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華年見她又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感覺這姑娘怪怪的,最奇怪的還是她突然出現在自己牀上。
其實度華年也只是在午休,淺眠中半夢半醒,就感覺着旁邊多了一個溫熱的物體。正要睜開眼來看看時,夕就在外面很遠的地方扯着嗓門喊他了。
他是被嚇醒的,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牀上多了一個女子,任誰都淡定不了的。不過度華年畢竟比普通人心性要沉穩些,他這時候在極大的慌亂中……第一反應就是把睡得死沉的繁勻青蓋起來。
夕是度家的合作伙伴,因爲這個,才和他有幾分交好。不知道爲什麼,度華年就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牀上有一個陌生女子。
後來爲了阻止繁勻青說話,不得已採用那種方法……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昏了頭,纔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說起來,與異性的這般親密接觸,也還是第一次啊……
他那個不靠譜的表哥,倒是幾次想誘拐他去那些煙花之地,可惜每次都被玉牢兒打跑了。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度華年低聲問道,頭慢慢地低了下去。他擡起一隻手捏着滾燙的耳朵,順便遮住自己的臉。
繁勻青有些好奇地低下頭,想湊過去看度華年的臉。度華年被她嚇到,竟然往後躲了躲,眼中露出幾分警惕,大概是怕繁勻青又幹點什麼離譜的事情出來。
……看來不管什麼時候,他好像都很害羞的樣子啊。
“你躲什麼!”繁勻青面露兇狠,惡向膽邊生,猛地拍在牀板上,“你這是問問題的態度嗎?”
不過她顯然低估了度華年的誠實,只聽他有些無奈地說:“可是,你看上去確實沒安好心啊。”
繁勻青一臉凶神惡煞就這麼被這實誠的回答擊碎了,她有些不高興地瞪着度華年,不想說話了。
之前度華年雖然有時候會騙她,但也總是讓着她的。
度華年想着快些問清楚繁勻青的來歷,把人送回去纔好,一直留在他房間裡實在不太好。
“你叫什麼?家住在哪裡?”度華年又問了一遍,末了還添了一句,“我送你回家去吧。”
繁勻青還是氣鼓鼓的樣子,道:“你就這麼想趕我走?我可是莫名其妙出現在你房間裡,要是讓別人知道今天的事,你倒無所謂啊,可我一個姑娘家……”
“……可我一個姑娘家,還沒出閣呢,這要是傳出去……”她說着說着,就默默地拉起袖子,擦拭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花,“這要是傳出去要那些嘴雜的人聽了,我名節可不保了,你要我以後怎麼見人嗚嗚嗚嗚……”
度華年嘴角狠狠一抽,繁勻青這副模樣,讓他更加覺得,她很像自己認識的一個人,於是有點懷疑繁勻青哭哭唧唧的真實性。
不過轉念一想,繁勻青說得也沒有錯。如果真是讓別人知道了她一個姑娘,從男人房間裡走出來,再怎麼都不好聽的。
好歹是面對着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度華年的理智還是保持了幾分警惕,他很快想起來繁勻青之前說的話,疑惑道:“可是你剛纔……爲何說你是我妻子?”
繁勻青扯着袖子,捂住臉,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時候是沒有是不可能騙過度華年的,難道她要說實話,給眼前這個度華年說“在你這個時間之後的一百年,我嫁了一個騙子夫君,和你一樣的名字,和你一樣的容貌,只是比你看上去大些”?
估計會被當做是瘋癲之人吧。繁勻青轉了轉眼珠,說:“我……我這不是怕被,怕被你們不分青紅皁白地給抓起來嘛!”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睡在我自家牀上,醒來就出現在你這裡了!”繁勻青怕他不相信,又繼續辯解道,“我還不知道爲什麼呢!”
度華年見她急急解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看在你沒有惡意的份上,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一概不追究。我早些送你回去吧,避免那些不必要的誤會。”
繁勻青還想掙扎一下:“等等!既然事情都發生了,你不需要對我負責嗎?!”
度華年不解:“負責?”
繁勻青心想反正是和度華年睡在一起,她就不介意這件事情了。不過爲了留在這裡,她還是要爭取一下,於是伸手在度華年面前比劃了一下:“就是……就是,我倆睡一起了。”
“睡一起?”度華年還是很不理解,“睡一起什麼都沒做,這有什麼關係?”
雖然沒去過風月場所,但是該懂的,還是都懂。
但繁勻青就不一樣啊,她這時候才猛然想起之前度華年好像也是說過,睡一起也不會有什麼事……
不管了,這個時候就要拿出死皮賴臉的決心。繁勻青咬了咬牙,態度強硬:“我不管,反正你要負責!”
度華年很是無奈,哭笑不得:“雖然說這事關乎名節,我更理虧一些。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我負責,我娶你進門,你的身份也只能爲妾。”
什麼……!
只能做妾?!
繁勻青生生忍住揪住度華年使勁搖晃的衝動,咬牙切齒地問:“憑什麼?”
度華年敢讓她做妾?
大概是看她臉色實在有些兇狠,度華年很快便回答了:“我……因爲我爹早已給我訂下了親事,我有未婚妻,不敢違背。”
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繁勻青的臉色更難看了。
未!婚!妻!
*
繁勻青正想問那個未婚妻是誰,這時候門外有人禮貌地敲了敲門,女子溫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少家主,您醒了麼?”
這個聲音……繁勻青愣了一下,這句“少家主”的稱呼,讓她忽然間與記憶中的某個聲音對應起來,幾乎不費力氣的,她就想起來這個聲音屬於誰。
這是,玉牢兒的聲音——那個怪物一般的女人,度華年在冰宮中堅持要帶走的女人。
想起玉牢兒那張猙獰的臉、眼中不加掩飾的恨意,彷彿恨不得將她抽骨剝皮,繁勻青不由得微微打了一個哆嗦。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如果當時度華年不在那裡,說不定玉牢兒早已動手殺了她。
雖然並不知道玉牢兒對她巨大的敵意從何而來,不過想想玉牢兒稱呼度華年爲少家主,那麼玉牢兒出現在這裡也不奇怪了。
度華年聽到女子的聲音,微微揚起脣角,應道:“我醒了,你進來吧。”
繁勻青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好歹還在這裡啊,就這麼讓別人進來真的好嗎?而且她並不確定玉牢兒還認不認得她,如果像度華年這樣不認識她還好,萬一就認識呢?這不得一見面就要打要殺了!
最要命的是,度華年不會護着她!
繁勻青現在是真的慌了,連忙四下尋找可以躲避的地方。然而這房間裡整潔樸素,真要找能夠藏一個人的地方,還是有那麼些困難的。
度華年見繁勻青急得團團轉,以爲她是在怕被人撞見,寬慰道:“你不必擔心,玉牢兒是我的下屬,對我很忠心,不該說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多說。”
繁勻青煩躁地扒拉着自己的頭髮,狠狠瞪了度華年一眼。她還知道玉牢兒是度華年忠心耿耿的下屬,可她怕的又不是玉牢兒會亂說這件事。
眼見着房門被推開了,繁勻青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容納她的地方,那就是度華年的被子裡。好像不管怎麼樣,被子都是可以藏住她的地方。
門開了,玉牢兒就站在門口,不過她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男人跟在後面,略顯蒼白的臉上不帶神色,顯得有些疏離冷漠。
繁勻青沒能躲進被子裡,因爲被子被度華年壓住了,見她要躲也沒有鬆手。於是她很成功的……暴露在了門口那兩人面前。
……完了!
繁勻青想捂住臉,希望玉牢兒看不到她。
不過,玉牢兒他們兩人似乎是真的沒有看到她,他們的目光在門開的一瞬間,都是先落在度華年身上的。
按道理說,如果發現認識的人房間裡多出了一個陌生人,是沒有道理不注意到的。除非,他們是真的看不到繁勻青。
直到兩人一起走進度華年的房間,他們依然沒有看繁勻青一眼。繁勻青見沒人注意自己,放下心來,膽子也大了起來,從牀上爬起來,跳到玉牢兒和那個男人面前。
她伸手在玉牢兒眼前晃了晃,依然沒有得到對方半點反應。
度華年也有些驚奇,因爲玉牢兒二人根本沒有看繁勻青一眼。他想不通其中道理,於是發愣地望着繁勻青,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隨着她移動。
“少家主,你在看什麼?”玉牢兒見度華年的目光徘徊在這邊,問道。
度華年猛地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失態,失笑道:“大哥今日怎麼也來了?”
他想不通爲何他們看不到繁勻青,不過也沒有再糾結這件事,暫時沒管在一旁甚至做起了鬼臉的繁勻青。
聽他這樣說,玉牢兒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不過不待她說話,身旁的男人先行單膝跪在地上,埋下頭,開口的聲音沙啞:“少家主不必如此稱呼,屬下……也只是少家主的屬下。”
玉牢兒頗爲肯定,點了點頭,對度華年道:“是啊少家主,主僕畢竟有別。再者,若是您這樣的稱呼讓家主聽到了,恐怕又會惹家主不悅……”
度華年沒說話了,連帶着之前看到二人尚且還留有的幾分笑意也收斂了起來,只是點點頭。
“屬下隨玉姑娘一同前來,是爲請罪。”男人還是低着頭,“是爲沒有嚴加守衛,讓外人隨意進出度家前來請罪。”
“你說繁家主?”度華年問,“繁家主前來商議之前那次合作的事宜,不是什麼大事。”
玉牢兒眼中露出幾分不屑,語氣中也有些譏誚:“繁家主明知道家主不在家中,依然一意孤行前來尋少家主,實在是無禮。況且,這般冒然闖入少家主住所,這算什麼道理?”
她越說越發的氣憤,不知道是在爲度華年抱怨,還是在嫌棄惡女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