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奇好像沒有聽到對方的調侃似的,自己一個人想着,連身上的蝨子都忘了抓。[]最後,他終於得出一個結論來:
“路德尼亞的南方,一定很不得了!所以大後方的最高統帥部和首相他們,才非得要咱們去那兒不可!”
弗裡茨聽了,不由得從鼻子裡發出“嗤”的一聲,以此來表示自己的不屑。他說:
“這個還用你來說呀?早就知道了!”
他看着傑奇泄氣地重新坐下,抱着腦袋,便又好心地安慰對方:
“行了,反正不管去哪兒,咱們自己多當心點,一見轟炸就趕緊躲,這樣就沒錯了。管它南方還是北方,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南方的雪會少點嗎?或者更暖和點?”
亨利希因爲在冰天雪地裡受夠了罪,所以一心希望到一個氣候宜人的地區作戰,至於到什麼地方,他又缺乏一些具體的概念。欣克爾笑着反問他:
“你覺得在伊萬家裡,會有好地方嗎?”
“……應該有那麼一兩處吧。”亨利希不大確定地說,他又補充一句:“那些將軍元帥們呆的地方,應該就挺不錯!”
一向反應遲鈍的亨利希,這次說的倒沒有遭人嘲笑;相反,大家都不禁點點頭。在士兵們看來,雖說同樣身在前線,可只要是軍官――尤其是上層的高級軍官們――呆的地方,肯定就比他們呆的地方強。[]至少強多少,那就要看那個軍官是個怎麼樣的人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待遇上勝過士兵,那是一定的。雖然也有一些上層的軍官是甘心與士兵們同樣生活的。
“要是能讓那些將軍們跟咱們一樣,整天在這兒抓蝨子,他們一定會向首相說:還是結束戰爭的好,讓大夥兒回家去吧!那樣的話,咱們就不必待在這些鬼地方,自己吃不飽還得喂那些貪心的蝨子!”
弗裡茨可能是想家了,開始發起感慨來。本來沒有打算加入談話的瑟格聽到他這麼說,不禁擡頭橫了對方一眼。
“這不可能!首先,那些當官的肯定不可能跟咱們一樣,其次,他們也不會希望戰爭結束,要真是那樣,他們領口和胸口上的勳章就會飛走了!”
“如果他們中有些人覺得拿不拿那些勳章都不要緊,又覺得這樣太受罪,或許也會這麼做的。”
弗裡茨不肯放棄自己的想法,仍舊試着說服他人。欣克爾這時開口了:
“他們不會覺得勳章不要緊,而是覺得勳章太要緊了!哪一個當將軍的,不希望自己的胸前掛滿那些五顏六色的玩意?要知道,那樣在別人面前,纔有面子!喏,那個什麼……哎,小鴨,以前那個曼尼亞的皇帝說過什麼來着?就是你那次跟我說的那個。”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曼尼亞的波拿巴皇帝的名言。”
“哎,對,就是這個。”欣克爾拍拍大腿,嘆了口氣。“你們聽聽,既然是名言,那麼就肯定表示它有道理。人人都想當將軍,自然就得多立功。可立功得怎麼立呢?當然就需要戰爭,既然有了戰爭,就得爭取多殺人,只要敵人殺得多,那麼那些勳章啊表揚啊,還有晉升啊之類的好事,自然就會找上門來。所以,那些將軍們是不會嫌勳章多的,而且下面的人也想爭取當英雄、當將軍甚至是當元帥,自然就更想多殺人立功,那樣一來,誰會覺得勳章不重要?誰會跟首相說‘咱們別打了,還是讓他們回家吧’?那樣的話,那個傻瓜肯定第一時間被會撤職,甚至是掉腦袋!”
“難道他們之中就真的沒有一個人會這麼做嗎?連想都沒想過?他們來過這兒,知道前線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就不會想想,要是能有一種法子,可以不用戰爭就能獲勝,那樣不是更好嗎?”
弗裡茨還是不依不饒,看樣子,他是較起真來了。亨利希看看他的臉色,咕噥了一句“不會有這種法子的”。可對方不理他,還是看着衆人。欣克爾笑了笑說:
“那你倒說說看,有什麼法子可以不打仗也能讓敵人低頭?”
“嗯,好比說:談判,或者是制裁――經濟制裁――還有,還有,”弗裡茨此刻把他那不多的知識全搬出來,可惜還是不大夠用。“反正都是這些事情,咱們帝國外交部的人,肯定懂得更多。一定會有什麼辦法的。”
“談判?這不頂用,因爲那些路德尼亞革命黨纔不吃這一套。況且,在去年四月之前,咱們還是盟友呢,看上去相處得挺好。可是後來呢?還不照樣打起來!至於制裁,怎麼制裁?伊萬家裡要石油也有、要鐵也有、要媒也有,他們纔不在乎我們帝國甚至是我們大陸封鎖邊界呢!這些路德尼亞人,天生吃慣了苦,你也親眼看見的。他們光是依靠着這些一點生產力,都能過日子,所以我敢說,就算是制裁封鎖,也拿他們沒辦法。所以啊,這仗說到底還是要打,不打不行。”
“他們落後愚昧那是他們的事,爲什麼我們非得跑這麼大老遠要來教訓這些伊萬蠢豬呢?把我們的人放在邊界上,不許他們過來,那不就完了嗎?!”
“哎呀,跟你說了這麼多你都不懂,官方的理由呢,是因爲伊萬們太貪婪,想要咱們的地方,所以咱們得先發制人,不讓他們侵犯我們的大陸;至於私底下的理由嗎,可以有很多種,反正總歸一句話,首相看誰不順眼,咱們就得打誰。”
欣克爾揮舞着雙手,作出一副演講的架勢。即使沒聽過國家電臺廣播的人,也能猜到他是在模仿帝國頭號人物作演講時的姿勢。弗裡茨歪着頭想了一想,又接着說:
“也就是說,如果首相不想打,那麼我們就可以不用來打仗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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