,我不得不做,因爲千尋要娶你。”
夜傾憐靜靜的看着他不說話,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的啞穴沒辦法說,但想起那日在御花園與沐雲塵遇見了他,終於瞭然,原來那根本不是巧合。
是南千尋,是他一直都在跟蹤她,知道了她需要寒冰草,所以纔有了後來的事。
“娘子,千尋的確知道了你需要寒冰草,可千尋出現在御花園,是爲了救你。”
柔柔的聲音帶着幾分傷心,南千尋楚楚的容顏越發令人癡醉。
夜傾憐微微一愣,救她?
恍然間,她想起一事,也是她疑惑的事,寒冰草丟了這麼久,宮爲什麼絲毫沒有動靜?
難道他出現的御花園……
狐疑的目光漸漸落在了他的身,南千尋低笑出聲,“娘子還願如此想我,千尋很開心,那日,千尋出現在御花園不只是爲了其他,而是想掩飾你,因爲千尋是南月的太子,皇帝即便知道寒冰草丟了,礙於我也不會排查。”
他的話的確沒有錯,夜傾憐也找不出其他解釋,但此時她更加的擔心,擔心眼前這個攝人心魄的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娘子,其實那日在宮宴我便對你傾心,今生非你不娶,你在我心沒有絲毫兩國聯姻之說,可我知道,有一個人暫時佔據了你的心,所以千尋只能用這種辦法來娶你。”
看着南千尋彎起的眸子,夜傾憐並沒有什麼情愫,這個太子給她的印象其實不好不壞,他的一身紅衣很美,不同於墨情,讓她一聽便感覺嗜血,也不同於錦月,讓她第一眼便熟悉的不可救藥,雖然知道在溫泉他那樣做可能是爲了救她,讓她能夠呼吸,可……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收回那些頭痛的記憶,墨情已經走到她身邊,點開了穴位,他輕輕咬脣,“娘子,千尋是一定要你的。”
“呵,你以爲我會那麼在乎寒冰草?”夜傾憐問道。
南千尋不語。
終於,在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夜傾憐敗下陣來,“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他還是沉默。
夜傾憐抿了抿脣,擡頭看他,“南千尋,你聽好,寒冰草是我想要不惜放棄一切得到的東西,可並不包括輕離。”
說完,她緩緩轉身,眸流露出從未有過的無奈,風帶着涼意將她一襲白衣吹起,輕紗曼舞,髮絲也跟着纏繞。
“我只想要一場婚禮……”
夜傾憐身子一僵,側頭不解的看向他。
南千尋輕輕咬脣,“我只要一場婚禮夠了,不管那時你會不會成爲我的妻,只要一場婚禮好。”
“我憑什麼相信你?”夜傾憐眸光閃了閃,她也希望有商量的餘地,因爲寒冰草不能失去。
南千尋低下了頭,兩隻纖細瑩白的手指放在胸前,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像是一個不知要怎麼表達的孩子。
過了許久後,夜傾憐見他輕輕走來,一身紅衣是極致的美,待走到她的身前,南千尋在懷摸出一塊玉,伸手遞給她。
夜傾憐接了過來,放在手觀看,那是一塊紅玉,下面還刻着一個印章,當看清面隱隱約約的南月二字時,夜傾憐一愣,“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這是我南月東宮的玉璽,代表着東宮所有人,也代表着整個南月,待你我成親那日,你大可將它交與落輕離,沐雲塵任何一人,倘若成婚之日我不將寒冰草還給你,你便讓那人帶着這玉璽,坐我南月皇位,這樣,可好?”
夜傾憐壓制住心底的不安與震驚,勉強笑道,“你不怕丟了城池?”
南千尋搖了搖頭,“在我心,即便丟了天下,也不及你回眸一笑。”
夜傾憐眸光漸漸泛冷意,想透過他攝人心魄的眼眸看清他的內心,卻失敗了。
片刻後,她將玉璽把玩兩下,輕聲問道,“我如何相信這玉璽不是假的?”
南千尋美眸微垂,“若你還不信,那千尋便擬一封……”
“不用了。”
夜傾憐打斷他想說的話,不知爲何她不願在聽下去。
南千尋輕輕擡頭,當夜傾憐與他四目相對時,他嫣然一笑,頓時沉醉了整片桃林。
夜傾憐輕笑一聲,“南千尋,你長的還真是惑亂風月。”
說完,她便將玉璽收起,像林外走去。
“那可有惑亂你的風月……”
他的聲音輕輕的,可夜傾憐還是腳步一頓,但也只是片刻,便離開了。
南千尋輕輕眨着眸子,纖長的睫毛猶如花間的兩隻蝴蝶,一下一下的煽動,乖巧而誘人。
清風明月,雲捲雲舒,可我從始至終都只想惑亂你的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