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來不來?”
殷鴻淵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覺得他不是一個放人鴿子的人。”鬱其雷說。
“我倒是知道他經常給你放鴿子。”殷鴻淵盯着他, 冷哼一聲。
鬱其雷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說的什麼意思。
他默默地撫着額頭,就當聽了一個冷笑話, 來自太子的。
他們到了重雲山腳下, 見了之前被胡溪林帶過來尋找公主、收拾殘局的士兵們, 然後他們就坐在這宮殿外等待。
眼見着四周都昏暗了下來, 殷鴻淵幾次站起來又坐下去, 來來回回在宮殿外走了好幾次,晃得鬱其雷眼睛都花。
“我說殿下,您就耐心一會兒吧。”鬱其雷有些無奈道。
“不是, 就這個破宮殿——”殷鴻淵指着由冰雪修建而成的宮殿,語氣中帶着幾分鄙視, “我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 還分什麼白天晚上、真的假的?”
鬱其雷沉默了片刻, 說:“您還不如繼續說度華年慢,這宮殿是神之手所成, 少說幾句爲好。”
“說他?說他慢顯得我急着投胎似的。”殷鴻淵並不贊成,但也沒有繼續說這座宮殿。
又坐了一會兒,殷鴻淵還是沉不住氣,站起身想往宮殿門口走去。鬱其雷都無奈了,年輕人就是急躁。
“我們進去看看?”殷鴻淵躍躍欲試。
“之前您的人不是去看過麼?什麼都沒有。”鬱其雷說, “我們要去的是這座宮殿的‘幻影’, 進去的方法, 我認識的人當中, 大概只有度華年可能知道。”
所以他們要等度華年來帶路。
被澆了一盆冷水的殷鴻淵很不爽。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輕易動搖的人, 更不是一個會容忍他人質疑自己的人。
“我想自己親自進去看看。”殷鴻淵站在鬱其雷面前,語氣不容拒絕, “走吧鬱大人,一起進去吧。”
鬱其雷無奈地伸着腿站起身,他不想去也沒辦法,殷鴻淵都直呼“鬱大人”了,這種時候裝聾作啞沒有用,還是識趣一點纔好。
*
繁勻青趴在冰門上,有氣無力地捶着那堵對她來說堅不可摧的門。
“有沒有人啊……快來人啊……”
這時候她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於是停下了動作,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外面的聲音。
荊平天和玉牢兒不知道去哪裡了,這地方現在關着三個人,她,殷鴻初,還有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娘。
剛纔那一眼沒怎麼看清楚,加之周圍環境昏暗,所以看不出來這姑娘什麼來頭。繁勻青只感覺她來頭應該不小,而且根據玉牢兒說的……鬱家人?
繁勻青仔細回想了一下,把回憶裡過去所有關於鬱家的信息蒐羅了一遍,只想起來這個家族曾經作爲夙城一大世家,如今也如同度家,沒落在歷史前進的狂流中。
她唯一記得鬱家許多年前之前鬧出過一樁醜事,鬱家那一代的一個女兒,跟着人私奔了。
低聲的抽泣還在繼續,這時候殷鴻初有些冷的聲音在她對面響起:“有功夫哭,還不如好好想想遺言怎麼留。”
繁勻青被驚了一下,這會兒才發現這冰塊門雖然厚,但是不隔音。那抽泣聲是真的小,而不是因爲被門隔絕了才聽不太清的。
也就是說,她剛纔嚎了半天,和她比鄰的兩個姑娘都聽得一清二楚。
……尷尬了。
抽泣聲果然停止了,過了一會兒,女孩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你們,是誰?”
繁勻青趴在門上,說:“你是誰啊?怎麼會被荊平天抓過來?”
“我叫鬱梨格……”
女孩小小的聲音傳了過來,繁勻青正心想果真是鬱家人,就聽見殷鴻初開口了:“你是少星宰家的女兒?”
鬱梨格大概是沒想到有人能夠說出她的身份,驚訝道:“是的,你是……”
殷鴻初卻沒有說話了,繁勻青回答道:“她是純英公主,我是夙城繁家的繁勻青。”
“公主?”鬱梨格驚呼道,“您怎麼會在這裡!太子在尋找您,親自來到夙城……”
“我知道。”殷鴻初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她,似乎已經厭煩了這種話。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殷鴻初忽然想起來什麼,語氣中有些諷刺,“太子辦事還要把你帶着麼?可真是有本事啊。”
這句話裡信息量有些大,繁勻青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她她……”
“她什麼?這丫頭是太子妃,說起來,我還該喊一聲‘嫂子’。”
殷鴻初沒想掩飾自己的嘲諷。她那哥哥向來自制力驚人,然而和鬱梨格成親不過一月,如果關係能至此,還真是叫人有些……
厭惡啊。
“你怎麼知道太子成親?”繁勻青疑惑道。如果她沒有記錯,殷鴻初離開皇宮的時間和她是一樣的,這段時間殷鴻初都在夙城,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荊平天手中,怎麼會得知太子成親的消息?
殷鴻初哼了一聲:“有人告訴我的。”
“誰?”繁勻青還想問。
殷鴻初沒答話了,鬱梨格大概是感覺她們都沉默了下去,於是小聲道:“不是太子帶我出來的……是我自己偷偷跟着他……”
殷鴻初冷笑:“怪不得落到荊平天手中。”
鬱梨格再遲鈍大概也感覺出了殷鴻初的敵意,她在京城時就不怎麼出去見人,從來也沒有接觸過公主,所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殿下……太子很擔憂您……這一個月一直在憂心您的事……”鬱梨格小聲說着。
“與你何關?自認爲嫁進皇家,就該是皇族的人了麼?還想來管我的事?”殷鴻初反問道。
這讓繁勻青都有些聽不下去了。自從再次見到殷鴻初,就感覺她性格大變,總是莫名的,似乎對任何人和事物,都抱着一分敵意。而且她一點也不關心離開夙城,也不關心自己身在何處,是危險或者是安全。
她正想反駁殷鴻初,這時候聽見靠近外方有一陣陣腳步聲傳來,不是一個人的,而是至少兩個人交混的聲音。
隱約還聽到有人的說話聲:“這裡面怎麼這麼黑……”
只聽這聲音便知道來的人既不是荊平天也不是玉牢兒。繁勻青沉默了一下,然後猛地開始砸門:“快來人!救命啊!”
*
殷鴻淵眼皮子猛地一跳,顯然是被宮殿盡頭突然響起的聲音給嚇了一下。
“有人?”鬱其雷有些想不到,吃驚道。
這時候也不是閒談當馬後炮的時候了,殷鴻淵覺得事情不簡單,皺起眉道:“走,去看看。”
他們趕過去的時候,門還被砸得作響,上面有碎雪紛紛落下。殷鴻淵藉着一點微光看清了門在哪裡,然後絲毫不猶豫的,擡起腳踹開了門。
門裡的繁勻青沒想到這門如此容易就被弄開了,她只堪堪來得及向後躲閃,結果就是背朝後倒了下去。
沒有撞到頭,但是後背撞擊在地面的那一瞬間,繁勻青頓時感覺到一陣劇痛從背後傳了上來。
像是脊骨碎裂,又像是被剜肉剔骨,一陣一陣的痛苦讓她一句話都發不出來,冷汗一層一層浮了上來。
殷鴻淵踹開門自己沒進來,倒是鬱其雷先走了進來,問:“你是誰?爲何會被關在這裡?”
繁勻青疼得嘴脣哆嗦,她想竭力去回答,這時候外面傳來其他人的腳步聲。
這邊的巨大動靜終於驚動了玉牢兒他們兩人。荊平天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站在一片昏暗中,低聲道:“誰?”
繁勻青哆哆嗦嗦的,終於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