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牢兒眼中露出幾分不屑, 語氣中也有些譏誚:“繁家主明知道家主不在家中,依然一意孤行前來尋少家主,實在是無禮。況且, 這般冒然闖入少家主住所, 這算什麼道理?”
她越說越發的氣憤, 不知道是在爲度華年抱怨, 還是在嫌棄惡女夕。
“她既然來了, 便是度家的客人。待客之禮不可少。”度華年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你們在外面等候, 我換身衣服。”
玉牢兒和那男人行了一個禮,走出去關上門。度華年瞥了一眼繁勻青, 她還在興致勃勃地研究着爲什麼別人看不到她。
“別看了, 人都走了。”度華年拿起牀頭的衣服, 看着站在門邊的繁勻青,猶豫了。
繁勻青舔了舔嘴脣, 依然一臉興致勃勃,不過現在的對象是度華年:“你要換衣服?快換吧我不會看的。”
“是嗎。”度華年分明是不信,他拿着衣服轉到了素淨的屏風後。
繁勻青有些惋惜,不過也沒有喪心病狂到一定要跟着別人堅持要看的地步。她想起度華年之前管那個和玉牢兒一起進來的男人叫“大哥”,有些好奇:“剛纔那個人是你大哥?”
度華年在屏風後好一會兒沒回答, 繁勻青聽着衣物窸窣的聲音, 都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 這時候他纔開口道:“他叫度連意, 是我叔父的兒子。”
度連意……這名字挺耳熟的啊。繁勻青思索片刻, 忽而想到這人也是度家人,那麼……
她隱約想起來, 書上寫的那個什麼,百年前度家那位頗有名的,與繁家家主糾纏不清的度家公子,好像就是叫……度連意?
這不是真的吧……?繁勻青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不過好在今天從醒來開始接觸到太多不符合她認識的事情,所以也就能夠暫時接受這些奇怪的事情了。
“可他自稱是你下屬。”繁勻青在門口處拉了一根凳子坐下,翹着腿,覺得看個身影也心滿意足。
“那是父親的意思。”
這時候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悅,不過繁勻青沒有聽出來,她摸着下巴,忽然想起剛纔沒問完的問題:“對了,你多大了?要娶親了?”
“上月及冠,父親已經在準備我的親事。”度華年道,“未婚妻是我的……遠房親戚,名桃音,因災禍家破人亡,獨留她一個孤女。”
說到這裡時,度華年在繁勻青看不到的地方勾起脣角,露出嘲諷的笑:“雖然是孤女,但是家族留下一大筆財富。”
“你爹看上了別人的錢!”繁勻青恍然大悟。
“呵。”度華年冷笑一聲,低頭專心整理腰帶,不再說話。
繁勻青坐姿十分不優雅,擡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起到現在爲止發生的事情。
度華年方纔及冠,不過二十歲的年紀,而她嫁給度華年時,他稱自己已經二十多了。但是他說的,這是繚曲王朝五十一年,一百年前。
如果這是一百年前,如果她現在所處的情景都是真實的,那麼這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因爲某種特殊的原因,看到了一百年前,度華年一百年前生活的經歷?
……很好,度華年還是騙了她,明明就已經一百二十多歲,還說自己二十多。而且他看上去還是度家有身份地位受人尊重的公子,還有一個很有錢的未婚妻,受父母之命準備成婚,這些他從來都不曾提到過。
他是怎麼活下來,活了一百多年的呢?繁勻青想不明白,只是恍然怪不得看到度華年的時候,就覺得他和別人都不一樣,那是普通人不曾活過的百年光陰,讓他與現在這個二十歲的度華年有太多的不同。
度家有幾位公子?史書留下的百年前關於度家最後的公子,只有那個“度連意”的名字,度華年的名字甚至不曾在這些書上看到過。
不過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她眼前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怎麼才能回到她原來生活的時間?一百年後的度華年,又在哪裡呢?
*
度華年換好衣服走出來,正好看到繁勻青十分不能看的坐姿,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心裡覺得納悶,他剛纔是爲什麼覺得繁勻青讓他很有傾訴慾望的?
只是有些事情壓得太久,沒人可說,纔會這樣的吧。而且很奇怪的,別人好像看不到繁勻青,他大可放心繁勻青會告訴別人。
夙城近鬼神,人們偶爾碰到一些超乎常識的事情,多也不會太奇怪。只是人們觀念不同,有人會心懷虔誠敬重,但有的人還是不會信這類事。
繁勻青的出現太突然,如若別人看不到她,倒還更爲可信幾分。
“爲什麼只有我能看到你?”度華年還是沒忍住,問道,“還有夕也看得到,但是玉牢兒他們看不到。”
“我怎麼知道?”繁勻青哼哼着,“我要是知道,我還用坐在這裡麼?”
度華年頗爲遺憾地說:“那看來,你不是天上的仙女了,仙女不會像你如此。”
繁勻青跳起來,踩在凳子上居高臨下地扮了個鬼臉:“我是妖精!”
度華年嗤笑一聲:“就你這副模樣還妖精?你要是有夕的一分容貌,說這話完全不爲過。”
惡女夕的一分容貌?繁勻青忍着想吐的衝動回憶了一下那醜女的樣貌,心想原來在度華年這裡,妖精就是很醜很醜的東西。
所以,她是被誇了嗎?
度華年走過來,擡頭對她說:“下來,準備出門。”
“去哪兒?”繁勻青沒反應過來,“你不是要去見那個,那個誰嗎,帶我幹什麼?她要是跟我說話,讓別人看到了不以爲她腦子壞了?”
“不,我送你回家。”
度華年還沒忘了這事,看樣子是不打算待客了。
他推開門,門外居然沒有一個人,看來是很瞭解自己的下屬不會真的守在門口。繁勻青連忙追着上去,還不忘了喋喋不休:“客人還等着你啊,你這樣很沒禮貌。”
“不想見。”度華年乾乾脆脆道,“他們都在,也只能說些客套話,沒什麼意思。”
繁勻青居然在他的語氣中聽出來了……一絲不開心。
如果不是惡女夕長得真的太不能看了,她都要懷疑度華年對惡女夕是不是有什麼意思。
所以,度華年一直都是這麼容易,沾花惹草的嗎?
“我送你比較好,最近這幾天,最好不要在街上亂跑。”度華年又說。
繁勻青不解,這幾天怎麼了:“爲什麼?”
“因爲這幾天,是錦樂祭典。外面人們都在祭祀地界的神明,你若是找不到路,怕你衝撞了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