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多謝您的照顧。[]”伊格爾向對方致謝,又看看師指揮部的房子。“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我記得醫護營的臨時救治所好像離這不遠,是要搬到這裡嗎?”
“不是,我們是接到電話,特地趕過來的。你們的師長邁爾中將在趕回前線的路上不是因爲轟炸而出了車禍嗎?他的腹部受傷,不過他又堅持不肯離開前線,一定要趕回來。咱們的營長沒法子,只能讓醫生帶着我們幾個過來爲師長看病。看情況,可能這幾天我們都得過來爲師長看病換藥呢。”
原來是這樣,伊格爾點點頭,他是聽說過師長邁爾在回來的路上遭遇車禍險些喪命的事(士兵們的消息渠道總是特別靈通),不過沒想到邁爾是一直帶傷在指揮着部隊。他又看看對方,笑了笑說:
“如今這兒不大太平,哪怕你們身在救治站,也要小心。”
敏娜點點頭。“謝謝您,少尉。對了,我不久前收到曼納醫生的來信,您知道嗎,蘭斯洛特中尉在大後方的醫院康復的情況很理想,最近他的手指開始能自主活動了!”
“這是真的嗎?太好了!”
聽到那位曾經脊椎斷成三截的同房病友如今傷勢好轉的消息,伊格爾也感到喜出望外。敏娜還告訴他,因爲治療得當,所以京特的康復比預期中還要進展得快。說不定,他還能再次站起來。雖然未必能重返空軍,不過對於他而言,也是上天眷顧了。看到伊格爾放心的樣子,敏娜又叮囑他幾句小心舊傷的話,然後就匆忙離開了。】
在即將走到他們排的人所住的草屋時,伊格爾一眼瞥見在旁邊那座被大雪壓塌了屋頂的茅屋旁,艾吉正站在那兒。走前兩步,伊格爾又退了回來。因爲他清楚地看見,艾吉臉上掛滿淚痕,還不停地用手擦拭着。伊格爾想了想,沒有馬上進屋或是走過去,他退回到房子的另一側,在那兒默默地抽菸。直到抽完一根,他才走出來,向已經恢復平靜、看不出一點異樣的艾吉說:
“我說怎麼裡頭沒看見你,原來你在這兒。走,快進去吧。”
當天下午,結果出來了,由於那個自稱丹孃的女游擊隊隊員拒不合作,所以253步兵師的師長下令將她絞死。當那個女游擊隊隊員出現在奧軍士兵的面前時,大家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年輕的女孩子。她赤着腳,身上裹着黑色的棉襖和同色的長褲,清秀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在冰冷的雪地裡朝爲她豎起的絞刑架走去。她走起路來顯得頗爲吃力,這似乎就是奧軍軍官有意拿走她鞋子的用處――一來防止她逃跑,二來更要讓她嚐嚐當衆出醜的滋味。當士兵們將繩索套上她的脖子時,在附近跟大家一起看熱鬧的伊格爾聽到她說話了,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沒有一點顫抖:
“你們不可能絞死一億兩千萬高地人!”
“對,但我們能絞死你!”
負責在一旁監督此次行刑的軍官扔出這句俏皮話,臉上流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有的軍官和士兵甚至拿出了照相機,打算爲這一刻作點留念――在奧軍之中,上至軍官,下至士兵,十有**都帶是帶着照相機來到前線的,所以拍照是非常普遍的事情。
正當負責行刑的軍官打算下令處死這個女人時,在人羣中匆匆走來一位軍官,朝對方說了點什麼。他的同僚聽了之後,一臉愕然地回望着對方。那個趕來的軍官指指那女人,又嚴肅地說了幾句。之後,他竟然走過去,命令士兵們將那女人放下來!這下子,可在人羣中炸了鍋,士兵們對這樣的發展感到十分驚訝,不停地打聽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接下來,行刑被停止了,軍官命令手下的士兵用車子將那個女人送走,離開他們的駐地。由於是上級的命令,所以他們也只能照辦。可是那些看不成熱鬧的士兵們,卻覺得十分不滿。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同樣驚訝的丹娘上了吉普車,被毫髮無傷地送走,有的人看看身邊那些嘴巴張得大大的同伴,問: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當然,沒人能回答他。大夥兒只知道,他們今天唯一的樂子,就這麼沒了。而那個想殺他們的高地女人,居然就這樣得以逃過一劫。到後來,有人傳出消息,說這是師長的意思。在與旗隊裝甲師的師長商議後,他們決定,不對這個女人用刑,而是將她送回到村莊外、那些高地百姓們聚集的地方。士兵們對這個事情發展全都抱怨連連。不過也沒法子,誰叫這是上級的決定呢。對於那個女人的生死,他們完全不在乎,只是覺得能有這樣的機會看好戲,卻被迫就此罷休,當然感到心有不甘。可是說歸說,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接受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由於村莊容納不下這麼多部隊,所以禁衛軍旗隊裝甲師決定再往西撤,到離這裡約十里以外的村莊去駐紮。坐在車上,大家照舊像往常那樣,哼哼唧唧,偶爾開玩笑要不就是休息。當車隊駛到離契德洛夫村不到五里的林子外時,坐在車廂後的傑奇突然驚叫起來,他指着外頭,朝衆人說:
“天吶,你們快來看!”
衆人朝他指的那個方向看去。伊格爾看到,在林子外那片白茫茫的空地中間,有一具屍體正躺在那兒,渾身浸透在血液凝固成的冰霜中,肢體破碎,全身上下甚至連一點遮體的衣物也沒有。有人認出來了,那具屍體正是昨天他們所看到的那個丹娘!欣克爾凝視着那裡,喃喃說着:
“全能的主啊……看那樣子,如果不是被人砍下來的,就是被狼什麼咬成這樣的。”
“那個女人……咱們的人不是將她好好地送回來了嗎?怎麼還會……”
欣克爾收回目光,他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還用問嗎,是她那些同胞們乾的。因爲他們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看似與我軍有合作所以才得以安然返回的叛徒呢!”
車廂內沒人說話,所有的人現在才意識到,原來昨天上頭的人之所以下達放走敵人的命令,竟是有着如此可怕的用心。看着那具離他們越來越遠的屍體,伊格爾包裹在厚厚衣物下的身體,感覺到了並非來自大自然的徹骨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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