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私底下,不少將領都對首相把突襲昂尼亞的大計交給伯納特感到非常不以爲然。在曼尼亞戰役中,這個徒有虛名的空軍元帥就已經暴露出了他的不足。他手下的空軍部隊雖然竭力作戰而且取得不錯的戰果,可是由於這位元帥之前的過於的吹噓,才使得人們對空軍的實際成績覺得失望,他們本應得到世人重視的戰績反而成爲無人關注的戰報,實在令人感到惋惜。
伯納特本人到底知不知道這些,沒有人清楚,不過空軍部副部長朱利安-倫道夫上將在得知空軍又要單獨負責此次重大的作戰事宜後,向自己的上級提出了質疑。他認爲空軍如今雖然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可是要馬上應付這類重大的戰役,還是不夠。對此,伯納特只是說道:
“要是不行,您就甭想幹下去了!”
他在首相面前一直是言聽計從,而在他的下屬們面前,這位元帥卻又一直保持着過於自尊以及自信的態度,這使得他手下的軍官都感到左右爲難。沒辦法,既然無法向上傳達自己的意見,那麼就只好向下宣佈這個命令,並且着手進行準備了。
身在首相府的尤琛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回家,由於這樣的事情早有先例,所以他的家人也不覺得奇怪。直到第四天,這位首相的軍事副官才帶着疲勞回到家裡來。睡了一覺後,尤琛恢復了精神,出現在蒔蘿谷宅內。出於工作的保密性質,他從來不向家裡人解釋自己的事情,而琴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同樣不會詢問他。
在用過早餐後,尤琛就回到自己的書房裡,而琴則招待兩個來拜訪的女友。在埃爾文和約翰向她們打過招呼後,羅蕾萊就帶着他們回到他們自己的房間去了。在羅蕾萊和孩子離開之後,琴的其中一個女友——同樣也是她那個社交圈子中的常客——一位伯爵夫人看着羅蕾萊離開時的背影,然後回過頭來對女主人說:
“你請了這麼一個家庭教師,可還真是有勇氣呀!”
琴知道她所指的是什麼,不過她只是不大在意地笑了一笑。“這沒什麼,我聽說瓦露絲卡男爵夫人、達莉亞夫人還有克拉拉她們的家裡,都請的是外國的家庭教師。只要能對孩子有好處,這點小事也不用在乎。”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另一個女客也開口了,她一直在觀察着羅蕾萊。“這個女孩是這麼年輕漂亮,恐怕會給你惹不少麻煩吧?要知道,那些男人的眼睛卻是不會放過她的呀。”
弗萊德家的女主人還是保持着笑容,不過她對這個話題似乎已經失去了興趣,轉而和客人討論起其它事情來了。在告辭離開之後,伯爵夫人對和她一同前來的朋友說:
“看到琴的那個樣子了嗎?我本來還想提醒她呢!”
“那也沒辦法,我們也不方便多管。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多出這麼一個年輕女孩,不出事纔怪!”
兩個女人所抱有這樣的猜測,琴到底是否清楚她們的暗示,別人無法得知。不過對於弗萊德家的其他成員來說,日子還得照樣過。在一天晚上,尤琛把一封正在讀的信甩在桌面上,琴和羅蕾萊不禁擡頭看着他。這個首相的副官指着這封信,笑道:
“是瓊的來信,她說最近有可能又要回奧登來了。”
“瓊她總算來信了?”琴因爲和這個蘭尼亞的女作家相識,所以對她有消息感到很高興。她拿起信細看。“我看她在那邊準忙壞啦,畢竟官方出面要她做事,她就算再不情願也得去做。希望她別抱怨連連纔好。”
羅蕾萊得知自己的這個朋友到時有可能來奧登也是喜出望外,不過在主人的面前,她沒有顯露出太多的表情。尤琛看了看妻子,又不着痕跡的把視線落到女家庭教師的身上。
“瓊那個傢伙,就算是別人拿槍指着她的腦袋逼她做事,她也有可能瞞混過去。只要能夠偷懶,她什麼都不管。”
看到丈夫臉上那種譏諷的笑容,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親愛的,這麼說太過分了。瓊的優點比她的缺點多得多。”
“當然,要不是她的腦袋算得上比較好使,我們這兒恐怕也不會歡迎她了。”
到了晚上,羅蕾萊看着兩個孩子睡下,她拿着托盤和牛奶瓶子走到廚房,把它們洗乾淨放好到架子上。這時廚娘女傭都早已休息了,所以廚房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忙着。當羅蕾萊洗了手剛回過頭時,卻一眼看見廚房的門框旁站着一個人。她心裡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通過走廊裡微弱的燈光認出了是誰。
“晚上好,先生。”
尤琛拿着一個酒杯,好像在那裡站了有一段時間。他對羅蕾萊的問候只是很快地點了點頭,然後走進廚房,好像在找什麼。羅蕾萊本來不想打擾他,可是看到他看着杯子發愣,於是就輕聲問道:
“您是想要找什麼?酒還是冰塊?”
尤琛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杯子。“哦,對,兩樣都是。”
羅蕾萊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有喝上一杯威士忌的習慣,不過從來沒見過他喝酒要加冰塊。可是既然主人要找東西,那麼她自然就得幫忙。羅蕾萊打開冰櫃,取出裡面的大冰塊,又用冰鑿把冰弄下來。尤琛在一旁把酒倒滿杯子裡,又不時地看看羅蕾萊。
“我想,今天埃爾文和約翰去小河裡釣魚,沒有麻煩到你吧。”
“怎麼會呢,這是我的職責。而且能和他們在一起玩耍,也是樂事。”
羅蕾萊把裝冰塊的盤子遞給對方,她裝作沒有看到尤琛的視線,而是繼續背過身子去忙着收拾東西。過了好一會兒,她都沒有聽見後面有聲音,還以爲尤琛已經走了,可沒想到他還坐靠在流理臺旁,默默地啜飲着威士忌。羅蕾萊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等對方離開後再走,還是先行告辭而去,正想着的時候,又聽見尤琛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你害怕我嗎?”
羅蕾萊轉身看着他,而尤琛則一直注視着她。羅蕾萊微微笑了笑。
“沒有的事,先生。很晚了,您該去休息了。”
“如果不害怕,剛纔就不會嚇成那樣了。”
尤琛淡淡地說着,從語氣中聽不出他是什麼態度。羅蕾萊沒想到他會觀察得這麼仔細,想辯解但又不知說什麼纔好。她保持着自己的禮貌,起碼看上去是那樣。
“您累了,先生,去休息吧。”
尤琛又看了她一眼,這次的視線裡什麼神情也沒有,讓人惴惴不安。尤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從羅蕾萊身邊走了出去,走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羅蕾萊回過神,看着那個空空如也的酒杯,感到自己好像鬆了一口氣。
8月30日,盛夏的氣息似乎已經過去了,在奧登尼亞首都的土地上,瀰漫着初秋的涼快微風。首相府內依然是忙碌個不停,因爲卡爾-海因茨幾乎日以繼夜地研究着對昂尼亞的作戰計劃。尤琛身爲他的副官,工作量自然也加大了不少。這一天,他剛剛把一份文件送到首相辦公桌上,剛出來後,就看到首相府秘書長布魯諾正和副首相埃默裡-瓦萊裡安站在一起,兩人神色不安,布魯諾還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他幾近禿頂的額頭。他把尤琛叫過來,詢問他首相現在在做什麼,當聽到回答說是在研究總參謀部剛送來的作戰計劃書後,布魯諾的神情稍稍寬慰了些。不過很快,他的眉頭又擰了起來,他對副首相說:
“閣下,看來首相現在還無暇處理這些事情,我看由您處理是最好不過的啦。”
副首相雖然答應着他的這個建議,不過其臉色的陰沉卻完全沒有消退。他們又商議了一陣子,副首相才離開了。剩下布魯諾這個矮個子還在擦汗,尤琛看着副首相離去的方向,不禁問道:
“秘書長,副首相他是發生了什麼事嗎?爲什麼看起來好像遇到了特別棘手的事?”
布魯諾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問話,還是一個人沉浸在自我的震驚中,只是不停地喃喃說着:
“出大事啦……出大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