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會來繁家, 是你出的主意嗎?”
繁勻青被度華年抱着,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問道。
“小姑娘什麼時候知道這麼多了?”度華年並沒有直接承認, 反問道。
繁勻青瞪着他, 有些不高興地說:“我不是小姑娘!我都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度華年一笑, 十分識時務:“是我錯了。我怎麼可能有資格讓胡城丞聽我的命令做什麼事情, 我只是去了解了一下太子的動向。”
“你有!”繁勻青纔不信他的鬼話, “大家都好像十分尊重你,他們總是‘大人大人’的叫你,他們會聽你的命令……而且我總覺得你就是有那種神奇的力量, 明明像是什麼都沒有做,卻對一切瞭如指掌。”
“如果你遇到一個因爲神的眷顧而活了一百年的人, 你也會打心底敬仰他的。”度華年將她往上託了託。
繁勻青脣邊勾起狡黠的笑:“我纔不會敬仰他, 我會讓他抱着我走回房間, 然後把他壓在牀上,讓他在我身下求饒。”
度華年偏頭看着她,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樂意至極。”
威逼是問不出來什麼了,繁勻青轉了轉眼珠子,露出甜甜的笑,蹭到度華年臉邊去:“好夫君,你就告訴我嘛, 昨晚你還說青青是你的……”
她笑得一臉促狹, 沒有說完的話意猶未盡, 度華年的耳根子慢慢地泛起紅色, 大概是被她提醒後想起來什麼事情, 臉上露出無奈。
“我只是去告訴胡溪林,把太子‘邀請繁家家主’的要求, 私自改成‘邀請繁家主事人’。”度華年說,“其實也只是機緣巧合,正好碰上了繁憬被軟禁,主家夫人掌權,這是個好機會。”
真有這麼巧?繁勻青不太信,細想來又覺得這一切似乎本該發生的。
可是真要說度華年在這其中沒有什麼推波助瀾的作用,她也不太相信。
度華年一腳踏進房間門的時候,繁勻青就湊上去親他。她沒覺得害羞,因爲親近度華年的時候就像是喝下了忘憂水,什麼都可以不用想,會忘記一切的煩惱。
好像本該就如此,他們以前曾經也如這般親密無間。只是她不知道這個“以前的”錯覺從何而來,很久之前?那大概是從未有過的記憶。
她現在一點沒空去考慮那些事情,眼睛裡只有度華年。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度華年靠在門板上,被繁勻青壓着。他這時候還有點害羞,動作暫時還被理智拘束着。
繁勻青的力氣還不至於大到能把度華年壓着不能動彈,只是男人總是任由她放肆,縱容着,直到最後沉淪的最先是她。
“阿牙……”繁勻青睜開水眸有些茫然地擡頭看着度華年,男人的陰影在她眼前晃動着,什麼都看不清時只會努力去感受他的氣息,去感受他的觸碰。
“嗯?”度華年的氣息有些粗重,在她的耳邊應道。
繁勻青晃了一個神,就忘記自己剛纔想說的話。等她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扛了起來,一陣天旋地轉後,背後靠着的就是柔軟的牀榻。
度華年纔不會客氣,準備慢慢品嚐到嘴的美味。
*
這一夜似乎很漫長。
繁勻青睜開眼的時候,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開了,有夜晚的花香隨着清涼的風流進屋內,被染上甜膩的氣息。
她起身拉過被子蓋在身旁人身上,又隨手抓了一件衣服披上,打算去關窗戶。
衣服上有混雜的氣息,也不知道是誰的,不過好像很寬敞。
風穿過牀,吹得她桌上的紙簌簌作響,雜亂地飛舞着。繁勻青關好窗戶,轉頭看着桌子的方向。
這裡是她休息的房間,如果不是必要,她一般不會帶紙到房間。
爲什麼會有紙?
繁勻青下了牀,赤腳踩在地上,走了過去。
窗戶被關上後,紙就停止了下來,安安靜靜地躺在桌面。繁勻青走過去,將紙拿了起來,藉着門外和窗戶外微弱透入的光努力辨認着。
這張紙上……
繁勻青睜着眼看了許久,直到那一片茫茫無際的白色映入眼中,她終於看到了紙上是一幅畫,女人執傘的背影立在雪中,白雪蔓延向無盡的遠處。
在意識到這是什麼的時候,電光火石間有許多破碎的畫面涌入她的腦中,心悸的感覺讓她抓着畫的手哆嗦了起來。
繁勻青重重地喘息了一下,心中同時產生的還有恐懼。巨大的恐懼將她包圍,讓她如墜冰窟。
……不是如墜冰窟。
眼前的景物突然變了,她身處的不再是熟悉的房間,而是……真正的冰天雪地中!
四面八方都是呼嘯的風雪,冷得叫人幾乎失去知覺。一眼望去只有白色的雪,漫天飄飛的是雪,地上堆積的也都是雪,呼吸間也都是白色的霧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環境太冷了,讓人從心底都生出一種絕望。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中——如果是做夢,爲什麼會感覺到寒冷?如果是現實,她是如何到這種地方的?
“度華年!”
繁勻青在原地有些茫然地轉着,凌冽的風雪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用手擋在眼睛上方,這才稍微好了些,能夠勉強睜開眼。
模模糊糊的視野中,終於出現了這天地間顯眼的一抹顏色,那是一道黑影,似乎是一個人。
那個人在快速地朝着她的方向走來,很快就出現在她眼中,讓她看清。
繁勻青擋住割在臉上生疼的飛雪,微眯着眼努力看着,在看到那人的瞬間就驚喜起來:“阿牙!”
來的人是度華年。
可是他臉上的神色很冷,冷得像是與這漫天滿地的冰雪融爲了一體,陌生得讓繁勻青錯覺自己認錯了人。
他衝向了繁勻青。
手中握着一把對於他來說有些短的劍。
“度華年?”繁勻青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朝自己走來,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說話沒有發出聲音。
度華年走向她,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手中的劍高高揚起,劍鋒將要朝她落下。
繁勻青下意識要躲,卻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無法控制身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度華年手中的劍尖指着她,將要落下。
這種感覺就像是身處百日局時,身體不屬於她,她是在別人的身體中,藉着這個身體的視線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
她看着眼前男人猙獰的臉,像是帶着極大的憤怒而來,想喊出“不要”,卻變成了另外一段話——
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輕聲說:“殺了我,會讓你感到好受嗎?”
度華年卻在那一瞬間愣住了,眼中露出茫然。
他慢慢地放下了手,沒有放開手中的劍,眼中不僅有茫然,還有絕望。
“不會。”
他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落出淚來,退後半步,猛地將劍刺進自己的心臟!
“可是我的心……很痛啊。”
繁勻青突然覺得那一瞬間,那把劍也刺進了她的心臟,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望着男人,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溢出,滴落在腳下的雪地上,極爲顯眼。
他把劍拔了出來,再次刺入心臟。
“所有你帶給我的痛楚……都比現在……”他大笑着,血和淚落入雪中。
繁勻青呆呆地看着男人。
“比起殺了你,我更寧願承受被刺穿心臟的痛苦!”
她終於大哭起來,淒厲地嘶嚎了一聲:“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